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居十夜谈》三千里光

5、海盐樱花酱

　　第五夜。
　　这一年春天早得出奇。

　　吴邪忍不住推窗，放眼望去，这才发现或许提早的只是花期。如烟的柳荫还没有飘起来，杨公堤上樱花却已经绵延成海。

　　想到今天秀秀要来，吴邪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乍暖还寒时候，真是一点不假。

　　对于樱花吴邪说不上喜欢。他性格是有点细腻的成分，但绝非腻歪。不过有人就特别喜爱，霍秀秀踏进门来先往他桌前扬了一捧花瓣，挥撒之间浑然如白练，又见她穿一身雪白的衣裳，飘飘欲仙。

　　客人看得呆滞，吴邪赔着一万个不是地把人请走。这是他本月唯一的买主，现在也泡汤了。没有进账还得供一票人白吃白住，吴邪心想以后应该要收取餐费的。

　　“吴邪哥哥，今天咱们吃点什么？”秀秀绕到他身后，笑嘻嘻地替他捏着肩膀。

　　“恐怕一般的你也看不上眼，来点新奇的？”他深知这伙人都是刁钻舌头。

　　“行啊，那你可得多用心！”秀秀往他耳边凑了点，又道：“要是吃得高兴了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故弄玄虚，是你的风格。”吴邪笑道，一边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吧，去搜罗今晚的食材。”

　　秀秀一贯愿意挽着吴邪，俩人踱在湖堤之上迎面尽是艳羡的目光。

　　“还说我呢，你这才真叫卖关子。说要去买食材怎么又跑到西湖边上来了？”秀秀一面走一面把脚下的落英踢开。这花的花期很短，很快就有谢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今天做的就得用到樱花而已。”吴邪已经弯腰拾了起来，“要捡颜色深、重瓣的关山樱，这种是可以吃的。”

　　“樱花还可以吃？”秀秀有些吃惊但也跟上去帮忙，两个人用外衣兜着，很快捡了一大包。

　　“绿色纯天然。”更重要的是不花一分钱，吴邪暗爽。

　　成堆的樱花经水浸泡后洗净晾干。这个过程耗费了大半天时间，俩人忙前忙后的，那架势像极了小时候过家家。

　　春光和微风逐渐带走了水分，这时候去掉花蒂花蕊，只留取樱花的花瓣。

　　吴邪钻进储存室，翻出一只个头极大的汉代陶盆。什么，太奢侈？当然是赝品。在陶盆里分次撒入花瓣以及白砂糖反复研磨，直至所有樱花瓣变成胭脂色的泥状。

　　“这叫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句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秀秀伸出食指沾了点尝尝，“不过的确很清香。”

　　“没做好呢，还要调入蜂蜜和我爷爷留给我的秘料。”

　　“秘料？”秀秀瞪大眼睛看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小纸包。里面有一些浑浊的大粒结晶。

　　要想甜，加点盐。吴邪把结晶抖了进去。“看出来了吧，这是海盐。盐在以前可是硬通货。”

　　做好的樱花酱盛在玻璃罐里，颜色娇俏，入口唇齿含香。那么多花瓣统共就做了这小小的一罐。

　　“那我再尝尝！”秀秀有点迫不及待。

　　“别着急，现在还带涩味呢，再静置个两三天让它轻微发酵才行。”吴邪把糖罐藏在身后。“现在你该告诉我所谓的好消息了吧？”

　　秀秀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来告诉你我订婚了。”

　　吴邪手一紧，罐子险些没捏住跌在地上。

　　“你！订婚？”

　　“嗯。”秀秀点头，“是行外人，一个家底干净的艺术家。”

　　“可我一直以为……”吴邪脑子木木的，到嘴的话也停留在半截，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我也一直以为迟早有天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秀秀看着他说道，“小时候是你，后来是花姐。”

　　“我看得很明白。我奶奶等了你爷爷很久，不是一二十年，是货真价实的一辈子。但如果不是这样，也就没有后来的我们啦。”

　　“吴邪哥哥，有时候在一起未必就是最好的结局。”

　　“或许你说得对。”默然良久吴邪才缓缓吐出这句。人生向来如此，有咸有甜是为真实，沉淀之后留下生活。“海盐樱花酱给你带回去，希望你过得甜美。”

　　秀秀上前抱住吴邪，把眼泪一道道蹭在他身上。

　　多少次他们几个就这样相濡以沫。

　　然而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