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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哥哥① ...

  •   我生病了,很大很大的病——癌症。
      父亲知道的时候,一下子蒙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知道的时候,顿时就崩溃了。一个劲的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知道的时候,笑了笑。
      哥哥知道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抓过那医生的肩膀,看着医生:“你说什么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怎么想,我到底是得了病。
      父亲抓着我的手,像是老了十岁:“小雅,别怕,就算花多少钱,爸爸都一定治好你。”
      妈妈在我旁边哭,她强硬了半辈子,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她哭。第一次是爸爸出轨。
      哥哥在我病床边的桌子上摆了一瓶花,告诉我,这是兰花。并且安慰我不用伤心,我的病会治好的。
      我对他说:“哥,我不伤心,你看,我现在多好,不用学各种东西,也不用帮忙家务,多好?!”
      我哥点点头:“嗯,很好,嗯,很好。”
      我看着我哥:“哥,你怎么哭了?”
      我哥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跑出去了。
      其实我没有说谎,我的确不难过,即便我的生命可能不到一年……
      以前认识的很多朋友都来看我。
      以前在一起学过钢琴的岳步笑着看我:“你现在不用上那些个烦人的补习了。”
      我笑了笑:“的确如此。”
      放眼我的这一生,除了睡觉,几乎一大半时间都用在了学各种东西上。
      父亲对我和我哥要求很严,他说:“你们可以不学习你们不擅长的,但你们必须用好你们的天赋。”
      这句话的结果是可怕的,从小到大,只要有那门学问被父亲认为是可以学的,有用处的,就带着我和我哥去拜访那门学问中的顶尖人物,试图让我和我哥成为他的徒弟。学习这门学问。即便我和我哥没有学成,徒弟的名义也有了,这样日后有问题,也可以找我们的“师傅”帮忙解决。
      从小到大,我学习的学问,大约有几十种。相对的,大约有几十位老师说:“小雅很不错,有天赋。”
      却只有几位老师说:“柳明很不错,有天赋。”
      哦,对了,我姓柳,柳明是我哥哥。
      父亲很喜欢我和我哥,母亲很喜欢我。却不喜欢我哥,因为我哥不是他生的。
      我和我哥同父异母,我哥比我大两岁,他的母亲是一个出生卑微的夜店女郎。在我父亲酒后乱性时,生下了我哥。
      后来,在我三岁时,我哥被他的母亲领到我家门前,拿着DNA鉴定,我父亲当时在公司开会,知道以后就立刻赶回家……
      我家里有不少亲戚,知道以后都表态,让父亲把哥哥接回来。
      原因是我们家目前没有男子,而且母亲因为生我时难产,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孩子。
      我母亲坚决反对,母亲的娘家势力不比我们家弱多少,但是这关系到我们柳家的后脉香火,所以我的几个伯伯和叔叔,态度都很强硬。
      最后,我母亲妥协了,但作为妥协的代价,我哥的亲生母亲,那个夜店女郎,必须死!!!
      我的几个伯伯和叔叔同意了…………
      于是,我哥就在我家里住下了,母亲很不喜欢我哥,不喜欢到了极致,甚至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仇恨。
      但是我不懂,我很高兴我哥的到来,当时的我,还没有开始接受各种乱七八糟的教育,不需要学习各种东西。整日里母亲要练琴,父亲要上班,能陪我说话的,只有我养的那只鹦鹉,而且它还只会重复我所说过的话。
      记得第一次看见哥哥时,父亲拉着我的手,指着我面前一个不安的少年对我说:“小雅,这是你哥哥,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我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以为他和那些偶尔来玩的亲戚家孩子没有区别。所以,当晚饭时,我再次看见我哥的时候,惊讶的问:“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他愣了一下,父亲代替他回答:“你哥哥以后就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怎么样,小雅,高不高兴?”
      我笑:“高兴。”
      又问他:“那你叫我爸爸什么?”
      当时的我,没有办法理解哥哥的含义,认为他和伯伯家的孩子,没有区别。
      他愣了好半响,看了看父亲,咽了咽口水:“我叫他爸爸。”
      我一愣,随后很高兴:“真巧,我也叫他爸爸。”
      父亲听了哈哈大笑,哥哥脸上满是红晕:“是…是吗。”
      我:“嗯,嗯,对了,你叫我爸爸叫爸爸,叫我妈妈叫什么?”
      然而,他还没有说话,在旁边的母亲就坐不住了。
      母亲把碗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摔,语气有些冷:“他也配叫我?!”
      随即,母亲也没有看我和父亲,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哥哥,然后就上楼去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妈妈不是喜欢哥哥的吧。”
      但是,妈妈在如何不喜欢哥哥,哥哥照样在家里住下了。
      我们家没有仆人,所有的卫生和洗衣做饭,都是母亲一个人打理,在我哥来我们家之前,妈妈每隔一个月就在家里进行一次大扫除。
      但是,哥哥来之后,妈妈依旧进行大扫除,却独独漏掉了哥哥的那个房间。
      我提醒妈妈:“妈妈,哥哥的屋子你没有进去过呢。”
      妈妈冷笑:“那里面扫不干净,扫了也白扫。”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转身,正看见我哥往后走的身影。
      后来,父亲帮我哥打扫的屋子,我也进去看了。屋子里面其实也没有什么脏东西,就是有些积灰,毕竟一个月没有人住过。
      我父亲觉得不能让我哥继续留在家里无所事事,他带着我哥去了一个以毛笔字为行当吃饭的人家里,请他收我哥为徒。哪位同意了。
      我父亲就对我妈妈说:“带着孩子去卖几件衣服,上学到底要穿好看一点。”
      母亲听了,看了看在吃饭的我哥,没有说话……
      第二天,妈妈带着我哥出去,一直到傍晚才回来,中午的饭都是我自己煮的面条。
      我妈一回来,我就扑过去:“妈,你怎么才回来?我都饿扁了。”
      妈笑笑,去做饭了。
      第二天,哥哥走的很早,天还没有亮,就背着书包往师傅跑。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早上练琴的习惯,在我起来吃早饭时,哥哥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就显得有些问题了。而我哥哥一连十几天都是这样,父亲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打电话问哪位教我哥哥学毛笔的师傅…………
      那之后,父亲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父亲骂:“赵茹芸,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家这一代就这一个男孩,你还非要把他当女孩养,说出去给谁当笑话?”
      母亲笑,笑的很大,让刚刚识字的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张牙舞爪”这个词。母亲说:“姓柳的,你说,他要是一个女孩多好,啊!你说。”
      父亲眉头皱的很紧:“他到底是你儿子,到底叫你妈。”
      母亲:“我呸!我这辈子就算没儿子也不会认他做儿子,你们不嫌脏,老娘嫌脏。”
      父亲没有说话了。
      …………
      后来,我到了四岁,父亲也开始为我请各种师傅。弹琴的、练字的、插花的、下棋的、跳舞的……
      有一些师傅只教我,比如舞蹈老师和插花老师。有一些师傅既教我,又教我哥,比如棋艺老师和钢琴老师。
      钢琴老师让我和我哥互相弹奏给对方听,这对他自己来说是一件英明神武的事情,对我们两来说,是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
      启蒙我们的钢琴声,并不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是什么嘈嘈切切错杂弹。更不是什么三月不知肉味。
      而是
      鬼哭神涕山崩海啸天塌地陷海枯石烂悲歌四起。
      而相对的,为了报复对方给自己制造的噪音,我们彼此将更加可怕,更加恐怖,更加丧尽天良的声音从钢琴里弹出来。
      直接导致的结果是,教我们练琴的老师没有收到我们俩以外的任何学生。甚至因为我们两个,导致老师家附近的房价下跌了好几成……
      棋艺老师也让我们两个对下,教我们棋艺的老师是一个全才,他会下围棋,会下象棋,还会五子棋。甚至狮子豹子老虎棋……
      我和我哥互相下,我们两个下棋,并不是看谁棋艺好,也不是谁运气好,而是看谁手快,谁先把对方老将抢走……
      但是我自己一个人上课时,我就很安静,安静的看舞蹈老师的示范,然后慢慢的重复老师方才的动作,再静静的听别人的喝彩。
      然后,在一节节课中,我和我哥的关系亲密起来。即便是母亲三令五申的要求我不再和哥哥在一起也没有办法阻止。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十五岁,哥哥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拉着他在房间里说了一夜话。第二天,哥哥就没有像以前那样天天上课了。
      教我们钢琴的老师问我:“你哥哥怎么突然不来上课了?”可是我也不知道……
      我问爸爸:“哥哥哪去了?”
      父亲笑:“不能光说不练啊,得拉出来溜溜了……”
      我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十五岁我才明白。
      我们柳家可以称得上是名门望族,有很多讲究,而且因为很多的长辈极为守旧,很多的传统被保留下来。其中就包括十五岁的成人礼。
      我们柳家的人,无论男女,在十五岁以后,就被视作成人,将在十五岁的生日前后的一个月内举办成人礼。但是成人礼所需的一切费用,都由本人承担。而且所宴请的客人,需要是本家长辈以外的人。
      这意味着受礼者,拥有了在社会上独立生活的能力。真真正正成为了独立的人。获得了可以自由社交的权利。
      我对这个成人礼很感兴趣,很想给自己办一个,可是奈与囊中羞涩,只得在办完生日会后,到处寻找可以快速获得人民币的办法。
      最后老哥提醒我:“你学了那么多东西,是时候用了。”
      我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我去参加了“棋艺大赛”“舞蹈比赛”“钢琴比赛”“女子散打”。
      最后都得了不错的名次。也总算凑齐了我办成人礼的人民币。
      成人礼那天,来的人并不少,甚至可以说得上多。
      我花了近几万块租下的大厅,甚至显得很拥挤。
      我让我哥帮忙出去应酬,我在后面打理一下。
      让我有些猝不及防的是,母亲居然也来了,我有些惊讶。
      母亲笑:“我又不是姓柳。”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母亲的到来,带来的,不仅仅是祝福,还有一件礼服。
      说是礼服,却觉得不够贴切。
      有点像…婚纱。
      我把我的猜想告诉母亲,母亲笑笑:“说对了,这可不是吗。本来打算在你结婚时候给你的,所以按婚纱设计的,后来想想,你的婚纱还是丈夫给你买的好,所以就把这衣服临时改了一下,你将就着。”
      我不觉得有什么将就,就算是将就,也是衣服将就我,这件衣服从设计上来说,实在找不出缺点。若要硬说缺点,就是漏出来的有点多……
      这件衣服的确很漂亮,整个衣身皎洁如月,在外缝了一层细细的紫线,只能漏出淡淡的白色。紫线在上面时,颜色略深,到了下面,逐渐转浅,到了膝盖下面,彻底的洁白无暇,再往下面,到了裙摆,修着无数道粉色的流苏。质地轻盈,虽然白皙,却不透明。腰上用白色修着几朵花,虽然用的是白色,可是紫色衬托着,依旧很醒目。母亲把我的头发绾成无数道,以前的我,总是梳着麻花辫,可是母亲却把我的头发解开。母亲看了看,又摸了摸,笑了笑:“原本还打算理一理你的头发,现在看看,是不需要了。”
      的确不需要,我的头发,自小就不听话,哪怕在如何它,它也会很快的散成一挂瀑布。黑色的,黑的很浓郁,似乎墨水一样的。
      母亲只给我的头发上系了两条绿色的丝带,并没有其他饰品。我却觉得我的头发好看了一倍。
      母亲看了看,又掏出一个匣子,从中拿出一个蓝水晶般的发扎,扎在我的头发上。发扎宛如海水般的颜色,却半点也不透明,看过去时,只能看见碧蓝的水色,在我头上时,还有墨水般的黑色。雕着一只鸟,我却没有看出是什么鸟来。
      母亲办完了一切,看了看镜子里的我,似乎很满意。对我说:“走,看看谁这么有福气,看见我们家姑娘。”
      我随着母亲往外走,白色的鞋子里,似乎装了铃铛,随着我的每一步,叮铃作响。
      我犹豫了一下,又戴了一双长到我关节的黑色手套。
      母亲有些不解,我解释道:“是不是露的有点太多了?”
      我妈笑:“你出去看看外面的小姑娘,哪一个不比这漏出来的多。你时常说你几个叔叔守旧,我看你以后,也是一个小古董。”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母亲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对水晶的耳环。
      母亲给我戴上,又看了看我,似乎很满意:“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我眯着嘴巴,笑了笑,母亲拉起我的手,又一次的把我往外面拉。
      我随着母亲走到外面,外面已经开始了各种的社交。笑声和说话声音,响成一片。却在我出来时终结。
      我看了看,来的人很多,有些是我在比赛时认识的朋友,来捧场是因为和我关系好;有些是我哥的朋友,来捧场是因为和我哥关系不错;有些是叔叔伯伯家的孩子,来捧场是因为家里长辈交往不错。但这些都是少数。占大多数的,是因为我是柳家的女儿,看在柳家的面子上来捧场。
      我按照柳家的规矩,先展示了一下我所擅长的技艺。
      我所擅长的东西不多,只有钢琴勉勉强强能拿出手。于是我就弹了一曲…………
      我妈在后面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笑,她在我成人礼时来,在柳家已经是不应该,为了避嫌,她最好是避开。
      一曲弹罢。下面掌声响成一片。
      我拿了酒杯,往我哥那里走,我哥正在和另外几个没有见过的男女说话,看着我过去。我哥打趣我:“今天是你成人礼啊,还是比武招亲啊?穿的这么花枝招展,我险些没有认出来你。”
      我笑了笑:“比武招亲你来做什么?”
      我哥不说话了……
      旁边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看着我笑:“柳明,你一直说你的妹妹有多么漂亮。我一直不信,听说她得了亚洲女子散打比赛亚军时候,还以为是个“花木兰”,现在看看,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哥被夸了,嘚瑟起来了:“是吧,你也不看看是谁妹子……”
      旁边一个紫色礼服的女子笑:“呦,柳少爷,你不是说你那妹子从小到大,抢你吃的穿的,还非礼你吗。怎么滴,今儿不是说好要她好看的吗?”
      我哥摸了摸鼻子,往我这看了一眼。我笑,我笑的温文尔雅,我笑的落落大方。
      然后说:“以前我哥和我经常闹着玩,怎么了?姐姐嫉妒我们两感情好?”
      旁边几个人都笑,我哥也笑。
      我更笑,心里暗暗决定:“柳明,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要你好看。”
      …………
      宴会结束的很快,或许是我准备的时间太长,出来的太晚。
      很快的就人走宴散。
      母亲从后面出来,问我:“怎么样?”
      我苦着一张脸:“累。”
      母亲牵着我的手:“哎呀呀,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我的小丫头就长成大姑娘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把头低了低。
      我哥走进来,正好看见母亲,有些惊讶:“妈?”
      母亲顿时就冷了脸,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谁是你妈?”
      我觉得我哥真是的,这么多年的都改不了口。每一次都被骂。
      我哥不说话了。
      母亲拉起我的手,往外走。叫了计程车…………
      …………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杨树,它在太阳下挺拔的生长着,无时无刻不在挥洒它的绿色,它的美。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年。
      在我住院后,已经过了一个半月,我坚决的不接受母亲和父亲,以及哥哥的护理。
      我对他们说:“你们忙你们的罢,我也不可能因为你们看着就好起来,若你们想多陪陪我,就常来。”
      母亲打算给我请家庭医生,带我回家,我拒绝了,医院里有不少和我一样生病的人。我可以和他们交流心得体会。
      然后
      默默的在他们的丧礼上,献上一束花……
      我伸出手,任阳光抚摸着我的肌肤。下午四点的阳光,褪去了炽热,伴着徐徐飘动的树叶,带给我的,是轻轻的凉。
      旁边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我回头看。
      是洛言和曹鸣他们两个,我笑:“你们两位贵干啊?”
      洛言依旧摆着死人脸,拿出一个纸盒子,言简意骇:“下棋。”
      我:“…………你真敬业。”
      洛言是一个棋痴,或者说是棋狂。我在成人礼时,第一次看见他,第二天他的父亲上门,来庆贺我“成人”,来的不值他父亲一个人,其他的人也有很多。
      他父亲看着我笑:“听说这丫头棋艺极精,三天内下了二十几盘棋子。后生可畏啊,不像我那死小子。”
      父亲:“听说贵公子近来迷棋成痴,连祝老爷子都下不过他,小女的小小技艺,那里说得上啊?”
      他父亲笑:“老哥你是不知道,我那儿子,为了一盘棋,连我教他吃饭都不搭理,上次琢磨一盘棋,饿了三天,还好晕过去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后来在医院,他起来的第一句话不是什么饿了,渴了。而是说:‘哎呀,我想到怎么破那盘棋了。’”
      父亲哈哈大笑,满场哈哈大笑。
      我对他来了兴趣,过了几天后,带着礼物跑去他家。
      和他下了一棋,结果……不提也罢。
      一棋下完,他丢了十五颗子,然后言简意骇的说:“我让你。”
      然后我们又下了一盘……
      下完以后,他又丢了五颗子,又说:“我让你。”
      ………………
      我和他下了四年的棋,从要他让我二十五颗子,到现在的三颗子,可谓受益匪浅。
      但再如何受益匪浅,我现在也是病人,这货拿着一盘棋来医院和我一个将死之人下棋……
      实在是太看得起我的情操了。不过我到底没有拒绝他,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
      我们从傍晚下到半夜,下了三盘。
      我居然,竟然,不可思议般的在他没有让我棋子情况下,我赢了一盘棋。
      这实在是一件让我“含笑九泉”的事情。我想,这辈子我赢了他一局,好歹在棋术这一项上,我算是大成了。
      这一辈子,好歹算有点成绩,虽然不会有人知道就是了。
      我很高兴,傻笑了半天,导致第三盘棋输得很惨。
      曹鸣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小雅,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一盘棋罢了。”
      我瞪他:“说的好听,有本事你下啊!”
      洛言看向曹铭。曹铭嘴角微抽:“算了。”
      …………
      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外面满天的星星,却并不是很亮堂。我在窗户边上看他们,他们开了车,风一般的消失在夜幕下的城市里。
      我又抬头看天空,不知何时,月亮已经从乌云后出来了,无数的星星在月亮的照耀下,几乎看不见了。我关上窗,躺在床上,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夜幕,夜幕是无尽的黑暗。只有月亮温柔的光辉洒下来,还有几丝星光微弱的照耀着大地,宛如夕阳中的最后几抹红色,拼死的发挥出自己的光芒,来阻挡夜幕的降临……
      我想,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很合适我的死亡,倘若死在雨天,那太忧伤了,不如死在晴天。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然而,在如何想,也只能是想,我在下赢洛言之后,又苟延残喘的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的身体越发虚弱了……
      我哥时常来看我,给我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我都放在我床头的柜子里。我想,等我死了,把这些东西一块烧了,也算是好的,就是有些辜负我哥的良苦用心。
      那天,曹铭在半夜跑过来。
      因为病,我的睡眠很浅,一下子就惊醒了,起来,正看见他坐在板凳上看着我。夜色太深,我看不见他的面容。不过我猜的到他来想干什么。
      我笑:“怎么了,大半夜的跑过来。”
      他的面容依旧看不清,但他的声音很清楚:“柳小雅,你这么狠的女人,我第一次见。”
      我苦笑:“舍不得孩子,怎么套的住狼?”
      他看向我:“你这套比狼还值钱啊。”
      我摊手:“我需要狼,又不需要套。”
      他不说话了……
      我也没有说话,然后在彼此的沉默中,我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头,我梦见了曹铭的事情…………
      曹铭是我们这院子里头的人,家境还不错。他爸他妈都是搞研究的。
      他也继承了他爸他妈的天赋,他在十八岁时,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研究室。
      而当时,我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小少女。
      我因为要学习各种知识的原因,对外界各种知识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是我从院子里那些下棋的老人那里,依旧知道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
      他的事情很多,却也无外乎怎么怎么有才华,又勾引了谁谁家的闺女,和谁谁家的孩子玩的好……
      我们两个成为朋友的过程很简单,那是我十六岁。
      有一天我练琴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吹口哨,往外一看,就看见一个穿黑色皮衣,紧身牛仔裤,戴着黑色墨镜,梳着朋克风发型,带着耳钉,骑着一辆正轰轰作响的摩托车。手里拿着一个包子。
      我拿着小提琴,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有些担心他是来找麻烦的。
      哥哥和父亲在公司开会,一夜未归,母亲和她的几个姐妹们出去买东西,尚未回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倘若他真是来找麻烦的,那绝对是个可怕的事情。
      他看见我的足足愣了五秒钟,原本往嘴里放的包子都忘记塞了。
      我看了看他手里的包子,他也看了看,然后突然的把手里的包子往车后一扔,然后骑着车就跑。
      我追过去,看了看他那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背影。喊他:“喂!你的包子掉了。”
      旁边下棋的李老看了看,语气有些不确定:“那不是曹铭那孩子吗?”
      我点点头。
      后来我妈回家,我和我妈把这事情说了,我妈很疑惑:“我们家也没有怎么和曹家来往啊!”
      后来我哥带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那天生日的主角就是他,我去的比较晚。
      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满是各种各样的奶油,他看见我。蹭过来:“姑娘你还认识我吗?”
      我看就看他五颜六色的脸,很诚实的摇摇头。
      他有些泄气:“我就是那天,在你弹小提琴时,不小心打扰到你的那个男人啊!”
      我继续表示没有想起来。
      他又说:“我那天穿着黑色皮衣,骑得是摩托车。”
      我突然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往我们家门口扔包子的人啊!”
      全场安静了…………
      后来我生日时,也给他递了帖子,他来了,于是我们的关系就定下来了。
      …………
      我因为生病的关系,睡眠一向很差,迷迷糊糊的一睡。居然睡到了下午两点多。
      我捂着肚子,昨天晚上吃的饭,到现在还在涨,难受的要命。
      我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往门那边一看,是我哥推门进来。
      我招呼他:“哥。”
      我哥微微低着头,眼睛被刘海蒙住,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曹铭都和我说了。”
      我的心扑通的一紧,脸上不敢摆出什么表情,笑着问:“和你说什么了?”
      他微微抬头,眼睛里的光芒有些吓人,我不敢看。
      他冷笑:“就是你找死这件事情。”
      我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
      我哥说的不错,我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的确是我自己找死。
      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
      去年曹铭邀请我去他家里玩,当时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心情有些乱,就去他家玩了。
      当时他父母都不在家,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后来我提议:“让我参观一下你的研究室罢。”
      他同意了。然后我就和他往研究室跑。
      等进门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套衣服,说是防护服。
      我笑:“里面还有核辐射不成。”
      谁知道他居然真的点头。
      当时我心里突然一顿,莫名其妙的问他:“致癌率大吗?”
      他笑:“上一任的主人,没有穿防护服,进去才三分钟,然后就得了癌症,你说大不大?”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他在研究室里,给我介绍了好多东西,我却没听进去什么。只是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在晚上我们分开的时候,我偷偷的拿了他口袋里的研究室钥匙。
      ……
      然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他的研究室,用钥匙打开门,仔解开密码。解开密码多亏了我的记性,我记忆力一向不错的。
      然后,我在里面找了一个角落,默默的蹲到天亮,没有穿防护服。
      第二天,当拿着备用钥匙,穿着防护服,火急火燎的进入研究室的曹铭看见我的时候,他的眼神可怕的吓人。
      那是带着绝望的眼神,我一夜没有睡觉,脑子昏昏沉沉的。他说的什么我都没有听见,我只是和他说:“就当我没有来过。”
      我回到家后,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干。
      起床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外面的星星却已经黯然无光,月亮还可以勉强保持着他的体面。
      我伸出我的手,在我面前摇晃,晃到我自己都看不清的地步,然后停下来。歇一歇,继续晃。
      一直这样子,晃到了月亮彻底消失。
      我起床,拿了曹铭研究室的钥匙,去他家还给他。
      他看着我,还没有说话就被我阻止,我说:“我是自愿的。”
      然后又说:“抱歉,谢谢你,对不起了。”
      然后,转身离开。他在后面喊:“是不是和你哥这几天不见了有关?”
      我脚步一顿,然后继续走…………
      …………
      我想,倘若当时没有选择这个办法,而是直接喝一瓶老鼠药,就直接多了,而且不用受这么大罪。不过若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依旧会选择这个办法。
      第一:没有回头的余地。
      第二:没有解救的办法。
      第三: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安排我的计划。
      第四:……我可以再看看这个世界……
      时间转回来,我哥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冰凉,我心里也有些紧张,脸上却只能做的不以为意。
      我哥冷笑:“柳小雅,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圣母了,老子再怎么着,也不会受你这丫头的恩惠。”
      说罢,我哥把门打开,出去了,出去的时候,门被他摔的很响。
      我看着白色的木门,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头,我哥一次都没有来……我的身体也越发虚弱了。
      父亲很担心我,来的次数越发多起来。母亲也是这样。
      父亲给我买了一个香草娃娃,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这是为了安慰我不要因为逐渐脱落的发丝而伤心。
      我的头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漂亮,母亲一直没有舍得给我剪掉,她说:“你这头发一定不要剪掉,不然妈妈会伤心的。”
      我也一直没有剪掉,可是无论我剪或是不剪,它们都在慢慢的脱落。我想,我的生命怕是将尽了。
      不过我并没有什么不满意,从小到大,我的生活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父母疼爱,哥哥是我的朋友,老师也大多很喜欢我。我的朋友也不少,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若说有让我难以接受的事情,就是去年过年时候,母亲的事情了。
      我们柳家的规矩很多,多的有些病态。其中就有一个规矩,是年夜饭。
      年夜饭这个事情,老祖宗是这样规定的:管他分没分家,都管老子叫祖宗,既然这样,那过年都给我一块吃顿饭。一家人毕竟。
      我们家的人大多守旧,即便这个规矩传了几百年,依旧没有被消除的迹象,我的长辈们,每年还是会聚在一起,摆上一桌饭菜。或许吃饭并非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让亲戚间的关系变的紧密起来。
      去年过年,年夜饭照常开始,我随着父亲去了,却没有上桌子。
      因为我毕竟是女孩子,放眼桌子上,一群大男人谈着今年盈利明年打算,让我一个女孩子实在有些尴尬。
      我在饭店外面等我父亲和哥哥。
      冬天的夜晚很冷,再加上我没有听母亲的建议,只穿了一个毛衣,没有穿外套,所以我在满天的大雪里头,一个劲的跺脚。
      虽然饭店里面有空调,但是我不想进去,好不容易下一场雪,我想看看它们。
      即便它们会让我感冒……
      我在雪中跑,但也不敢跑远,虽然我不是路痴,但是这个饭店我并没有来过,万一迷路,实在会给父亲和哥哥添不少麻烦。
      雪下的越发大起来,我借着饭店门口的灯光,望向远方,千家灯火,万户红窗。在这白色的夜雪里面,朦朦胧胧,似乎从天上撒下的虹。
      我有些高兴,想要大喊一声,但是我没有喊,父亲他们都在里面,我平日又不是多么好动的女孩子,万一他们担心我就不好了。
      母亲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母亲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我的外套。
      她看着我,我却没有发现她,直到她喊我:“小雅。”
      我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妈,你怎么来了?”
      柳家的聚会,向来不让女子参与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哥哥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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