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瓦豆鲁迪

29、29 梦里

　　室内安静了许久，前田贺突然感觉到怀里的人一颤一颤的，他拂开了落在花园和弥脸颊旁边碍眼的头发后，入眼的便是她淌着眼泪的脸颊。
　　她哭了，悄无声息的，只是身体止不住微微地颤抖。
　　这还是前田贺第一次看到花园和弥哭，他们在一起的两年时间里，偶尔也会吵架会冷战，可她就算再觉得委屈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前田贺都快以为她是天生泪腺不发达，所以才不会哭，可两年后，他却看到她哭了，安安静静的，仿佛不想打扰任何人，也不想影响任何人。
　　心脏有种被针刺了的感觉，细细密密的痛感传来，让前田贺觉得难受极了，他想花园和弥最好再也别哭了，她哭得他也快哭了。
　　“别哭了。”前田贺的声音很温柔，可是花园和弥并没有停止哭泣，她旁若无人地像是要流干所有眼泪。
　　前田贺松开了她，抬腿翻身下床，站定在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花园和弥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此刻的模样。
　　前田贺俯身吻住她的脸，吻去了那些涩涩的眼泪，嘴唇逐渐落到了她的眼睛，他退后了些，看了看花园和弥，眼睛还有点红红的，不过没有了那些碍眼的眼泪，她有些呆呆的，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前田贺从未觉得自己的定力有多好，此刻更是化为乌有，他再次上前，这一次，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之后的事情，宛如水到渠成般，没什么道理可讲。

　　花园和弥觉得有些饿了，才想起根本就没吃过晚饭，跑到厨房一看，发现没什么现成可吃的食物。
　　前田贺见她蹙着眉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也慢悠悠地跟上，然后便见到她翻箱倒柜也没摸出一样吃的来，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吃什么，我来做。”
　　“你也没吃晚饭吧？”花园和弥突然问道。
　　“嗯，没吃。”
　　“你不饿吗？”花园和弥十分疑惑。
　　前田贺露出一个略显邪气的笑容，“现在不饿了。”
　　花园和弥想他大概饿过头了所以失去饿的感觉了吧。
　　前田贺见花园和弥的反应如此淡定，只是皱了皱眉，还有一点不理解的模样，就知道她没听懂，准确来说，是没有反应过来。
　　——嗯，也好，以免被骂。
　　前田贺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前田贺做菜期间，花园和弥回到房里又躺下了。对于目前剧情的发展，她变得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才是正确的。
　　喜欢前田贺果然是一件令人困扰的事情，四年前如此，两年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放纵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固然是个比较容易的选择，可是如何确保他们不会再次走上瓦解的道路呢。花园和弥总是差一点安全感，差一点对自己的信心以及对前田贺的信任。
　　前田贺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花园和弥已经进入了浅眠，他俯身看着她的脸，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颊，然后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放柔了声音：“吃饭了，吃好再睡。”
　　花园和弥揉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入眼便是前田贺离得有些近的脸，她显然还没有清醒过来，轻轻唤了一声：“贺？”
　　前田贺一怔，这一声仿佛穿越了两年的时光猝然而至，带着久违的熟稔和娇软，直击前田贺的心脏，就连四肢百骸都变得酥麻起来，就好像那个他怀念的花园和弥又回来了。前田贺突然用力地抱住了花园和弥，声线带着一丝颤抖：“和弥，再叫一声。”
　　此时花园和弥已经清醒过来，那无意中的一声叫唤无法脱口而出，直到她感觉到前田贺抱着她的手臂也开始颤抖起来，她才终于不忍心地又喊了一遍。
　　这一刻，前田贺才有了失而复得的欣喜，顿时眼眶濡湿，宛如得到了上天的恩赐，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了花园和弥后，又立刻伸出了一只手，花园和弥迟疑了片刻才轻轻与他交握。

　　吃饭的时候，花园和弥发现了前田贺微红的眼眶，她问道：“你哭了吗？”
　　前田贺微微笑了笑，“我没哭，你才哭了。”
　　花园和弥觉得十分丢人，她一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的，就算是前田贺也不例外，可她今天竟然没有克制住，可能是眼泪积累得太久了，总是要倾泻而出的。
　　见花园和弥低着扒饭没有说话，前田贺问道：“为什么哭了？”
　　花园和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前田贺有些无奈，“算了，反正不是因为别人哭的就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因为别人而哭。”花园和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前田贺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与温柔毫不搭边的笑容，“你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会让他不得安生的。”
　　花园和弥刚对上前田贺的目光就立刻闪开，继续低头扒饭。
　　“饭那么好吃吗？”前田贺起身，夹了好几筷子菜送到花园和弥碗里，“吃菜。”
　　花园和弥把前田贺夹的菜一点儿不剩地全吃完了，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好相与的样子。
　　“现在我们算是复合了吧？”前田贺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花园和弥。
　　花园和弥也停下了筷子，陷入了沉思，再次动筷子时说道：“不算。”
　　前田贺气得不行，但还是尽量维持了冷静，“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我要好好想想。”花园和弥如是说道。
　　“可以想，但不能想太久。”
　　花园和弥朝前田贺笑了笑，笑得太可爱了，前田贺瞬间就心软了。

　　吃过饭后又歇了一段时间，花园和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她叫了一声前田贺，道：“挺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前田贺不太高兴地看了一眼花园和弥，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一路上前田贺都没说话，显然是对花园和弥没有留他耿耿于怀。花园和弥对于前田贺幼稚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所以也没出声安慰他。
　　车行到了前田贺家门口，前田贺沉着脸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花园和弥在他打开车门之际拉住了他。
　　前田贺转身看向花园和弥，花园和弥忽然凑到他面前，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在她想要离开时，被前田贺扣住了后脑勺。
　　前田贺认真地攻城略地，餍足之后才放她自由。
　　花园和弥因轻微缺氧而面色潮红，唇上带着些许水渍，她正在调整呼吸，顾不上擦。前田贺浅笑着伸手揩去那一点水渍，花园和弥一抬头，入眼便是前田贺眼角带笑的脸，花园和弥对这样笑着的他总是毫无抵抗力，与以前相似的，鲜活而快乐的，不像之前那样，总与一丝阴霾相伴。
　　互道晚安，前田贺进门前又望了一眼花园和弥，花园和弥也在看他，交错的视线逐渐变得暧昧不明纠缠不清起来，花园和弥挪开目光，发动了车子。而前田贺则是在她踩下油门的那一瞬间进了门。
　　再多看一眼，只怕会克制不住。
　　重新回归的情感就是那样黏腻的、依依不舍的，浓烈至极，需要隐忍。

　　面对前田贺，花园和弥总是有种飞蛾扑火的感觉，明知道不断地接近可能会失去双翼，却又忍不住再靠近一些。有时她也会想，就算前田贺真的对秋月灵还念念不忘那又如何，秋月灵从未属于过他，未来也不会与他生出什么风花雪月，她又何必总是惦记着他心头的月光，这一根刺本就是她自己钉入心脏的，和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庸人自扰罢了。
　　但是，她始终无法做到毫不在意。人矛盾的点就在这里，知道不代表做得到。
　　花园和弥一直在努力解开这个结，但始终没有成功。

　　这天晚上，花园和弥做了个梦。
　　梦里，花园和弥没有和前田贺复合，反而和涉江将修关系变得密切起来，甚至答应了涉江将修的表白。
　　涉江将修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对花园和弥十分温柔体贴，作为男友挑不出任何错处，别人都说涉江将修是十佳男友，花园和弥也觉得他很好。
　　直到有一天，一个许久没见的人突然跑到花园和弥家里指责她三心二意水性杨花，花园和弥想了好一会儿，想起了她的名字——渡边花音。
　　渡边花音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小粉丝的模样，她恶狠狠地说：“要不是你，前田怎么会胃出血进医院！他胃本来就不好，还要成天看你和那个什么模特大秀恩爱，你明明知道他还喜欢你，你为什么抛弃他去找了别人！”
　　花园和弥有些莫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前田贺面前大秀恩爱了，到最后，她只问了一句前田贺在哪个医院，渡边花音虽然不满花园和弥，但还是说了前田贺的住院地点。
　　花园和弥空闲的时候去看了前田贺，她走进病房的时候，前田贺在午睡，医院的床单是白色的，前田贺的脸色是苍白的，他看起来十分虚弱，好像随时会消逝。
　　花园和弥蓦地觉得心痛起来，她伸手缓缓抚上前田贺的脸庞，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又瑟缩了一下。
　　前田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花园和弥，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哭什么，现在躺着的又不是涉江将修。”
　　花园和弥颤抖着后退了一步，胡乱地抹了把脸，“你还好吗？”
　　“当然不好，不好极了。”前田贺毫不留情地说着，目光变得狠厉起来。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花园和弥觉得自己不该来这，现在更应该快点离开。
　　但是前田贺拽住了她，她不懂，前田贺一个看上去那么虚弱的病人，为什么力气还那么大，轻而易举地就让她无法逃脱了。
　　她哭得更凶了。
　　“你怎么还那么爱哭，要哭到涉江将修面前哭去，到我面前博什么同情。”
　　花园和弥没有理会他的讽刺，问道：“你为什么会胃出血？”
　　前田贺随口一答：“懒得做饭。”
　　花园和弥垂下眼帘，轻声说道：“以后不要这样了，会让人担心的。”
　　“担心？你吗？你凭什么担心我，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吗？你不是觉得我爱别人爱得死心塌地，配不上你的一片痴心，然后就跟别人跑了吗？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担心我？”
　　前田贺这一连串的话打得花园和弥措手不及，她忘了要反驳。
　　“现在就算我死了，也和你没关系。”前田贺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苍凉。
　　前田贺痛苦的表情落到了花园和弥眼中，他那么苍白，那么悲痛，眼中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泪落下，但就是这欲哭不哭的神情才让花园和弥更加难受。
　　花园和弥哽咽着说道：“你别说这种话。”
　　“在你眼里，难道不是我死了最好吗？那样就不会有人再纠缠你，你也可以安心地当涉江将修的女朋友了。”
　　花园和弥此刻突然产生了一种心都快碎了的感觉，前田贺的话就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脏，还不断地翻转搅动着。
　　“我绝食酗酒到胃出血你才会来看我一眼，是吗？”前田贺看着花园和弥，眼中满是无奈与伤痛。
　　花园和弥一怔，“你是……故意的吗？”
　　前田贺轻笑了一声，说：“是啊，故意的，觉得你会在我死前过来看一眼。”
　　花园和弥彻底愣住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前田贺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
　　“你不是一向都知道的吗，我喜欢装可怜耍苦肉计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心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因为你过来了。”
　　“渡边花音，也是你让她去找我的吗？”
　　“渡边花音去找你了？这我倒是不知道。看来我倒是要谢谢她。”
　　花园和弥低下头，沉默许久才说：“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那你和涉江将修分手，回来我身边。”
　　前田贺敏感地捕捉到了花园和弥为难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想狠狠甩开花园和弥，可是他一放手，花园和弥就会逃走，所有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抓住她，“舍不得吗？舍不得就不要对我这种话，你没资格。”
　　前田贺的怒意蔓延开来，花园和弥无处可躲，她不想面对这样的前田贺，让她害怕，更让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