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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一
      屋檐上雪花跌落,白了行人的肩头,白了琼楼玉宇,房屋楼舍。小二一件鹅黄色披风,头上带着雪帽,几缕发丝从帽间跳了出来,一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她就这样站在街道上,与面前的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迈开步子。
      她面前的人身材修长,是个男子,一身银丝云纹貂裘,不撑伞也不戴帽,墨色的发丝上带着片片雪花。眉眼中透着如雪般的清冷,那双仿佛可以洞察世事的眼正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良久之后,小二似绕开他自己寻个路子走开。才迈开步子,错开的身子,他一手拉住了小二早已冰冷的右手“我找了你很久。”
      “我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行踪,也不曾躲过你,怎说找了很久?”小二不温不冷的说着话,她今早听闻淮水河边的红梅开的很好就想着去折几枝回来,插在瓶子里也是不错的风景。
      “小二。”他凝眸,甚是不悦,但还是慢慢的放开了手“我以为你会回来的。”
      “所以你所谓的找,只不过是等着我自己回去?如果这也算找,那我一直也在等。”话落缓缓的走向前去,缓缓错开的步子,更是缓缓错开的命运,他看着她离自己的生命越来越远,他却从不放开步子去挽留。即使是一句不要走,也吝啬的不开口。
      他看着她远走,自己也迈开了步子,一个南一个北,背道而驰可有再见的机会?
      雪天里,一身貂裘的男子,一身鹅绒披风的女子,渐走渐远。他——长门司空仲洵,她有间酒馆里的小二。
      山头上,望雪亭前,有一男子,一身劲装,腰间是一条双龙戏珠的玉带,宽松的墨色披风迎风吹佛着,呼呼的冷风灌进披风里,被涨的扬起又落下。他背手而立,一脸漠然的望着一个山头的冷雪,还有天上纷纷落下的飞絮。红的是梅,白的是雪,千里风凉送暗香,回看百里红梅妆,谁是江山画里人?
      听闻后头传来了枯枝被扎碎的声音,踩在上头的是一双乌色金丝边的羽靴。男人连身子也没转过来“你来晚了。”
      “路上有事耽搁了。”司空仲洵淡淡道,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令人丝毫找不出什么破绽。这种人笑容永远是挂在脸上的,语气永远是温文尔雅,你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他说话这么温文尔雅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笑容是正到好处的如沐春风,温文尔雅的话语里听着也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男人转过身,他生的高大魁梧,一双凤目,双目蕴藏着暴风雪般的沉冷,他北茫天狼,夏侯缙云。
      “迟了就是迟了,借口只是弱者的理由。”夏侯缙云冷冷道。
      “总得有那么一个机会把理由说说,若是如此事情便有转机。”司空仲洵缓缓步上了亭子。与那人平肩而视。“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天下。”
      “持续了三百多年的平衡,谁会是打破沉寂的那个人?”司空仲洵的语气很轻。
      “历史往往会因为几个契机而扭转和改变,可以制造契机的人就是打破沉寂的那个人。”夏侯缙云不屑道“而且这早已不是沉寂了,沉寂的外表下是一颗颗蠢蠢欲动的野心。”
      “若是不争会如何?”
      “有些事不会因为你不想而停止向你靠近。司空仲洵,你是怯弱了吗?”夏侯缙云沉声道,寒眸如冰。
      “这就是怯弱了吗?我只是比较懒了。”
      这就是放弃了吗?我只是比较懒,懒得理。
      司空仲洵愣了愣,自己此时说的话,和那人说的到很像。
      “你该睁开眼睛看看了。”
      有一人想坐着天下共主的地位,统一四国。有一群人想偏安一隅,他们已经在安静的世界里生活的太久了,维护这个世界的平静与自己世界的幸福是他们行动的初衷。

      二
      河边红梅细雪,谁家女儿娇,折的红梅雪中笑。
      小二仰着头望着满树梅花枝颤颤的有些许雪花落在脸上,冰凉凉的。梅林深处琴声阵阵,欲语还说处处休。
      突而起一阵狂风卷起一地风雪,树上红梅纷飞,刹那间只觉得是哪个着红衣的女子在风中独舞。待风雪过后,小二看见那株梅花树下站着的人身材修长,一身玄色云袍,他此时正静静的看着另一端的梅林深处。
      画意刚折得一枝红梅,满地竟起了狂风,一时间风雪迷了眼,她没没发现她那一缕青丝被风扬起又落下时的空灵的竟似雪中的精灵。
      待风雪过后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在她对面与她仅几步之隔的玄衣云袍男子,李云逸。稍稍别过脸去就转身往回走,眼神一撇却见小二站在令一株梅树下“小二,你怎么也来了?”
      说话间朝小二走了过去。
      “大冷天的你不在小厨房里蒸馒头也跑出来了?说好的小馒头呢?”小二似叹了口气,什么厨子养什么人,画意这个厨子把她那条舌头都养刁了,现在吃东西可挑剔着。
      “崇祯仪门外十里亭前新开了间点心铺子,里面的点心倒是小巧精致味道也不错,你且去尝尝看。”说话间画意慢慢靠近小二,两人各手中握着红梅往回走。第一次遇见,没人先开口说任何话语,她与李云逸,也只是一个路人。
      崇祯仪门外十里亭前新开了间点心铺。掌柜的是位三十几岁的新寡,容貌倒是端正艳丽,为人也老实,是个实心实意的买卖人。她做的点心精美无比,小馒头个个核桃般大小,有蒸的雪白的,亦有炸的金黄松脆的。姓名不详,只知姓江,于是便唤江掌柜。
      小二在她那买了几分点心用油纸抱包着往店里走去。雪越下越大,画意早在来时到卖伞的铺子里买了把油棕竹伞,两人在伞下慢慢的往回走去。
      画意闲来无事也一同到酒馆里坐在柜台上翻着小二写的话本子道“你这是新写了几个故事?”
      “是啊,没甚好看的瞧着也没什么意思,预备到时候再改改。”小二给炉子加着炭火,这种天气炭火不足可是会冻坏人的。
      “我瞧着倒还行。”
      “看的过眼便继续看着,若是看不过去了就扔在那里吧。”
      二人说话间有人有走进酒馆,小二抬起头,只见那人一席玄色锦袍,抬手轻抚肩头上的细雪,小二还觉得面善,可不是之前在梅花枝下看见的公子吗?李云逸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小二挑了挑炉火,起身过去道“客官下要什么酒?”
      “可有雕花?”
      小二点头说着,有的稍等。就转身去酒柜旁拿酒。
      青石板路那个人的身影几乎笼罩了整条街道。一步一步他走的很慢,雪花从他肩头上纷纷落下,这个人身边的景色用沉默来与他映衬,他像王,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霸气浑然天成。
      他步进酒馆,小二拿酒的手顿了顿,画意也从话本子里抬头来看着他。他一下子吸引了她们的目光却依旧自顾自的走到李云逸那桌旁,坐定“一壶雕花。”

      山下滔滔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似晚霞一般。江南的夜在这一晚似乎变得不同了,这一晚这座夜夜笙歌的城是战火空气中充裕着浓郁的血腥味,龙颐山庄,漫天的火光中有人哭嚎着,有刀光血影,这里的每一个脚印都是血。
      夏侯缙云站在山头上冷冷的俯视着山脚那汹涌滚动着的大火。这一场火烧的分外彻底。江南龙家一夜之间满门横祸,夜里睡着的人想起来看看的却被家人拖着道,这种事情还是少管这万一惹祸上身,他们这种平头小百姓也是撑不起的。
      丈天的火光中,十几辆马车从不同方向狂奔出来紧随之的是一队队的黑衣人,高头大马紧紧相随,这些人均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逃脱?马车一辆辆的被拦了下来,只是里面却空无一人。有人来报说马车无人。
      夏侯缙云一双虎目紧盯着那漫天火光的城府“金蚕脱壳,还是瞒天过海?这一切你恐怕都没办法了。”
      山庄里几个孩子憋着一口气在池子底下躲着。水中的她们看不见昔日奢华富丽堂皇的山庄今天在火设之下是何等的凋零,龙令乾一早与他们几个商量出一个逃生的好办法,从水下走,山庄里的湖水皆是从山上引下的河水,从湖里游出去他们就可以到城外去。
      “夏侯缙云!”龙无晔,龙颐山庄庄主,深严刚毅的脸上带着血痕,锦衣云袍上斑斑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夏侯缙云一步一步缓缓的从火光中走出来,这一片大火还没来得及蔓延,这个院子里是成片成片的樱花,火光中樱花红艳似血。
      “你似乎很意外,龙大庄主。”他只是抬手身后的人拎着十几个人头丟了过去。龙无晔双眸似充血一般,这十几个人,不是刚刚驾着马车出去,引开敌人的又是谁。早料到可能会有一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以为你赢了?”
      “不是以为,是我已经赢了。”夏侯缙云自信的邪笑,这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就是动物世界里的弱肉强食,猛虎与羚羊,从来就谈不上是对手。
      “夏侯缙云,传闻你狂傲自负,原来所言非虚。”龙无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今重伤不会是那个人的对手,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多一刻,他的孩子就有一个活下去的可能。
      “狂傲?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狂傲。”樱花随风飞舞,火光中这是生命最后的凄美。夏侯缙云的眼在火光中更显得的残冷,那是一种漠视,对生命以及对一切存在着的物事的漠视。
      龙无晔默不作声,但手却紧紧的握着剑柄。西宁江南龙家,世代经商,商业点遍布四国,世人皆知龙颐山庄乃是众商之首,他们的财富有多少,世人无法估量,那连各国君主都会忌惮的富有,今儿却因此遭来满门残杀。他自问不愧于天,不愧于地,他广散金钱,穷苦之人更是多受龙颐山庄之助,他不记得他帮了多少人,可是他记得他从未昧着良心伤害过任何人。可是老天却让他一族今日遭此一劫,是何缘由?“为什么?”他问,似是夏侯缙云,也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质问着上苍。
      “没有为什么。”夏侯缙云似乎是耐心用尽,转过身,道“解决他。”
      剑芒初现,樱花纷落。那一湖的水遍布血腥,龙无晔砰的一声跌进深冷的湖水里,水花四溅。一树樱花,葬他青骨湖底。
      “夏侯大人。”身边的人鞠捶着身子,卑微至极。“龙无涯,寻踪无果。”
      “还有谁?”
      “还有,龙家少主,龙令乾。”

      一路潜游,顺着流水,一群半大的孩子湿嗒嗒的从河里上岸。青青岸边,龙令乾躺在地上大大的喘了几口气。看着上游处的火光冲天,他的家一夜之间覆灭了。爹,娘。一双拳头紧紧的握着,只要他还活着势必要那人血债血偿。龙莞念伸手紧紧的握着哥哥龙令乾的手道“哥哥,我们怎么办?”
      突觉一阵风过,龙莞念被什么缠住了腰身,小身板被顺带一扯就往林子里飞了过去。龙令乾惊呼“妹妹!”
      “哥哥!”
      “……”
      长剑掠过,龙莞念安全落地。龙无涯这才松了口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冷风抱着龙莞念缓缓的从空中降落,李君傲一步一步的踱出来,黑暗中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身后带来的是祈王府一等一的暗卫,这一场非朝廷的恩怨,需要用非朝廷的手段。
      “祈王。”龙令乾半空中悬着的心才慢慢的放了下来。
      夏侯缙云亦步出林子,他身边站着的是一顶一的高手。七杀客,顾名思义只有七个人,那是他的手下,可是现在只有三个人。龙令乾看着地上那一片被割断的白绸,视线上移那个一身白色雪衫裙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她的双目似乎是没有她们的影子,她微微仰着头似遥望天边一轮冷冷的月。夏侯缙云身边还有六个人,女子一共三名,令一名女子,一身幽蓝,她长发及地,发丝的颜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淡蓝的幽光,她有一头罕见的蓝发,深邃的蓝,犹如琥珀,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她似是没有表情的,连眼睛都没有一丝神情,她浑身上下全是蓝色,那被夜风扬起又落下的蓝纱,散发着淡淡清香。
      另一个,龙令乾看的不清,只知道她一身紫衣,她立于一棵树的树枝上,衣带纷飞,她们身上的颜色单一的没有一丝复杂。
      龙令乾晕乎的脑袋轰的一声清明过来,清冷如月,雪绸衣,她是七杀之一的——孤月。蓝如皓空,深似海——公孙雪。而那一身紫衣立于枝头的,恐怕就是紫颜了。
      那其他四个呢?龙令乾尚想不明白。七杀客,四男三女,通常不是一起行动的吗?
      “你来晚了。”夏侯缙云看着上游漫天的火光淡淡道。
      龙令乾带着孩子站在了李君傲一行人的保护圈中。龙莞念惊魂未定的看着夏侯缙云那几个人。
      “来到就是好的。”
      “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来做你不想我做到的事情。”
      紫颜端端的站在枝头上,这一刻伸手在树上摘下两片叶子搁在唇边轻轻的吹着。七杀——紫颜,擅长乐技,只取两片叶子,便可吹出天籁之音。仙乐救人,仙乐杀人,一念之间。
      夏侯缙云邪笑道“我觉得我不必出手。”
      “你有亲自出手过吗?”李君傲道。“其实我们都一样。”
      他很清楚现在的形式应该救人就走,而不是恋战。七杀不容小觑。乐响,封五识。
      “住手,我们走。”夏侯缙云一个手势紫颜乐止,他转身连带着那几个人也慢慢的步进黑暗的林子中。
      龙莞念牵着龙令乾的手,焦急道,哥哥我们安全了吗?
      龙令乾看着前面祈王的身影,不摇头也不点头。

      三
      画意看着小二紧皱的眉头,不解道“你怎么了?”
      从他们进来之后她就一直眉头紧锁。有什么能够让她皱眉的。小二望着静坐的两人,越是平静的外表隐藏的永远不会是平静。
      “哎呀不得了了,外头来了很多军队!”一个胖大妈喊着从有间酒馆门前跑过,她奔走相告着重要的消息。画意听闻自然是一惊,猛的站起来,奔到门外,青色的石板路上,多了那么多的刀剑金甲。她隐隐觉得自己平静多年的生活会被这群外来客打破。淮水镇会不会不复存在?她错愕的看着小二。
      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柜台的椅子上,她的话本子还没写好,所以更该安静,一心一意了。那两人两壶酒坐了一个上午。
      “小二……”画意踌不安。
      小二抬头看了外面一眼,雪光衬着铠甲似乎更亮更冷了。“淡定些。”
      淡定些吧,也许会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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