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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你最好最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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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是在五年级出黑板报的一天。
金秋十月,最适合各种运动会和合唱节。那段日子简勭很忙,A市搞了个初中杯足球联赛,德育中学很重视,除了体育课,中午和放学之后也成了训练时间。
潘老师留了几个心灵手巧的女生出板报,秦怀勉强算一个。中午困乏,大家都没什么精神,简单地画了几笔,秦听听就没心思了。她想啊,外面的桂花很甜很香,如果摘一点用甜丝丝的蜂蜜泡着,再淋在圆鼓鼓的小元宵上,一定很美味。
想着想着,秦怀就饿了。
校门口有两个小卖部,一个正对着大门,一个要向右拐进巷子走二百米左右。偏偏那段时间翻修,路不怎么好走,可秦怀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那家店的老板会自制海苔卷饼。她买了五个,自己吃一个,门卫大爷吃一个,暄胖胖愚咪咪每人一个,再留一个给简勭。
脚下的石子有点硌人,可秦怀心情好啊,走两步还踢上一脚。她想,出什么板报啊,真是没有意思,她可以往看台上一坐一边看简勭踢球一边吃卷饼啊。
秦怀越踢越起劲,没注意前面走来三个人。
她继续拎着五袋卷饼走着,正常地与他们穿插而过。
没有一点防备,有一只手突然伸出,从她的右臂滑过,一直滑倒她的胸前。
陌生的触碰,秦怀的身体蓦然僵在了原地。那个伸手的人自然而然地离她远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秦怀的反射弧相当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又转身看了看空了的尾巷,太阳穴蓦地轰鸣,震得生疼。她不自觉地捏捏手中的袋子,有一瞬间恍惚,她觉得刚刚被摸的好像不是自己,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记忆,她努力告诉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她越是镇定,耳边的笑声就越是明显,猥琐的,低劣的,令人恶心的,挥之不去的。
她提着海苔卷饼向前走,走得越来越快,最后小跑起来。交错的人影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拼合,刚刚的画面历历在目。
恐惧,害怕,她更觉得屈辱和憎恶。
临近下午一点,越来越多的学生往学校里面走,有人叫她的名字,分不清是谁。
“喂。”女生跑上来追她,“秦怀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呀。”
那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秦怀陡然一惊。
“你跑那么快干嘛啊?咦,你怎么买这么多饼呀,你中午没吃饭啊。”
秦怀的脸色有点白,她不知道说什么。
“啊?你干嘛啦?你不舒服啊?”那女生问。
“你先走吧。”秦怀扯了扯塑料袋子,没等那女生反应过来,自己先拔腿跑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告诉她的,她想说自己遇见坏人了,可她开不了口。
路过教学楼,再往后走就是操场了。
塑胶跑道外侧坐着几个十几岁的男生,他们穿着白色的球衣,手里挥动着矿泉水瓶,时不时地对着场地里的人叫喊几声。
绿色的操场,足球在脚下翻滚。秦怀呆愣愣地看了一圈,大家都在奔跑,她找不到简勭。
有人注意到她了,一屁股从地上起来,单手掸了掸身上的石子和草,“你找谁?”问话的人是个小板寸,右手打着绷带。
秦怀回过神,“简勭。”
“哦。”那人盯着她多看了两眼,转身指了指不远处,“就那个,那个传球的,看见没?”
秦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简勭将球传到前锋脚下,绝好的机会,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动。
一脚射空,球越过门框直接飞了出去。
“卧槽!”各种骂声爆出,板寸扔了个瓶子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大喊:“老子扔得都比你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好像到了休息时间。
不远处的简勭正在捞衣服擦汗,由于刚刚经过激烈运动,他现在连发梢都沾着水。
有女生在对面的看台上叫他。
正午的阳光下,少年扭头回望,脖颈拉动,汗水随着皮肤滑下,有跳跃的光感。
就是那么一瞬间,秦怀没忍住。
她拔腿朝着那个少年跑去,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上。简勭现在又湿又热,汗液全部黏在身上,带着不好闻的味道。
突然的冲击,简勭僵在了原地。有人伸手绕过他的手臂,牢牢环住了他的腰。
“卧槽!”正在休息的队员看到这一幕全部惊呆了。
还没弄清楚情况,简勭忍着燥热去看,他发现秦怀埋着脑袋一声不吭,样子前所未有的奇怪。他试图拨开她的手,可秦怀抱得特别紧,可以说是生生地贴合。
简勭被她磨蹭得不好意思,脖子往上一寸一寸腾红,他双手垂在一边,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怎么了?”他低声询问。
秦怀不吭声。
等了一会,她发出两个字,“抱抱。”
很微弱的乞求,像藏着天大的委屈。简勭感觉自己的胸口莫名胀满了热气,隔了两秒他伸手搭在了秦怀的背上,慢慢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有人开始尖叫,起哄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强烈。
“等一会。”隔了大半个操场,简勭冲着远处高喊了一声,“刘轩!”
刚刚那个板寸笑骂了一句,晃荡一只膀子慢吞吞走来。
“哎,什么情况啊?”他走到简勭身边,不怀好意地问。
“我妹妹。”
“哦。”刘轩又打量了一眼,“被人欺负了?”
没人吭声。
秦怀始终将脑袋埋在简勭怀里,就像一只受惊的鸵鸟,任谁也拔不开。
刘轩觉着这画面挺逗的,小姑娘撅着屁股,一点也不知羞。
“帮我顶一下。”简勭说。
“顶什么?”刘轩笑得起劲,“你小子牛.逼啊,别告诉我下午的练习赛你不参加。”
那头的教练吹了声口哨,示意他们快速集合。
“不参加。”
“卧槽。”刘轩笑骂,“真应该让老徐看看他的好-学-生。”他故意捏住音,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简勭不理他,只握住秦怀的手,半拉半拖地带她离开。
“哎。”刘轩出声,小跑着追过去,“打架的话,你这小身板估计扛不住。”他露出整齐的白牙,拍了拍简勭的肩膀,“有事叫我。”
隔了一会,到了没人的地方。简勭把人从自己身上扒开,由于刚刚一系列动作,秦怀的头发已经乱成了一团,阳光下,她蓬乱的发丝泛着柔软的光,样子可怜极了。
“怎么了?”
她呆愣了两秒,又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我怕。”
简勭被她幼稚的举动逗乐了,伸手摸了摸她细密柔软的小马尾,“大白天你怕什么?”
秦怀闭着眼睛,将他搂得很紧,“我就是怕呢。”
衣服被她揪在一起,简勭不舒服地去摸。很意外,他发现秦怀的手指正以极其奇怪的姿势蜷缩在一起。
这回换简勭愣住了,他在想他的妹妹到底怎么了。
“不怕,我在呢。”
秦怀低低地点头,下巴磕在他的肩上,一下又一下,不知疼痛地撞击。
十月,德育中学已初现秋意,两排高高的梧桐树相互遮蔽,黄绿的叶子铺满在地上,延伸着一条走不尽的小路。简勭就这样任由她抱着,安静的林子里偶尔会响起上课的铃声和飞鸟的鸣叫。
等了良久,秦怀才渐渐镇定,她缓缓松开手臂,从简勭身上滑下来。
“不上课了。”简勭问,“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呢。”秦怀张了张嘴,有点委屈,“但是我腿麻了。”
简勭叹了口气,挪了挪自己已经完全僵硬的腿和屁股,站起来跳了两下。
“过来。”他冲她招招手。
秦怀立刻会意,屁颠屁颠跑过去,往他身侧一坐,二话没说就把腿伸进了他怀里。
少女的腿很细,简勭伸手覆在上面竟有一瞬间的停顿。那个时候风很轻,树叶稍稍一动,就像人心跳的声音。
“这样呢,好点没?”
“还麻呢。”
还麻呢,都捏了十分钟了。
秦怀偷偷地盯着简勭看,从眉目到神情,看得仔细。
“力哥哥。”
“干什么?”
“不干什么。”秦怀好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淡淡地看着他笑,“我就叫叫你。”
简勭受不了她这个样子,赶忙将她的腿从自己身上拿开,而后不自然地别到一边。
“你脸好红哦!”秦怀凑过去,伸手拽他的耳朵,“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带你回去写作业!”简勭背着身,恶狠狠地说。
秦怀笑得开心,踮脚一跳从后面勾上了他的脖子,“你不会的!”
她的嘴巴贴近他的耳根,呼出的风暖得腻人。简勭浑身不自在,兀自向前走。
“我知道你不会的!”整个林子里都回荡着秦怀的声音,“你最好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