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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机神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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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珍海味不过一味,一味便敌百味,是以当子禅遍尝天下,也只觉得那些时日的棒子,外焦里嫩,既能果腹,甚是美味。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十九……”
一个道士模样的小豆丁灵活的倒腾着小短腿,跳高,蹦跶,比他还高的扫帚在手里舞的虎虎生风,枯叶纷飞,帘蔓一样扑到在四人身上。
“让你面壁思过,这是做什么名堂!”中气十足的声腔,震的死寂在地上的落地又翻了几个鲤鱼打挺。
“回先生,叶落知秋,一院不扫何以扫天下。”小小的人不慌不慢循规蹈矩的一伏,双手奉上扫帚,白袍白靴,沉静自然,圆滚滚的似亘古的积雪。
“如此,你便是那个不知来踪去影,不知前世来生不知三纲五常的石来子?”出声萧瑟,想必伟绩尊荣,小豆丁俯首,未置一言。
“无名无姓,无父无母,这可不是天来子?”这说的虽是实话,言语间不急眼令色,想必心肠温柔,日后可抱大腿,小道士依旧三缄其口。
“想拜入我天机山?”萧瑟的声音问。
“是。”小道士掐好了的语音语调,语速长短,是以极谦卑极真诚地一应。
“你可知天机山是何地?天之骄子奈若何,仙神贵胄奈若何,一身一命只与方士有缘。”果真是心肠温柔的,拒绝的话也说得这么温柔玩转。
“不才,稚子肉体凡胎,奈何是石来子,是天来子。”
“哈哈,好,好,好一个引经据典,师兄这小子倒与你有缘。”先生总是没文化的乱说话,高冷的气场毁了个彻底,一,二,三,咦,还有一个人没出声?
“你,一直在等我说话?”
小道士一颗红心猛颤了一下,老狐狸会读心术吗!
“相术罢了,相面相心,这个日后倒可以授予你。然,似乎,不用。”
哦?哦!
“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小道士本就是俯首之身,免不得起身在俯身下去。俯仰之间,但见三人身形容貌。
亘古不变的白袍,亘古不变的清冷淡漠,亘古不变的仁义道德。
玄道之人,或站或立,皆是一副山水一副淡漠。高越之声,剑眉刚毅,眼风冷彻,一柄长萧斜插腰间,杀伐决断一瞬之间,想必是天机山纵术之首,梟落。
心肠温柔的,果真人如其声,面如皓月,笑似微波,起承转合即是温和,天机山的横术之魁,司陌。
唯独这一个,勘相术,天机山掌门——无错。眉似无情,眼若无意,万事万物,一念之间,一眼千念,念动则断。
大是大非,孰能无过,周行演替,孰能无错,自负至斯,万事万物竟想随意勘破!
小豆丁这一拜师礼,极朴实,极迅速,待到三人反应时,人家已定定的与掌门无错相对而视。他尊称先生的人,乃是天机山下的守门相生,登时倒吸三口凉气,这小娃娃,他就觉得有出息!
三十三天前,天雷滚滚,青天白日的洒下来几道天雷,天机山洞天福地,人杰地灵,即便他一个守门的但见历劫飞升也如家产便饭,无心推门参望参望,不想一道天雷送下来一个白衣童子,吓他一个蹴裂,天雷送子,莫不是雷震子下凡吧!
仔细一瞧,肤白胜雪,目若寒冰,与生俱来的仙风道骨,不是尖嘴猴腮,目疵欲裂?竟是下界历练的仙童不成!
小豆丁挑了块不高的石头坐了,打坐起来倒有模有样,冷案的气场让人退避三舍,一日一夜过去,相生看他在打坐,两日两夜过去,相生看他在打坐,三日三夜过去,小道童饿晕了……
看他抱着两块玉米啃得带劲,相生觉得,得道之人不食五谷不可全信。
日月交替,小豆丁在他这依然住了月余,一言不发,倒也餐餐不落,一来二去自己竟成了端茶送水的,相生狐疑,相当的狐疑,一日又见小道童在石头伢子上打坐,他便壮着胆子上前询问,“仙友大劳,临澧敝舎,想必是下传帝听。”
寂静良久,相生都觉得自己冒犯大发了意欲遁了,恍惚飘来一个童音,“你想多了,我只是没想明白一些事,在这想想,想想。”
竟不是上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天界使者?”
“然。”
“雷劈了化出来的?”
“然。”
“白吃我半月玉米棒子的?!”
“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烤的不熟。”
“……”相生绝倒。
但凡上的天机山的,都是六界极自负的所在。相生虽是个守山脚的,但他也自负让过路的亏上一亏,可这厢,不言不语便白吃白喝,还白让他端茶送水半个月,实是个人才,小小年纪不需嘴上功夫便赢了个满堂彩,实在是个有出息的!而今,又敢直迎尊上冷冽的目光,这将来的出息绝对大了去了!
即便被个小豆丁淘了便宜去,那也是个将来有出息的小豆丁,相生觉得自己这亏吃得太划算,吃得太光彩!
“多谢先生款待,在下这就告辞了。”
“哎哎哎,你哪去啊!吃了我的棒子这就拍拍屁股走了啊!”相生几乎立即想起了跟山上那两位神尊的赌约,赌资是小,逾期是大,四海八荒谁敢跟天机山的有悖礼法。眼下逾期不候,这就是废礼,他这一条命可不够赔,一人作死,两人谋活,拉一个是一个。
“我可跟你说,这棒子是有人花了大价钱买断的,三日之内是要来拿货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拿了钱给不了货,势必以命相抵,你方才也说了我这是款待你,即是款待,便是施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人之常情。”
“可你跟,跟块石头讲人情?”
“……这不妨事,你不是正想一些事,小孩子家想破天也抵不过一日三餐,肚皮打鼓你也想不出个四五,你且帮我一帮,指不定就能让山上的大智慧给你开解开解,看你这来历命数,天降异象,必是有大任与你,你别那副不稀罕样,万一要是祸呢,还没等你想个一清二白呢说不定就糊里糊涂的死了!”
相生一番话,大俗大雅,小豆丁一时不好说话。
“我将我那债主唤来,与他陈情一番,他见你不过总角稚子自是不好责罚于你,彼时你再依我所言表现的谦逊守礼些,说不定可以拜入他二位的门下,今后万事万物自是耳清目明。”
气氛一时倒置。
梟落卷了卷眉,一萧在手,玩味道,“师兄,这是准备收徒?”
司陌道,“梟落你眼神不好,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梟落嘴角一挑道,“就怕他当真,神机大会,五打二,我连老婆本都得输给他!”
“来,小九,见过两位师叔。”
“师叔在上,受小徒一拜。”
登时,梟落一张脸抽在原地,无错幽幽叹道,“怕是不够。”说罢,踏着云步,领着小豆丁,一前一后走去。
梟落气登登的指着两个身形,“二打一吧,这人实在太不要脸了!”
司陌笑而不语,诚然,掌门师兄恃强凌弱也不是一两次了,二打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入天机山,讲求的就是一个机缘,天资的机缘,授业的机缘,等等不一而足。而收徒的机缘,他和梟落师兄向来比他不过,岁月流转,依仗掌门的声望,晋了拜师礼的统共八人,除却入世的四人,余下的四位弟子连年的神机大会无往不利,毕竟自己同梟落师兄仅各有三名弟子,不多时前,梟落师兄的大弟子又入世,临近大会,梟落师兄愁云惨淡的跟天天吃苍蝇似的。至今此去经年,自从无错师兄上山他都不知赢是何滋味了,此时是个转机也未可知,他若与梟落练手,即便小豆丁天资过人,想在须臾日进千里也是空谈,这就是五打四……
他与梟落相视一笑,毕竟于天机子而言,结果向来比过程重要,博得就是一个成败,拼的就是一个输赢。
相生小前一步道,“纵横二尊联手,势必先声夺人,可弟子觉得,那小道童机缘不浅。”
梟落转着萧,调笑,“就诓了你几根棒子就觉得他机缘不浅了,相生你真越发没个正行,让你上山送半筐棒子,却给我送来一筐‘出息’,可见是你机缘太浅。是不是山下呆的太久了,寂寞了?”
相生讪讪,“弟子这棒子,也不是人谁能诓了去的。”他是真心觉得小道童慧心明净,是个难得的出息人才啊!
司陌道,“哦?”他言下之意是视纵横之术无物,竟连个棒子也诓不来,或是大材小用,竟只用来诓个棒子?
相生自知失言,拱了拱手,续道,“弟子失言,纵横乃大合之术,哪能来用来抢棒子。”又瞟了眼司陌,“货不应求,小豆丁方才已经悉数带走了……”
司陌一哼,右眼皮跳跳,没事,是五打四……
遥遥望向迎客松,无错衣袂迎风,犹如谪仙,挥手招云,上山路途遥远凶险,想必是渡云带小豆丁回去,毕竟还是个小豆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师兄云踩得这么高,他连爬都爬不上去吧……
梟落道,“我看,他就是想找个干活的,寺邡他们都这么大了他也不好意思使唤啊!”
棒子的后续些许让他介怀,或许,师兄们就有这种癖好也说不定,譬如说这话的梟落。他刚入世的大徒弟仇晔,就是一副彪形大汉,在玉树临风芝兰冠玉的天机子里算是独树一帜,资质虽不如后来的两个,但在干活方面倒是深得他的欢心。
或许,谋,至极致,便是大而化一,简单的就是一条直线。
无错,可能也是一条直线?
不愧是同门师兄岁月荏苒这么多年,无错果真没让司陌失望,他确实就是一条直线,而且笔直的藐视了他的智商。
前一秒,无错立在云头,司陌梟落还在踌躇要不要抱小豆丁上去;下一秒,小豆丁就挥了挥莲臂,招了朵彩云,与无错身形相叠,风驰电掣的飞走了……
梟落收徒图个方便,无错真乃过之不及。
这方便的,连教导都省了!
是了,他师傅给他说过,这世上有三等人,一等人,师傅领进门,二等人,全靠己听闻,三等人,万事不需问……
万事不需问……
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何须再问!
不同司陌的哑然,梟落已经坦然了,可能是觉得,有个人陪自己吃苍蝇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