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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Lisa最后问我一句话:“你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话语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果决,我只能摇了摇头,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如何告之与人。
      她莫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这么不解风情坐怀不乱,要不是没听过你对男人有兴趣,我甚至会以为你是个同性恋。”
      我听着像在听天方夜谭,我对广泛意义上的男人这一群体,并无多大兴趣,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毫无新意的东西,让我提不起劲。
      但她的带着惋惜意味的言语,仍在我脑海中,莫名回荡。
      有的东西,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从宣布开局的那一刻起,就已定胜负。毫无理由的开始,虎头蛇尾的结束。
      难道我的人生就如此乏陈可善,没有丢弃得了的东西,没有据为己有的东西。
      我开始又想起安远杨。那个和
      我发现一大片懵懵懂懂的种子,种在我的心田。我在那片未曾涉足的新天地游走,然后发现那片天地里每一个种子的壳,上面都刻有一个名字,安远杨。
      每颗种子代表我对他的回忆,对他的印象很难用具象化的标签概括,只能从中完整剥离一部分,这是他。那也是他。到处都是他。
      我手持水壶,给那些种子浇水,水壶里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种子吃了水,仿若一下子要把之前的沉默,全部弥补回来,迎风飞长。
      它们到底在那个寂无人烟的地方,埋葬了多久。
      一个清晰的结论在脑海呼之欲出。
      我终于发现了,我爱着,安远杨。
      那些种子,生根发芽抽枝结果,原先细嫩的幼苗,已结成参天的网,罩住我,不得逃脱。
      要说起因,大概因为,他是他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终于找到了我发自内心,真切想要的存在。既非随波逐流,又非任意替代的想要。这对我来说是新鲜事。依照公式运转的人生,终于出现了一个误差,让我体会到我是鲜活生命的误差。
      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一连串印在脑海的电话号码,哪怕夜的深沉,也阻挡不了有种激烈的东西在我胸腔里砰砰跳动,心脏强烈的生命力,我过去的漫长岁月中,从未体会这么深刻。
      我不是一个从流水线工厂根据指令,塑造外形,然后从皮囊中按部就班填充器官,最终输入思考指令的工业作品。而是一个来自母体,汲取羊水养分,奋力爬出母亲子宫,如此充沛的,人。
      那些像深不可测宇宙黑洞般沉浮的灰色混沌存在,燃起了朵朵鲜红明亮的花朵,幼小的火苗,把那些迷雾,燃烧殆尽。
      嘟嘟嘟,电话声音在独属于线路的世界回荡,随即声音回到人世。听筒那一边,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安远杨的声音通过电话信号的传递,有些不真切,声音和现实相比,显得略微沙哑发闷,也可能是夜色侵入体内,带来疲劳的关系。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连细微的喘息,在我耳朵里,都像有了广播喇叭的加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问得,颇有些提不起劲又好奇的意味,这也难怪,按照往常他的作息,这个点理应准备睡了,而我很少在他有事要做的时候打搅他。
      他家的电话,很少有人知道,因此打电话,他一般都会接。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和手机的联系,更为紧密。人们爱着只属于自己的,小巧而便携的手机,手机上充斥着诈骗短信,骚扰电话,然而那是现代化的步调,人们依旧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家里的电话,多了古朴的意味,功能简单而枯燥,仅仅能用于通话,所以,电话号码交付的人,要比手机的快餐化联系,更加稳定。
      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加了层牢不可破,难以言喻,无色无形的屏障,那隔阂仍有不断增厚的态势,我可以和他面对面,那薄膜被压制成薄如蝉翼的轻片。
      但仍旧存在。
      要么仍由发展,关系越来越远,要么击碎屏障,哪怕碎片飞溅,刺破肌肤。
      我略微沉吟了下,试图把血液里扩散的情感,通过脑神经,转述为有型的语句,然后再发命令,控制我的唇舌,说出它们,最后通过连接的电话线,传到他的耳膜。待他能理解那些话的含义,对我做出反应。
      可惜那些涌动奔腾的东西,只在它们的世界里,肆意妄为,而不能让我转化成现实世界的需要。这就是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做好了被玻璃碎渣刺入躯体的准备。
      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话筒的那一边,并未有反应,我知道他在听,能感知到他在另一端的存在,这是人为的沉默,比自然的宁静,更多了一份冰冷。
      电话传来忙音,我知道,他挂掉了电话,而这不是结束。
      我坐在这里,仿若思考者静止般的,等待着电话的重新响铃。
      果不其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给我又打了过来。
      他说:“我早知道的。”声音有点别扭,随即转为冷漠而轻飘的无所谓。事态脱离了控制,朝着未知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感到我进入了一个狭隘的完全绝对黑暗洞穴,脚下随时有可能踏进万丈悬崖的深渊,但我的神经因此更加敏感而兴奋。
      “你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吗?”他能不能给我一个我自己都未知问题的答案。
      “不知道。具体开始的时间。想必你也不知道吧?但那种感觉,是即使毫无形迹,也能从空气里嗅出来的。”
      我感到已经完全脱离我所想象的样子,我以为他会生气,会羞恼,会对我发火,会接受不了,结果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比以上设想还要坏的结果,
      只好顺势取笑他:“你是警犬的鼻子。”
      “警犬的鼻子,就能嗅出荒诞而无理取闹的事件气息吗?”他的语调冷静而事不关己,仿佛在说着明天有小雨司空见惯的天气预报,既无洪水,也无山体滑坡泥石流,就灰蒙蒙的天上晃下来那么点滋润庄稼的雨露,不疼不痒地打在他身上。
      荒诞而无理取闹,不知是对这件事,还是对我。
      他接下来问,“所以呢?”
      我那些沸腾的东西,已经开始冷却,仿佛喷涌而出的岩浆,觅着了足以落脚的区域,开始转变为沉重的岩石。话既然都说了,那么就得说到底,虎头蛇尾,也太过扫兴。
      “给我一个答案。”尽管那答案显而易见,还是要听他说出口。
      “记得我带你回家时唱过的那首歌吗?友谊地久天长。”顿了顿,语调终于开始带上了感情,那里面,有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说到底,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很久以前我就让你知道了,我那空乏而普通的本质,我与其他你不屑的人,没有丝毫差别,我这种泯然众人的特性,是打出生,就一直跟随我的。”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又对我做出了怎样的观测?那他现在的话,是为了打击我,还是更多的对自己的不满。
      我在脑海里搜刮他与之相关联的只字片言。
      他接着又解释道,像古老的留声机开始倒带,带我回去那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的以前,“你还记得我失控那次吗?其实那次半是故意,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和你南辕北辙的本质。”
      “你还真是个敏感的人。”我一直都知道的,安远杨的敏感,或许因为他总是处于局外人的角色,因而对事态的把握更加清楚。戏外的人,看戏中人演戏,总是观看全局的。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所以我们关系的最好程度,在我说出这些话之前,是不进不退。但我仍不后悔,沉郁在空气中的东西,需要一个渠道发散。
      “我们还是朋友吧。”我向他确认着,他之前的语调,隐隐透露出了这个态度。兴许今晚过后,我们的隔阂又将加厚,但好歹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有了实质上的改变。
      有改变就有希望。可怕的从来不是路途的遥远,而是滞留原地的踏步。
      他若无其事地应声,“当然,我说过的事,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这个词在他心中,到底代表什么?是无关紧要成员的划分部落,还是具有特殊意义的词汇?
      我需要足够的时间,把我和他的关系沉淀足够,而且,隐匿在暗处的引子,需要时间发酵。他的反应不是厌恶我,也不是厌恶被一个男人告白的事情,他的态度透露出的,更像是对现状改变的拒绝。
      他那种封闭自我的个性,我倒是了解不少。他不喜欢新的东西出现,或者旧的东西消弭。他沉浸在自我制造的密闭世界里,以此来维持他世界的和平安稳,现世无忧。
      所以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把我剔除他的世界。他厌恶变动。这
      挂了电话后,我脑海的回录机,开始播放我和他点点滴滴的过往。那些回忆不够陈旧,却已泛黄。
      我突然懂了他带我到他家,我安慰他的那天,安远杨嘲讽我蠢的那句话,那次他真的赢了。从发觉到拒绝,统统先我一步。我以为我掌控全局达到目的时,他已经先判我出局,抹杀我所有再次翻盘的机会。
      忽忆彼时年少,徒剩一叶障目。友谊地久天长,不过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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