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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雨夜 ...

  •   被张起灵拉着走的一路,吴邪都是浑浑噩噩的。做好了心里建设不代表就能够接受,在看到三叔转身扎入丧尸群中之时,吴邪只觉得天塌地陷,所有感官都已经麻木了,只留下一具疲惫的身躯,任由张起灵拖着走。

      雨下得越来越大,冰寒刺骨。

      张起灵受伤了,他终究是人不是神,面对数不尽的丧尸,他也会累,而且他还要保护一个失魂落魄的吴邪。

      安全区外建筑物很少,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所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寺庙。

      雨夜中的寺庙有一种无法言语的阴冷,闪电划过天空,照亮菩萨绘满油彩的脸。慈航普度的观音低垂着眼睑,悲悯地凝望人世间,剥脱颜料仿佛斑驳的泪痕。观音的玉净瓶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半截断掌看不到森森白骨。我佛慈悲,可是玉净已碎,杨柳枯萎,所留不过是一尊泥塑,如何普渡?

      吴邪站在观音像前,被淋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寒冷有如附骨之蛆,直钻到身体深处。他抬起头,和观音像的双眼对视,眼睛酸了,眼泪也就下来了。

      怎么就哭了呢?答应了三叔要坚强的呀。

      吴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观音,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要不是那双流泪的眼睛,他也要成了一尊泥塑的雕像了。

      张起灵靠着寺庙里一根柱子休息,黑色的T恤掩盖了鲜血的颜色,他的裤脚在不断地往下滴水,不一会儿,他的脚下已汇聚了一滩淡红色的水渍。

      他是过了很久才发现吴邪哭了的。为什么一个人哭泣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那清澈的眼眸如同一枚泉眼,止不住地向外流泪?张起灵无措地伸出手又急忙缩了回来,书上描述过很多安慰人的方法,可是张起灵觉得任何一种用在这里都非常的不合时宜,而且他之前从来没有安慰过人。该怎么办?

      这个面无表情又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就像他手中黑刀,可以所向披靡,可以大杀四方,可是偏偏不会疗伤。

      刀之所指,锋之所至,刀刃划过的地方只会留下深深的伤口,若要平复伤疤,惟有时间与灰烬。

      沉默的男人不懂安慰,那就默默守护吧,以杀止杀。

      张起灵又看了吴邪一眼,然后退到了寺庙外,消失在夜色里。雨还在下,电闪雷鸣。

      雨夜的屠戮还在继续,安全区内的丧尸少了很多,吴三省的牺牲没有白费,随着丧尸数量的减少,装甲车的救援工作变得轻松很多,有相当一部分异能者得以被救。

      折返战场的战士挥动手中黑刀,雨水混合着血液和肉块,人类、丧尸在这里重新融为一体,将大地染得污秽不堪。

      那柄名为“三罚”的薄格剑就在倒下的丧尸最多的那块土地中央,它的剑锋刺入泥土,剑身笔直地挺立在这天地之间,殷红的剑穗贴着剑柄,沾染的青色血迹被滂沱的大雨冲刷干净,露出它本来赤如心血的颜色。

      那抹鲜艳的红色就在划过半个天际的闪电里突兀地映入张起灵的眼帘,红得刺目,它的前方延展开的是数不清的丧尸肢体铺就而成的如同地狱般的画卷。

      杀!

      一柄剑竟也能给人以神灵般的感觉,它是镇守在阿鼻地狱的杀神。

      手中的黑刀的雨丝划过锋刃时发出轻微的嗡鸣,似有棋逢对手的喜悦。

      带着千年杀伐之气的掌罚之剑真正苏醒,可是它永远的失去了它的主人。

      张起灵的出现让原本已经散开的丧尸又纷纷聚集,再过不久就会形成一个新的包围圈。雨水沿着张起灵的脸颊蜿蜒向下,没有时间了,他的身体快到极限,再耽误他也会回不去的,吴三省的尸体找不回来了。

      张起灵拔出三罚剑,剑锋依稀还能看到些许青色血迹,混合着泥土。一只又一只丧尸靠近,黑金古刀没入最近的那只丧尸的前胸,几乎同一时间,三罚剑擦过另一只丧尸的咽喉,一气呵成。

      在张起灵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的短暂停顿,世界仿佛静止成了一幅画,当他再次行动的时候,万物才恢复生机。

      他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他的胸口已经有了明显的起伏,他的体力正在一点一点耗尽。

      不能再拖下去了。

      寺庙里,吴邪的眼泪早已被擦干净,他盘腿坐在观音像前的地砖上,面朝门口。

      大殿阴暗角落里的蜘蛛缓缓吐出乳白色粘稠的蛛丝,可以麻痹神经的毒素分布在蛛丝的每一条纤维,飞蛾扑棱着翅膀,投入蛛网的怀抱。利齿的灰鼠隐藏在寺庙最阴暗潮湿的一角,睁着它那双血红的眼睛,目光落在进食的蜘蛛身上。

      张起灵走进寺庙,鞋底的泥渍混合着雨水与鲜血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他的衣服早已湿透了,黏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带着一身寒气,他缓缓走到吴邪身边,黑刀被他背在背上,他手中拿的,是吴三省的三罚剑,锋利的剑身横在吴邪面前,鲜红的剑穗殷如赤血。

      “是带走还是掩埋,你自己决定。”淡然的声音仿佛拼命将三罚剑寻回的人不是他一般。

      吴邪接过三罚剑,关于三叔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涌现,吴邪闭上眼睛,门外的风声奏成了一首呜咽的安魂曲。

      三罚剑的剑鞘已经找不到了。这个夜晚,失去了太多东西。

      吴邪把剑横置于两膝之上,轻抚剑身。

      “我想带它走。”

      不应该被埋没的,这是那个老狐狸干过的最正经的一件事,不应该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把剑,既是见证,也是念想。

      外面的雷雨还在继续,战后的疲惫和悲伤笼罩着寺庙的大殿,张起灵靠着一根柱子坐下来,他和吴邪都没有吃晚饭,随身携带的打火石没有丢,但外面是一片雨海,寺庙里也没有干柴,没有办法生火。

      吴邪看向张起灵,发现他正在脱衣服,脱去黑色的T恤之后,他的皮肤在黑夜之中白得很明显,但更明显的是他身上的伤痕,这道4寸长的伤口就在他的腰侧,已经被雨水泡得浮肿,皮肉狰狞地往外翻着。

      张起灵的伤刺到了吴邪的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但张起灵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吴邪把手指点在张起灵的衣裤上,即使水系的异能成了冰系,他依然有办法把衣服给弄干。

      随后,他又把自己的衣服弄干,然后借着冰刃撕下一条边,张起灵的伤口需要包扎。

      夜晚的气温很低,寒冷从每一个毛孔侵入到肌腠之间,仿佛要把血液都冷却下来。

      张起灵的皮肤比他那件湿外套还冷,吴邪的手指在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霎那就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难以想象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一头扎进这永无止境般的冷雨中,于丧尸潮中找回这把失去主人的三罚剑。

      包扎就这么无声地进行着,当吴邪把结打好抬起头时,张起灵已经靠着柱子睡着了。他太累了。

      吴邪看着张起灵的睡颜,轻轻把他的衣服盖在他身上。小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青城之巅,华发的掌门走出小秘境,瓢泼的大雨打在他沧桑的脸上,他负手而立,今夜无星无月,观不得天命,但他知道他的师弟死了,至此世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朱醒石摩挲着手中的罗盘,这块传承了千年的罗盘正在他手中轻轻转动。

      师父,你早就算到了这一切吧。

      当年,青城的老掌门为他定下道号青松子,为他师弟定下道号决明子,便已参悟他们二人一生的轨迹。

      青松子,青松有定,守道者也。觉明子,觉明为开,卫道者也。

      他们在做的,都是这天下最孤独最壮烈的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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