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縻》精灵果果

4、卷一 残菊 3.

　　3.

　　江上起了大雾。

　　围困荆州城十日了，外援荆州的粮草被万俟家军截了三趟。估计城内濒临断粮了。前日已有小股的士兵从护城河上泅水而行，观察万俟家军的防线，结果被生擒了。

　　万俟云本想招安，下面却回话说，那几人口坚齿硬，坚决不降。一口一个狗皇帝的谩骂不止。最后只能杀了。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却不能为己所用。

　　下令厚葬，是做给河那边的人看的。多少表示一点自己的慷慨大度，以及招安为主，平定为辅的诚意。
　　那边却一点表示也没有。只是降了军旗半日。

　　天意渐凉，所带粮草军备不足以过秋，原本以为能速战速决的万俟云有些沉不住气，整日带兵在汉水河边转悠。勘察地形，准备强攻。

　　雾气浓重，近三步之遥便不可辨物。万俟云与士兵渐渐走散开了。
　　他慢慢摸索着往营地走，却走反了方向。
　　等发现时，他一脚已经踩入冰凉刺骨的江水中。这一惊，让他脚底打滑，一跟头栽进水里。

　　水面雾气更甚，万俟云猝不及防的跌进水里，更是方向尽失。只能凭着直觉往前凫水而行。不知游了多久，才总算脚踩实地。他直起身，撸了一把脸，心里暗道倒霉。忽地，眼前银光闪过，一柄寒剑架在他的眼前。

　　“谁？”雾里人影绰绰，看不分明。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有些缥缈。
　　万俟云却因为这短短的一个字，浑身一颤，愣在当场。

　　“谁？说话！”那边见无人回答，不耐烦起来，手中钢剑抖了抖，语气不善。

　　“莫语……”万俟云置若罔闻，只是独自喃喃，抬腿向那人走过去。

　　“谁！再不回答，便休怪李某剑下无情！”那边厉声叱呵起来。身形随着万俟云往后退了两步。

　　“李……姓李……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像他？”万俟云止住步子，用两指拈住剑尖。往自己身边一扯。

　　那人步履不稳，一个踉跄，往万俟云怀里栽过来。剑也脱了手。
　　万俟云顺势抓住他的手腕。

　　那张脸。
　　那眉那眼那唇。
　　每一分每一寸。无不是深深映在心头。每一个辗转无眠夜晚，每一年秋霜初降时分，都会在心底出现。痛一下，苦一下，清晰一分，深刻一分。

　　“莫语……是你么？”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那惊愕的脸庞，指尖滑过颤抖的薄唇，万俟云心底狠狠的一疼。仿佛以往的一切，都近在眼前。

　　奉旨成亲的前夜，霜冷露重，长夜漫漫，醉意未消，云雨巫山，抵足缠绵。
　　他说云，若你有太多放不下，便放了我吧。

　　他带着明媚的笑容，从崖上跌落。为他挡下的那一箭把他的白杉染成刺目的颜色。他飘落的那一刹那，秋风吹起翩翩衣阙，仿佛像是绽放了一株血红色的菊……

　　后来，每每思念他，他便在后院种一株菊花。

　　“我叫李无忆。请你放开我。”
　　嘴角一阵刺痛，万俟云放开眼前面带怒容的男子，唇齿间仍留有他独有的冷香。

　　“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做这流寇叛党的军师？”

　　“嵇元丰救了我。”他短短一句，盖过所有的苦涩艰辛。

　　“为什么不来找我？”万俟云坚持着问。

　　“呵，万俟大将军，要不要来荆州城做客？”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站了整整一排严整以待的兵士。

　　“莫语，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怎么过的么？”万俟云说完，便与他身后的兵士战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