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里的玫瑰》微醺的梦

5、夜风里的玫瑰（9-10）

　　夜风里的玫瑰（9）

　　于是，一切终于平静的按照他们应有的轨迹继续着。只是那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依然会偶尔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我的卧室里。

　　那天，楠靠在床边看我裹着浴袍在他面前挑选睡衣。我已经不会在他面前感觉尴尬。他的眼神总是正常的好像我是一个男人。或者，他自己是一个女人。又或者，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性别这个恼人的东西存在。

　　楠问，你是个有正常需求的女人，为什么你没有再找一个男人。轩一开始就给了你自由，他不会干涉，也不会嫉妒。

　　我笑了笑，并没有马上回答他。

　　我也有尝试着去酒吧里坐一坐，等待一次昙花般转瞬即逝的激情。我甚至有几次已经走到了那些男人的床边，但是我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对他们有任何的反应。我像个对性极度冷淡的女人，无法忍耐他们给我带来的无比厌烦的感觉，最后只能仓皇逃离。

　　所以我说，你一定明白，当你爱上一个人，他将会是无可取代的。

　　楠问，那我呢？如果是我，你能接受么？

　　他的问题让我一下子愣住，忘记了要如何反应。

　　我从没想过楠会对我有什么心思。他对轩的爱真实得无法让人怀疑。他对轩的忠诚和依恋坚固得让人无法去窥探推测。我突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有种被欺骗的愤怒感。

　　我面带嘲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爱他胜过了整个世界，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容易见异思迁。

　　楠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来，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你这个蠢女人，轩和你的“完美爱情”故事不能有任何外来威胁，我有义务让他的名誉不被伤害。如果你一定要给他带一顶绿帽子，那就让我来帮忙。

　　我有些哑然地躺在那里看着他，我恍惚的觉得楠和轩很像。也许是他一直的爱慕和追随下意识的模仿，也许他们之间曾经经历过太多的激情，我第一次发现，其实楠的身上有很多轩的影子。

　　看着楠的身影和我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轩重叠在一起，我再无法抑制身体里迸发的冲动。于是，我们心里装着相同的那个人，疯狂地做着背叛他的事。我们努力地想将自己的灵魂交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体。

　　如果我能成为他，我就能拥有轩的所有爱恋，轩的全部身心。如果他能够成为我，他就能拥有站在轩身边的权利，迎着太阳十指紧握的权利。可是每一次当我们气喘吁吁，用尽力气之后瘫软在床上，他还是他，我还是我，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天，我带着楠一起回到了那个天台。我们攀过栏杆，走到边缘处并排着坐下，低头看着脚下遥远的地面，依然让人感觉晕眩。

　　我想起了之前带我来这里的那个男子，想起了他的话，所以我和楠说，有人告诉我，爱情就是两个人坐在悬崖边，互相搂着对方的背。最后的结果，不是自己“被”对方推了下去，就是“把”对方推了下去，或者两个人一起跳下去。我们三个人，谁会被谁推下去，谁会留在这里，或者我们注定了会一起跳下去？

　　楠和那个男子一样，默默地看着远方，没有讲话。

　　我们都没有答案。我们因为爱去做一些事，因为爱的借口去伤害我们所爱的人，于是我们终将带着愧疚，一起坠入深渊。

　　整个城市依然在我们脚下。路上依然挤满了人群和车辆，穿梭着，忙碌着。只是我已经了解到，我不是上帝。我伸出手，只能挡住自己的一片视线。我并不能掌控任何人的命运，我只是让自己连自己都看不清。

　　我们在天台上最后一次做着那注定没有任何结果的尝试。我们好几次摇摇欲坠，但是我们都不想爬回栏杆之内。我们期待着，也许这样占有着彼此从这里翻下去，穿越那几百米的距离，穿越那稀薄的空气，我们就能回到我们注定要回去的地狱。

　　夜色很快笼罩了这座城市，我拉着楠的手，站在天台的边缘，张开双臂，挺起胸膛，迎着风，最后一次试图让夜带走灵魂里的黑暗。

　　夜风里的玫瑰（10）

　　就在我调整了心情，要去跟轩宣布我的退出，他却第一次踏进了那座房子的大门。而我最后的任务，就是陪他去见他的父母。看着轩的脸，我无法说出那个“不”字，于是我做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走进那个院子，走进那个大厅，对上他的父母两双探究的眼神。那时候，我还带着我的自信，我的骄傲，我的一点点残存的自尊。可是当他们支走了轩，对我说起那个男人的名字，那个被囚禁在白色牢笼里的男人的名字。我知道，隐瞒是我现在最无力的挣扎。

　　从我记事起所有的恶言恶语，所有的鄙视眼神，抵不过他们嘴里简单的几句看似无害的另类关心。我可以微笑着面对那些恶毒，那些怜悯，那些仇视。但是他们轻松地打破了我最后的堡垒，让我直面自己的肮脏不堪，然后看着我颤抖着身体，慢慢地从椅子上滑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我多么不想要醒来，我多么想就这样离开自己这个破败的身体，即使灵魂最终要归于地狱，起码那里都是我的伙伴，和我一样的颓败。

　　可是我醒来了，伴着一个让我震惊的事实。

　　轩的父母对我的态度略微的做了135度的转变。他们和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安然出世，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我摸着自己的依然平坦的小腹，苦笑着看他们派来看管照顾我的佣人围绕着我忙碌。

　　我想，如果我告诉他们，他们自以为是的孙儿其实并不是他们亲爱的儿子的血肉，他们会不会直接帮我结束我这苟延残喘的生命。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当然，轩对他们也什么都没有说。结婚，生子，他的父母期待他完成的事虽然进行的不那么顺利，起码也凑合完成了，他总算对父母有了交代。况且，轩知道，这是他的爱人的孩子。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不算轩和楠爱情的结晶呢。因为楠对轩的爱，因为他要我继续在轩身边当一个花瓶，所以他用自己的身体安慰我。他和他的爱情，在我的肚子里孕育了一个生命。

　　其实我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窗外花园里怒放的花朵的时候，我还是很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出生的。我的第一孩子，我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在我花季般的年岁来到了，又离开了。那时候，医生告诉我，因为我年纪太小就遭遇了那样的事，之后会很难再怀孕。而这次意外的收获，让我欣喜，让我期待，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做为一个女人的幸福。

　　我不止一次的想象着这个孩子将会是什么样子。楠的英俊潇洒，我的美丽妖娆，无论像谁都将会是一个可爱的生命。我认真地吃饭，即使那让我的肠胃翻滚。我认真地配合健康顾问叫我做的每一件事，即使那让我很烦很累很辛苦。

　　我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变大，我感受着一个新的生命在我的身体里成长，那种感觉让人心中充溢着幸福，幸福的想要落泪。

　　那天轩带了楠来看我，以朋友的身份。楠站在那里，看着大肚翩翩的我，紧张到双手纠结。我没有感到意外。我知道轩会原谅他，就像轩早就原谅了我。

　　我拉着楠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而我聪明的孩子显然和他的爸爸有某种感应，在里面踢了一下他的手。我微笑的看着楠惊讶的愣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

　　-

　　当我醒来发现独自躺在私人医院病床上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么愤恨。我早就料到轩的父母虽然会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他们不会接受我。我并不那么担心这件事，轩和楠一定会帮我。这是他们欠我的，虽然我自己得到这一切的目的也不那么单纯。

　　已经习惯了的给我带来无数麻烦的巨大的肚子不见了，身体和心灵上都变得有些空虚。而因为他们对我的特别关照，让我在特级病房里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轩给我带来了照片和视频。那个小家伙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并看不太出来到底像谁，甚至我觉得他有点儿丑。我知道，我将错过这个孩子大部分的成长时间，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但是想到世界上有了另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一个即将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生活的人，他的身体里有自己一半的血液，那种感觉依然让我感到奇妙且温馨。

　　我很放心他会幸福的成长，轩和楠都那么的爱他。他的爸爸，其实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的“妈妈”，其实是他的爸爸。而他真正的妈妈，却将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他会不会被这样复杂的关系弄晕了头呢。我一边想着一边微笑。

　　轩的父母给了我很多钱。那是他们认为我接近他们儿子的最根本的目的。他们也没有错，最开始，我的确是为了钱，只是我意外的爱上了轩。我没有拒绝那些馈赠，为了我以后的生活，我需要这些馈赠。尊严毕竟不是人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

　　轩没有收回那栋房子，不过我把它卖掉了。那里残存着太多回忆，太多激情。早就计划好的，我要离开，只是耽误了一些时日。既然选择离开，就需要忘记。和每一次我做过的一样，丢掉那些饱含记忆的东西。只是这一次，我多了一些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