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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血海飘香之反目成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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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灵素忽然开口“我将这故事告诉你,并非全无原因。只因我猜测出了一件事。”
“什么事?”
秋灵素的目光透过黑纱,直直的看着楚留香“任慈生前每每看到南宫灵,都会想起天枫十四郎,而且即便最后南宫灵害他,他也从未怪过他。反倒总是与我说起他对不起南宫灵。所以我猜想南宫灵根本就不是什么孤儿,他是天枫十四郎临终前托付给任慈的儿子!”
楚留香抿了抿薄唇“任老帮主不愿告诉南宫灵,是怕南宫灵心生偏激,却没想到冥冥之中,竟还是南宫灵害死了他。”
秋灵素叹了一口气,声音发颤“二十年前他无心做了错事,二十年后却也为此付出了生命,若真是上天的安排,那这上天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她默然了半晌“我所知道的秘密,都已告知你了,你可以走了。”
楚留香目光直视着她“在下还想求夫人一件事,不知夫人可否掀开面纱,让在下一睹夫人之风采。”
他心里实在是好奇,这位倾倒众生,能让四个男人神魂颠倒甚至付出生命的美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秋灵素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叹道:“二十年来,你是能瞧见我真面目的第二个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掀起了黑纱。
“能瞧见夫人面目的,只有两个人?难道除了任老帮主……”
楚留香话还未说完,就突然呆住,他一生中虽也见过不少奇怪的事,但却从无一件事能令他如此震惊。
原本他所期待的那张仙子般的脸上,现在竟已没有一分一寸光滑完整肌肤,整个一张脸,就像是火山爆发后的熔岩凝结而成的,没有五官,没有轮廓,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丑恶的,赤红的肉块,绽裂开的洞。
秋灵素悠悠道:“你现在满意了么?你总该知道为什么天下只有两个人见过这张脸了吧,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被人瞧见她现在这幅样子。”
她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淡漠,但是这种悠然更是令楚留香难受。从不会向人低头的他,竟也不觉垂下了头,黯然道:“在下实在该死,为什么要逼夫人……”
“你没有逼我,是我愿意让你瞧的。”她的眼睛依然明亮而柔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只可惜你迟来了二十年,我竟不能让楚留香瞧见我二十年前的容貌,这在你固然是件遗憾,我又何尝不算得遗憾呢?”
“无论夫人容貌变得怎样,夫人的风姿,仍是天下无双,在下能见到夫人的风仪,已是三生有幸了。”
“你不必安慰我,其实我容貌被毁的这二十年,才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秋灵素看着远山处一抹被风吹动的云霞“我甚至感激那将我容貌毁去的人,若不是她,我又怎能享受到二十年宁静幸福的岁月?”
楚留香忍不住追问“却不知那人是谁?”
秋灵素回过目光,凝注着楚留香,缓缓道:“你一定是知道她的,她是这世上武功最高,心肠最狠的女人,现在,只怕也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楚留香讶然道:“夫人说的难道是‘石观音’!?”
秋灵素目光平静没有答话。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他猜的没有错。
“她与夫人有恩怨?”
“并没有,她甚至与我只见了一面。”
“那么她为什么……”
秋灵素打断了他的话,轻轻叹道:“江湖传说她有一面魔镜,她每天都要问镜子……‘谁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有一天,魔镜说了,竟说了……秋灵素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我的灾祸,就此来临了。”
“所以,她就来找夫人你了?”
“她找到我时,曾经动也不动地,对我凝注了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她几乎连眼睛都没有眨过。然后忽然问我,说道:‘你是愿意我杀死你,还是愿意毁去自己的容貌?’……”
楚留香苦笑“这句话问得当真可笑。”
“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可笑,我当时手脚发冷,一动都动不了。她留了个瓶子给我,对我说‘我让你再保留三个月的美丽,你要好生珍惜’。我自然是不想死的,那时候,我想着纵然是美丽不再,但是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秋灵素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找了孙学圃为我画像……他画成的那天晚上就是三月之期。”
“所以夫人就在那天晚上,毁了容貌。”
“石观音留下的,是一瓶比火还灼热的药水”秋灵素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我淋在脸上,巨大地痛苦让我的神智几近疯狂,所以……所以我才挖下了……挖下了……”她说道这里,以手掩面,已经是说不下去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声音温柔“过去的已是过去,现在的任夫人是这个世上最温和,最慈悲的女人。”
秋灵素沉默了许久,她的手轻轻的抚着手中的骨灰坛,声音温和优雅“任慈是这世上最仁慈的人。”
楚留香笑笑。是啊,能抚慰一个被毁容女子的心的,让她能成为了一个柔和温柔的女人的,唯有情感。任老帮主给了她宽慰,给了她尊重,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他自然是这世上最仁慈的人。
秋灵素温柔的轻抚着瓷罐,目光变得更加温柔“我已经揭穿了南宫灵的秘密,现在也要随着他去了。”
她的身子轻轻的一倒,便化作蝴蝶从崖边落了下去。她临死前的目光是那么的宁静和平和,不带一丝的痛苦。楚留香知道,或许在任夫人疲惫的生命的,她这样的选择,其实就是一种永久的安息。但是当他看着山间云雾渐渐吞噬了她的身影,他仍是有种说不出的悲哀和愤怒。
他一定要找到南宫灵!
夜已很深,但丐帮的香堂中,仍是灯火通明。但在那辉煌的灯光下,南宫灵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以手支腮,他似乎在沉思,又似在等人。
南宫灵突然抬起头,微微一笑“楚兄已是来了么?小弟久候了。”
楚留香微眯起眼睛,薄唇紧紧地抿着,身姿一动,就已掠入了大厅。
见他这般表情,南宫灵也沉下脸色,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楚留香“你已经知道了,是吗?那楚兄就不奇怪我为何还留在这里吗?”
“因为你走不了。你若是走了,就等于是要放弃一切,而对你来说放弃现在的名利与权势,你会比死还要痛苦。”
南宫灵轻笑一声“你倒真是我的知己”随后他话音一转,厉声说道:“对,没错,没人能逼我放弃我耗费一生心血的来的东西,没人能逼我放弃!”
他霍然站起身“就算是我杀了任慈又能怎样,我不过是为父报仇,我不过是杀了我的杀父仇人罢了!江湖中人有谁能说我的不是!”
“你已经知道了?!”
南宫灵凄声笑道:“任慈以为能瞒得过我,你难道也以为能瞒得过我么?”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你为父报仇,江湖上自然没人能说你的不是,但丐帮子弟若知道是你杀了任慈,他们还能容你做帮主?”
南宫灵身子一震,噗地坐回椅子,楚留香这句话,就像一柄刀,一刀刺入了他的要害。
他像是突然老了许多,垂下头,赧然道:“楚留香!楚留香!你为何要如此逼我?我本不愿有丝毫伤害到你,你……你为何定要多管闲事?”
楚留香默然半晌,摸摸鼻子苦笑“这也许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楚留香,如果你真的还把我当成朋友,若你还没忘记我们以前做朋友的快乐,你不说,这件事就绝不会有别人知道。”
楚留香沉默,良久,才轻轻叹息“若说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打动楚留香的心,那就是友情了!”
“你……不会说么?”
“我不说……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南宫灵一怔“什么事?”
“你纵然要为父复仇,手段却不该如此残酷,更不该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我希望你暂时辞去帮主之职,找个地方,闭门思过,你……你还年轻,将来再从头做起,以你的才干,必定还会有作为的。”
南宫灵面色变得铁青,仰首笑道:“楚留香!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我放弃现在的一切,将来……将来是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人的一生中有几个十年二十年!你这样还说你是我南宫灵的朋友!”
“我只是想让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赎罪。”
南宫灵冷笑一声“那我倒要听听,你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我要你告诉我,那个假扮成天枫十四郎,并且盗取天一神水的人究竟是谁。他绝不只是要帮你杀任慈,他必定还有很多阴谋,我必须阻止他!”
南宫灵看着楚留香,一字一字道:“你永远不能阻止住他的,没有人能阻止住他!”
“到了此刻,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守秘密?你可知道,要任慈死,只不过是他整个阴谋中的一环,你也不过是被他利用做杀死任慈的工具而已,到了必要时,他一样也会杀死你的。”
南宫灵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他利用我?他杀死我?……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南宫灵,你不要逼我。”
南宫灵颤声道:“现在是你……是你楚留香在逼我啊!”
看着他的样子,楚留香难掩脸上的悲痛,缓缓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南宫灵站起身来“我既然在这里等你,岂能没有筹码。”他挥了挥手,一个身高八尺,赤膊秃顶,仿佛野兽般的大汉,已高举着张椅子,大步走了出来。那椅子上,木然端坐着一个人,苍白的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睛,空洞地凝注着前方。
楚留香大惊失色“蓉蓉你……你怎会在这里?”
苏蓉蓉竟似已听不见他的话,仍然动也不动。
南宫灵冷笑道:“苏姑娘自然是我请来的,不过那位金姑娘就不太给面子了。”
楚留香心底就像是突地炸开了一道惊雷,冰冷的感觉从心脏处向四肢流去“玉儿……你把玉儿怎么了。”
南宫灵嘴角的笑意更大“她在我不在的时候三番两次的探我丐帮香堂,想必是有要事要与我丐帮说起,你也知道我刚刚接任丐帮不久,能信任的人也是不多,所以便拜托了那人请了金姑娘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