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个硬币》伊莫川

1、第 1 章

　　“卡啦！”
　　是清脆的硬币掉入铁盒的声音。
　　她停下手中的大提琴，抬起了头，披散的长发顺势划过脸颊，酥酥痒痒。
　　入眼少年精致的脸庞。墨绿色的头发，墨绿色的眼睛，头上一顶白色的帽子帽檐顽皮的放在了在侧面，嘴角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很明显东方人的面孔。
　　而在少年身后是纽约被层层叠叠建筑分割成块状的天空。
　　她用余光看了看那一枚硬币，苏珊.安东尼的头像在太阳底下斑驳出釉质的光芒。
　　这已经是这个少年第二十一天从早上起站在她这里听他拉琴了，也是他放在他铁盒里的第二十一枚硬币。
　　“谢谢。”她像往常一样开口，声线柔和。
　　他笑，玩世不恭。
　　“你能请我喝杯咖啡吗？”
　　她愣愣，琥珀色的瞳孔中飘过一丝错颚“为什么？”
　　“因为……”他微笑着俯下身，任性的翻出黑色运动衣的口袋：“我没钱喽。”
　　她望着她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熟悉的感觉。忽然就笑了出来，起身收拾好了琴。把它背到了背上，回身却看到少年站在旁边笑看着她，高挑的身影宛如一柄孤傲的剑。
　　“呐，为什么不帮忙？”
　　少年歪头，纤长的睫毛划过调皮的弧度。
　　“我有预感，你不会喜欢别人动你琴。”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很像。”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球拍。
　　她笑笑，觉得他帽子下面的脸庞像花朵一样好看。
　　她带他到了纽约街头她所知道最便宜的咖啡馆，black empire。如它的名字一样，这是个低沉压抑的小店，因为潮湿而发黄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走了岁月痕迹的挂画，正对着店门是小小的柜台，有几张桌子零散的摆在地面上，几乎没有什么顾客。
　　他们走到窗户边，坐在了窗前的桌子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繁华街道。
　　片刻的静候，适应生在少年面前摆着一杯espresso，颜色颜色仿佛比香气更加醇浓。
　　她坐在少年对面，长发披散在脑后，美丽而优雅。琥珀色的瞳孔中流淌着探究的意味：“听了我二十一天的琴，给了我二十一个一美元的硬币，却又喝了我三十八美元的咖啡。真是亏了呢……”
　　“几岁了？‘’他听了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你的眼神和我家小不点很像呢。”说到“小不点”这三个字时，他的语气里全都是宠溺。
　　“你女朋友？”她眯着眼睛问，这个人精致的脸上满满的写着风流，用那么宠溺的称呼的只能是他的女朋友吧？
　　他闻言，睫毛在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中曲出美好的弧度“我弟弟。”

　　弟弟？她的心里浮起一种复杂的情感。
　　想起这个少年连续二十一天倚靠在建筑的侧壁上，从中午开始听她拉琴，有时看着天，有时望着人群，又有时望着手中一颗绿色的球发呆。他会一直到晚上她离开时，走过来丢下一个硬币，听她说谢谢。然后离开，黑色的运动衫白色的运动帽在空气中有规律的摆动。背影孤傲，眼神倔强，宛如一把利刃。
　　他迅速捕捉到她眼睛里流过去复杂情感，微笑着把手掌垫在自己的下巴底下，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我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而后又自说自话的点了点头：“纽约街头披着长发拉大提琴的东方姑娘，真的非常美。”
　　她笑，对上面那个问题避而不答。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年，感觉到少年身上许许多多相似的感觉：“做什么的？看身材，体育么？”
　　微光从玻璃中洒进来，投射着那一杯咖啡有了温暖的感觉。
　　“网球啊，网球呦。”他晃了晃手掌心因为握拍而出现的茧子，白色帽子下的脸庞笑的像个偷到了糖的小孩。
　　片刻后，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哀伤：“流浪的感觉怎么样？东方的大提琴小姐？”
　　少女耸肩，披散的长发在空气无奈的抖动：“你说呢？吃不饱，穿不暖。生活没有保障，感觉难道会好么？”
　　少年再次微笑，手边的edpress一口没动。想起少女坐在路边拉琴，每一首曲子听起来都廖远而空旷，自由而坚强。如同在天空中展翅高飞的飞鸟，朝着太阳前进，即使羽毛燃起依然为自由而轰轰烈烈。
　　所以，他觉得，她像他。豁出一切，只愿自由。
　　“那为什么还要流浪？”他再次问，
　　“我在这世间行走，记忆是我唯一的行李。”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片刻后她又加上了一句：“或许，还有琴声。”
　　他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和我很像”一样的肤色，一样的眼神，一样自由的灵魂。
　　看着他的笑容，听着他的笑声。有些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膨胀。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她把手掌叠放，垫在下巴底下，像他刚才一样带着玩味的口气开口问道。眼前的少年多么相像？和她一样的肤色，一样的眼神，一样自由的，灵魂。
　　然后空气凝固。唯有咖啡馆里低沉的音乐缓慢而沉重的拨动心弦。
　　靠着落地窗的小桌子，他在左，她在右，然后沉默在中间。
　　窗外金发碧眼的人群构造出平和而安宁的生活轨迹，让人觉得喜欢，却从没有羡慕过。
　　“是，爱上你了。”
　　她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他却语气平淡的说出来了这几个字。
　　她的眼睛流淌着奇异的光彩：“我也是。”
　　他微微侧头，“那么刚刚是害羞了么？东方的大提琴小姐。”漂亮的猫眼中写满了调侃，嘴唇畔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她沉默了两秒，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漂亮的水晶吊灯，也许光太亮，一时间眼角竟然有了淡淡的湿意。
　　“咖啡喝好了么？”
　　他的视线随意的飘过没有动一口的杯子，勾起迷人的笑容：“当然，味道很美。”
　　她已经起了身，装大提琴的盒子被背上了单薄的脊背：“你真虚伪。”
　　“彼此彼此。”
　　在漫长的行走之中，不都是虚伪的用自由给自己的流浪寻找着心安理得的理由么？
　　她的琴盒很笨重，出门时他走到了她的前面，为她拉开了玻璃门，等着她走过去。
　　外面已是傍晚，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霓虹灯一一盏的亮起来，属于黑夜的人们的眼睛一个个亮起来。
　　他们在咖啡店门前对视。有风吹过，让发丝和心绪一同纠缠。人群来来往往，匆匆忙忙。从他们身旁经过，却没有为他们停留。前方有金钱，有名誉，有地位。这一场流浪者的邂逅，没有利益可以支配。
　　“你会再来听我拉琴么？”
　　“不会。”
　　“为什么？”
　　他抬起头来望着天，黑色装满了他的眼睛：“二十一天会养成一个习惯。”我不能有一个听你琴声的习惯，因为我是一个要流浪的人。
　　我是，你也是。
　　她再一次微笑，琥珀色的眼睛里装着他望天的脸庞：“我叫Alice.”
　　“越前龙雅。”
　　“越前龙雅？”她昵喃，然后正视着他：“这四个字会变成我的行李。”
　　“我也是。”他绅士的一笑，眉宇间万千风流。

　　“有朝一日我弟弟会家喻户晓，当你听到他的名字，那么你就不会忘记我的名字。”
　　“你很爱你弟弟？多久没有见面了？”
　　“二十一天前，我刚刚和他打过比赛。”他抬手，指着头顶白色的帽子“这是他留给我的，除了这个，还有……”
　　她等待他的下文
　　“力量。”
　　她笑：“越前龙雅，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也笑：“你也是。”
　　又是一阵静默。
　　他终于开了口：“nice arrange!‘’
　　“I think so.”她接上，声音很轻。
　　“Thankyou very much,bye—bye.Alice.”
　　她转身，长发划出优雅的弧度。
　　“bye bye.越前龙雅。”
　　他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娇小，在全是金发碧眼的纽约夜市街头马上变成了一个点，合着黑色的长发散入了夜色，再也看不到。
　　“撒油啦啦，爱丽丝。”他用最亲近的语言向着她离去的方向告别，然后。转身，向着另一个行走。孤傲的背影宛如一把隐藏着锋芒的利剑。
　　千篇一律的开始，却不能是千篇一律的结局。
　　他也好，她也好。都是与自由行走的人，都是与灵魂相伴的人。何以一次遇见，以一世相赔？
　　不去在乎天长地久，只是因为曾经拥有。
　　我欲见你？何俱背对背的距离？
　　我欲念你？何俱时光的流水匆匆？
　　我欲爱你？又何以枷锁束缚你心？
　　倒不如一路自由，想念，相念。只因我们曾经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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