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斐华

31、第三十一章：心意乱，选择难

　　按照谢清平的说法，我本与他夫妻伉俪情深，奈何李承景这个禽兽弟弟心理变态，妄图夺兄之妻，还不仁不义，陷兄长于危难之中。而谢清平为人兄长，心胸开阔，以德报怨，才落得如今这个有家回不了的下场，在他这段传奇的描述之中，我邵长安就是一个横在兄弟之间的红颜祸水。

　　不过他说的这则故事也忒俗气，这样兄弟之争的故事我从前在京门外不知看了多少，当初年少无知，曾经一度被这样的凄凉故事感动得涕泗横流，但是久而久之，看多了，感觉也就麻木了。

　　不过难以置信的是，作为一众出演过无数悲欢离合的戏子戏角儿来说，竟然被这家伙的胡诌八扯感动，我觉得，有些无奈。不过细看一番，被感动的多数却是姑娘。我侧首看了一眼说得愈发起劲儿的某人，默默拿起最后一根肉串，起身往人群外走去。

　　吃饭前这这家伙还特意叮嘱我不要拆他的台，我觉得我要是再这么听下去，肯定会忍不住冷笑一声，把他台的地基都拆个干净。

　　不知不觉已经说了很久的话，地平线边的太阳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夜幕降临，夏天的夜空中满满都是闪烁星辉，就像一块水晶在黑色锦缎上摔得四分五裂一样。

　　离开人群，我独自走到马车旁，找了处有草垛的静谧之处坐下，身后的人群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我不由得轻轻一笑，谢清平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倒是自来熟得很，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一个自觉清高的假公子，不过今天这么一看，倒是平易近人得很嘛，尤其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

　　身旁的草垛深处里传来蛐蛐的鸣唱声，我抬起手，向上展开手掌，星光汇聚在我手心，我轻轻握上手指，心中寂寥。

　　实在是难以想象，自从再度离开京门后，竟然生出这样大的变化。

　　不过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遇到谢清平后，我感觉我的人生轨迹都全部被改变了，先是我和李承景新婚之夜的乌龙事，再来又到上次的雨夜逃命，现在九死一生后，竟然要随着一个江湖戏班子去西凉。不说一生，至少活到如今十九岁，我是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会离开故土中原，而踏上西凉的国界。

　　在嫁进李家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恐怕就是平淡一生了，作为一个罪臣之女，嫁给京门最风光的青年俊才、闺中少女怀春对象，若是能受夫君宠爱，则生个一儿半女，无憾而终；若是不受宠呢，就偏安一隅，深居简出，消磨余生也算不错。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第三条路选择，而谢清平恰好给了我第三条路。

　　说到这里，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我抱着膝盖，苦笑。

　　“我带你走吧。”

　　我一愣，自己的嘴巴里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然而还没等我再细想一番，脸却又红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今天他醒来后，把我按在车厢壁上的那一吻。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腹轻轻抚上嘴唇，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丝外来的温度一般。

　　我记得……那个时候，他吻我的时候，我似乎，并没有拒绝。

　　再往前推移，就当他对我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心里，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欢欣？

　　没错，确实是欢欣。

　　我被自己这么突然的一个联想惊呆了。

　　我不会……移情别恋了？或者很严重一点来说……我红杏出墙，给李承景带绿帽子了！？

　　心中深处突然涌起一丝悸动，心脏的跳动仿佛加快了，脑中回旋的只有一个问题——“我喜欢谢清平？”

　　谢清平说喜欢我并不是第一次，但是从前每次他在我面前没皮没脸地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从来都是轻轻松松地一笑了之，也从来不将他说的这些话放在心头上，可是这一回，我觉得我的感觉似乎不同。

　　是因为，他救了我吗？

　　我心中突然响起这样一个回答。当时在那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中，唯一给我安全的就是谢清平，他保护了我，在我毫无所知的情况之下。

　　我是个很认死理的人，所以从一开始，我也就很认死理地认为我是一直喜欢李承景的。

　　为什么？

　　其实如果有人突然之间问我为什么喜欢李承景，我也不能够很清楚地将理由有条不紊地讲出来，也许是因为，在我那太缺乏友情的童年中，李承景是唯一一个从不背叛我的朋友；也许是因为，年少时候的他总是能够准时爬上我家墙头，给我味道从来不重复的糖糕；亦或者是因为，众叛亲离，永毅侯府一朝没落，在京门人人对我喊打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我的身后。

　　还是因为……我爹血溅刑场的时候，他温和的手心护住了我的眼睛。

　　李承景对我的好，都是在那一去不复返的年少时光里，其实和他在李府相处的日子里，我也意识得到，我在李府还敢立足的原因之一，不过是……

　　不过是我仗着我有和李承景一起度过的年少时光。我天真的以为凭着这份年少时光，他还能对我温言相待，起码，相敬如宾也好。

　　可是，他却没有凭着这份我最真视的年少感情，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救我一命，他甚至没有为我这趟陈州之行安排几个护送的侍卫。

　　他太过于相信我，相信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要不是谢清平的出手相救，恐怕我已经如不了他李承景的愿了。

　　我静默一阵，似乎可以得出答案了。

　　我是不是因为对于李承景感到心灰意冷，才会对奄奄一息的谢清平回头？我心中的那一杆天枰，此时确实有些偏向谢清平。

　　只是……这时候的偏向是不是对谢清平太不公平了？

　　今天他跟我说带我走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应声了。

　　陡然，一只手从后面搭落在我肩膀上，我猛然回头，只见谢清平一袭白衣胜雪，眉眼柔和微笑，在星光的映衬之下愈发清俊，尤其那一双眼，漆黑的眼瞳中仿佛充斥了明月朗朗。

　　我愣了愣，问：“不陪大家说话了？”

　　他的手从我肩膀移到我发心上，轻轻揉了揉，低声笑语：“傻，大家都散了。”

　　我怔住。

　　他对我笑着，说我傻，他暖暖的手心在我头顶，让我安心。

　　我从前以为这样的安心该是李承景给予我的，而现在，面对着我的人，却是眼前的谢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