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希莫希》李渊时

1、1

　　春天，正是百废待兴的节气，万物皆蠢蠢欲动中，不管男女老少还是上下半身。你瞧，这家孩子不正是？
　　正还是早春的天，六点进退的天儿还刚刚擦亮，除了那些个花红柳绿的在暗地里抽了枝芽，花枝招展着，哪家不是还睡得沉静。也就这几条巷弄里有名的孩子王耐不住寂寞，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妥当后，一阵风似的扫荡完他娘那堪称猪食的所谓早饭，又一阵风地刮出家门，直奔大街。
　　要说大街上有什么这么吸引孩子的？说真的，除了偶尔能看见几个不大正常的人，博此一乐外，就数路两旁那一整排下来的木棉树吸引人了。
　　农村本来就少娱乐设施，赏个花草也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庸花俗草。娇艳又不失雄壮的大树往这道除了店铺就是风沙的大街上一站，要多让人疼惜就有多让人多疼惜，非常之得村人喜爱，特别是这树附近巷弄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挖着树下的泥巴长大的，可以算是第二个妈了。
　　要说这树最艳丽的节气就数每年这还寒气逼人的早春了，木棉树总早早地抽完枝芽，颤颤巍巍得在枝头开起了朵朵红艳的花儿。清早的天总蒙蒙亮的，再加上春天那不咸不淡的雾那么一罩，真真像极了异界不小心烧到这街上的妖冶火花，生生地开满一道，艳煞一干人的眼。
　　这一干人里包括这孩子王。
　　希算是从小就在这木棉树下长大的了，他对木棉树的执着跟先辈相比，可谓是青出于蓝，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直就对这树情有独钟。他爱极了这春日红花，亦对夏日的纯白棉絮、秋日的枯黄落叶、冬日的光秃树丫有所钟情，每天总要早早的起床跑来这诗情画意一番不可。要放在旁的秀气娃娃身上还好说，偏偏放在这泥地里滚出来的土娃儿身上，还是在巷弄间称王称霸的，那就大不一样了。他爹说这可能是继承了他的文艺范，这才是帝王风范。
　　可这也不过是在树下挖挖泥巴，耍耍树丫子而已，不一样的，就是比起常人他更执着了几分。
　　有次他心血来潮问道，这树哪来的？他爹跟他说是村里顶有钱那人种的，说是要报答家乡，美化家乡环境，他接着问，是不是他以后有钱也能在家门口种树？还是有秋千那种。他爹说，能，等他有钱了，种在□□家门口他都没意见，还很欢迎。
　　之后孩子明白钱很重要，就是没明白怎么才是有钱。
　　希的俩条小短腿哒哒地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从巷子里窜了出来，丹田一沉，深吸一口清晨冷冽爽脑的空气。
　　可他才刚吸进去一半就被硬生生卡住了，憋不到半分钟，就把这小黑胖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好不容易透过气来了，却咳得撕心裂肺，就差把肺也给咳出来了，让人看着煞是心疼。
　　可这小黑胖狂咳后，却不见痛苦之色，反而有点……痴迷？
　　只见他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地直盯着斜前方看，而斜前方在木棉树下立着的不是什么大金矿，也不是什么仙女下凡，只是一个估摸三四岁的小孩儿，一个一看就明显是城里孩子的小孩儿。
　　小孩儿也不是特别的漂亮，只是白得像是上好白面捏成的小白面人，看上去软软糯糯的，讨喜得很。这对在一大群黑皮鼻涕虫堆里滚出来的希来说，就如他梦里那特好看的木棉仙子……的儿子一样漂亮。
　　希看着那小孩儿发了会愣，突然记起希爹曾同他说过，看美人那都是男人的天性，看准了就得出手，这就像是他追他媳妇一样。希如今想来，他爸的话果然是句句真理，句句说进他心坎里去。
　　就是嘛！看对眼了就要出手！这才是汉子！
　　如此想来，希就觉得自己像是连环画里要上世纪战场的绝世英雄，动画片里要拯救智慧女神的正义勇士，自豪伴着各种类如兴奋、激动、期待、还有那么一点点紧张害怕等复杂情绪向着小孩儿走去，脚下的步子一步比一步坚定豪迈，志在必得的心情一步比一步深切。
　　此时的他自觉英豪，却忘了，他爹教他泡的那都是不带把的……
　　“你好。”希觉得他把他妈教的礼仪发挥到了极点，他此时肯定是帅呆了。
　　“……”小孩儿没回答他，只是微偏抬起头望着希，觉得来人像座小山一样坐落在他跟前，黑壮得惊人，这是他在原来家那边所没见过的，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而希这厢也看呆了，心想，近看这娃娃简直可爱爆了。这小白脸看起来多好吃！脸皮上的五官虽算是挺普遍的容颜，可是搁在这白皙肉感的小脸上却让希觉得他就该这么长，他黑溜溜的大眼就该那个大小，那粉色的唇瓣就该是那个颜色，那小巧圆润的鼻头就该这个高度，那个眼神就该……要是眼神别这么冷就好吃多了。
　　两人各怀心事，“深情”对视彼此，一阵风过来，带起脆弱的花瓣，还有恰好飘落的落叶，四眼相对之间，满目韶华，放佛就此俩人就过了百年之久。
　　小孩可能抬着头抬久了累了，回头又去研究木棉树。
　　希见小孩儿不理他，有点不甘，开始扯话，“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迷路了啊？”
　　小孩没有回答，心里开始觉得他的聒噪，不太想同陌生人说话又不好撕对方的脸，只好勉为其难地胡乱点了下头。
　　希见他点了头就立马来了劲，发誓要立下大哥哥的高大形象，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这里没我不知道的地方，告诉我我带你回去！”
　　小孩儿没答话，希就自个儿觉得不对劲了，问，“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吧？”
　　点头。
　　“刚搬来的？”
　　点头。
　　问完这句话希猛然发现了什么，好像他只是答他一些可以用点头来解决的问题，而且那满脸曾经被伤害过的，不符合他年纪的忧郁，瞬间让希明白了什么。他疼惜地摸着他的软发，软言安慰道：“没事，你妈妈肯定会来找你的，我也会陪你的。”
　　就这样，他傻站在孩子身旁跟着他一起看着树发呆。正在他努力找话题之际，他听到一声特别好听的声音，说了句：“我得回家了。”
　　恩，不错，是童音特有的细软，可能因为经常不说话的原因，细软中带了点干哑，有点突兀，但却很特别的声音。
　　可当他回头望去，看见那孩子迈着不稳的小短腿有些蹒跚地离去时，明白这根本不是欣赏的时候，心里狂吼着，丫的那是他说的？！不是哑巴么他？！骗子！全是骗子！漂亮的果然全是骗子！
　　他震惊地看着他的离去，满心苦楚，感觉他的初恋就这么没了。
　　不，这都是你在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