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月半语，意中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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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倒也真是惭愧得紧。
“在京门里转转”这话原本是谢清平提出来的，到最后我却成了玩得最尽兴的人。京门十三街、二十六楼、七十八坊，从吃的到喝的、喝的到耍的、耍的到赌的，几乎都被我逛了个便。
九年京门变化不算大，但路我确实记不得很清楚了。谢清平折扇一甩，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给我充当引路人，顺道充当荷包。
一路下来，玩到下午黄昏时，我和他才在一栋茶庄里停下了步子，找了处清净的位置，喝点茶，吃点糕，顺便聊聊天。
他坐在我对面，自顾自地煮起茶来，我托着腮帮子，扳着手指头细数今天玩过的地方。
谢清平一笑，眼睛弯成桥：“不过些玩的地界，有什么好数的？”说着将一盏白瓷杯子推到我面前，示意我，“喏，尝尝看。”
我将茶盏移到跟前，理所当然道：“难得出来一次，好玩的地方自然要留个念想了。”
“你喜欢外头，以后我可以带你出来。”他眉眼弯弯，如若弦月，他伸手指一指茶盏，“快试试，看比起今日那当铺里的龙井来，差了几分？”
我无奈地看他一眼：“茶庄里不是有现成的茶么？”
他微笑：“别人做的总及不上自己的心意，更何况是给长安喝。”
我刚流下喉咙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咔”的一下呛在嗓子里，我急忙拍拍背，把气顺下去，接过谢清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边的茶渍。
不过这么一呛，倒是把正事给呛出来了。
我退还他的帕子，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玉扳指，摆在桌子上，随后推到他面前。
他一愣，抬头看向我，眸中荧光点点，意味深长。
我轻咳一声，正色道：“上次你给我的东西，这回有空了退给你。这玉扳指看起来挺贵重的，谢大人还是好好收回去，长安受不起。”
他原本温润如玉的面色突然一僵，看着桌子上质地柔和的玉扳指，良久没有道出一句话，也没有收回扳指。
那双漆黑如暗夜的眼睛凝视着我的脸，好像有千言万语道之不绝。
我被他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又端起茶盏牛饮，心虚地不去看他的眼睛。
“其实，如若不喜欢的话，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快就还给我。”他笑一笑，眉头有些淡淡的失落感，“让我缓一缓也好。”
我撇撇嘴：“再过几天就要出京门了，再留着这么个东西，以后就是想还，也还不了了。”
他一时讶异：“出京门？”
我叹口气点点头：“是啊，托您的福气，让我新婚第一夜就失宠，再然后……就跟我夫君玩掰咯。”我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想起李承景母亲的那副嘴脸，牙齿越发咬得用力，“李府上下没一个人喜欢我，我倒不如搬出去住，也捞得个耳根清净。”
他沉思片刻：“李承景把你逐出家门的？”
我苦笑，怎么每个人知道我要出府的时候都觉得我是被逐出家门的？我的样子就跟弃妇那么相似？我耐心解释道：“我自己主动跟他提出的，要称病搬出去别院住。”
他敲敲桌子：“你怎么不直接让他给你封休书？”
“有病吧你！”我没好气地吼他。
他一脸义正言辞地说：“他若是能给你一封休书，他前脚把你踢出去，我后脚就能八抬大轿把你娶回来。”
我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想笑：“这么说，你还打算负责任了？”我顿了顿，“真是没想到，我邵长安竟然会跟在新婚夜里坏我清白的人坐在一起说话，还边说边吃茶吃糕点。”我脸色渐变肃穆，继续道，“谢清平，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举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轻带过道：“喜欢你的人。”
我没好气：“别插科打诨，你别看我平时不怎么精明，很多事情我还是清楚的。你到底什么身份？或者说，你跟李承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在他跟我成亲那晚做那样的事情？”
“那长安想听怎样的解释？”他反问道。
我一时失口无言，想了想：“我觉得，是不是李承景抢过你喜欢的人？”
这句话我不过随口一编，他却很认真地点点头：“没错。”
我在心里默默硌了口血，还真是戏折子的经典桥段……
“谁？”我有些按耐不住好奇心，李承景这样冷冰冰的性子，会去夺人所爱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谢清平这厮低声一笑，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浅浅开口，徐徐道来：“还能有谁？不就是你？”
这回我心里硌的不只是一口血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他是在寻我的开心，我叹了口气：“好吧，我不问了行不行？”
他挑眉：“那你换个问题？”
我从桌上满血复活，问出一个内涵比较高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虽然我觉得问这个问题确实有点不要脸，但是对于谢清平这段突如其来的“孽缘”，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前因，毕竟在我短短十九载人生当中，他算我为数不多的桃花。
我生命中两朵桃花，一朵是李承景，没开就败了；还剩下一朵，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谢清平。
谢清平有点犯难道：“你真的想听？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
我大手一挥：“没事，你说！”
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道：“那……好吧。”于是开始了经典的说书桥段……
我听着听着，全当故事去听了，越听越激愤，听到末了，竟然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鼓掌鼓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又被戏弄了一次，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谢清平喝口茶，润润嗓子：“怎么样？”
我抚了抚额头，无力地起身道：“结账回去吧……”想跟他谈正事，结果越谈越远，最后直接天方夜谭了。
“我说的话可不是故事，句句属实！”他辩解道，一边结了银钱，匆匆赶上我，并肩走到我的身旁。
我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走，他突然将手探到我跟前，手中是那个玉扳指。
我望向他，他对着我笑了笑：“这个东西，既然给了你，就不要再退给我了。”
“我今天特意出门来还的，你这样有意思？”我咬牙切齿，“我干什么留着这个东西给人当把柄？”
他大笑：“我既然和长安一清二白，身正还怕影子会斜？我叫你收着就收着。”说完，不由分说地将玉扳指又塞回我手中。
玉扳指被他握久了，拿到我手里的时候，上面还有淡淡的温度。
他看着我，笑得时候眼睛里淡着一层清辉，就如同晚上圆月的月晕一般，我沉默着将玉扳指重新放进衣兜里，他低头，温润的指腹顺着我的眉头落下，音色如甘酒。
“我会去你的别院找你。”
我满头黑线：“咱们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人了，你还添乱？”
他拉住我的手：“我送你回去。”
我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好意。我不知道他对我这么好究竟是为什么，也无法确信那些情意到底是真是假。
我只喜欢过李承景，却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判别一个人眼睛里的感情。
就这么一路走着，天边光辉尽暮色起的时候，他把我送到了我出来的李府后门处。
我像他道谢：“今天玩得很高兴，谢谢你。这就算是诀别了吧。”
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诀别这样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我笑一笑：“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回去吧。”我转身，往我今晨出来时藏东西的地方摸去，却听见他突然在身后，静静道：“长安，如果我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不会信我？”
我一愣，随后惊了——我我我！
今天藏的那根“救命丝”呢！
我连忙又摸到另一边，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谢清平叹口气：“进不去了？”顿了顿，“刚才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我现在哪里有哪个闲心听他说那些话啊！我现在要进府！！
他见我根本没把他那句话放在心上，索性也不再多言了，只接住墙旁的一个小石墩，纵身一跃，轻轻立在墙头，随即弯下腰，向我身后，温柔道：“握住我的手。”
我一愣，握住他地手，他手劲真的很大，轻轻一拉，就把我整个人拉上了墙头，他看了我一眼：“墙头不算高，自己跳下去吧。”
我点点头，从墙头跳下去，虽然九年没有练习跳墙的功夫了，好在技艺还不算太过生疏，稳稳落地。
我向他招招手一笑。
此时圆月出，整整一轮恰巧印在他身后，他立在墙头上，发丝从耳际滑落，纷飞于两肩，他面容秀丽非凡，与月光清辉相得益彰，骤然风起，浮动衣袂如旗。
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名剑，绝世光华。
我微微愣住：“你之前问我……都是假的。”我顿住，“什么意思？”
他扬眉清雅：“我杜撰的。”
说完，整个人往后纵身一跃，就如同散在了风中一般，消失不见。
我的眼前只剩下那一轮明月清辉。
他说得那句话的确有些奇怪。我心下不由得细细琢磨，什么叫做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月半语，意中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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