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单人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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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袭卷着午后阳光，近秋了，温度被一点点消磨下去，乍寒还暖，造化出这九月。
乾左手端起咖啡啜了口，不加糖的，融合着浓浓苦涩，右手又在笔记本上多加了几笔，轻咳了几声，放下笔记，朝阳台走去，午后阳光映着那脸颊，格外苍白。
推开窗户，向远眺去，近黄昏了，乾不禁勾起嘴角，却仍是一脸苍白，曾经的梦想、憧憬，而今看来却像无力，一切都以离自己远去了，还留下什么呢？便是这余生的光阴了，却还是握不住，太阳一点点落下，乾握着栏杆的指节泛着白，藏不住半生虚叹。
一阵紧促的开锁声，门开了，柔风袭袭吹乱了门外女孩的头发，女孩进来，很随意地走到书桌前，将手指伸进咖啡杯里，如婴儿般吮吸了一下自己的食指，不禁蹙了蹙眉头，转过身去：“怎么又喝不加糖的咖啡？”
“我计算过，今天你会光临的几率是98.5% ，而做系列动作说这句话的几率因你光临的几率而降低一些，也就是说，你会说这句话的几率同样是98.5%。”乾说罢，推了推眼镜，又背过身去，说：“那些推论，看一下桌上的笔记本就会明白了。”
“今天来没心情和你讨论这些数据，再怎么样，它们也不过是一些弯弯绕罢了。我只想告诉你，”女孩顿了顿，似乎要整理些放不下的东西，继而又说，“18号就要开刀了，你要做好准备——伊贺教授说，这次能不能挺过去，也要看你的身体。”
乾依旧靠着栏杆，房间里是阵死一般的沉默，没人主动说一句话，没有数据或是道理。乾没有心思去分析，这次手术成功率是多少，死亡率——或是失败率吧，又是多少。
“另外，请相信伊贺教授。请相信自己……”女孩打破了沉默，而这却又像是意料中的，没有任何揣测和捉摸，只不过，两人都在等待着而已。
“可以提个请求吗？”乾眺着远处，却又好像心不在那里，只不过是出了神，嘴唇在微风中瑟瑟抖动。
“嗯？”
“可以……请你帮我做手术吗？……可以吗？”乾在寻求一个答案，盲目而又有目的，乾一直在思考，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占哪种感觉的百分之几，有哪种可能…………可此时数据却派不上作用，一切只是随心做的，不知怎么了，他不想违心，只是凭着感觉，让自己觉得心里有某种欣喜萌芽。
“这个……”
“可以吗？”
“我会害死你的！”
“我无所谓！”
又是阵沉默……久久的，久久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都不知道如何说，说什么好……苦涩的咖啡，随着这阵死寂，慢慢地冷却，冷却……
“我走了。”女孩站起身，踌躇了许久，走向那扇门，走出，然后将门重重地撞上，惊走了几只房檐上的麻雀。
“还是……不愿意吗？我的数据竟然出问题了……”乾苦笑着，走向书桌，轻轻划去“南宫同意给我动手术的几率是１００％”，无奈地摇头，眼神所散落出的，是零碎的心事，而不再是数据。
南宫再也没来过。
时间总和人过不去，１８号就这样快步地来了。
南宫圣籽美决定不去乾所在的医院，不完全是因为她不希望为乾开刀，似乎还有些什么，只是她好像还不知道。
病房里——
“乾，还要等吗？再耽误的话……我怕你的病情……”伊贺蹙眉叮嘱乾——这个固执的少年。
“我怕，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了……我怕我100% 会错过机会。”乾看着窗外，已经有叶子缓缓落下了，干瘪记录着它们曾经的璀璨，这一生，不知是否无憾，乾勾起嘴角，在笔记本上，颤颤巍巍地写下一行字迹，乾凝望那行字许久。
下雨了。
乾已将手术推迟了两个小时，身体的疼痛不禁让乾露出了脆弱，俯下身，缓解一下疼痛，本是戴的牢固的眼镜顺着鼻梁滑落……然后粉身碎骨。
那双眼睛，竟含着几星晶莹，不是为了疼痛，或是说，没人知道为什么，包括乾，他也不知道，只是，心很冷，天很灰，便落泪了，不自觉地。
圣籽美正咬着大拇指，她在揣测现在乾手术完成了没？成功了吗？或是失败了……她甚至学会了乾的分析，找了一张废纸在上面不断拼凑手术会成功的理由……而不知怎的，心似被鞭子抽打了，她以没有理智……或是说，她失了理智，她只知乾现在需要她，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需要她。
或许是这样，她觉得她同样需要他，无论什么理由，她要他活下去，无论百分之多少地把握，她要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红灯前是一长队钢铁，比人来的还无情，而人却偏偏在这种机器里想着心事。
雨还在下，冲刷着车窗，冲刷着，几个人的希望慢慢变作绝望。
伊贺仍未给圣籽美打电话，以往乾的病况，伊贺都会告诉圣籽美——乾的私人医生。唯独现在，这个坎，伊贺迟迟没打来电话。
是失败了吗？
圣籽美猜测着，不来电话并不是失败的理由……或是医院没信号，或是忘带手机，或是医院电话线接乱了，都可能无法打来电话……圣籽美安慰自己，尽量填给自己乾手术成功的借口，心却仍是没有规律。似乎无法用医学解说。
医院与圣籽美的手表分针同时指向12。
乾手术拖延了3个小时了，雨下的愈发的大。红灯前仍是一堆钢铁。
圣籽美推开车门，重重甩上，留给司机两张大钞。
圣籽美红色的风衣在瓢泼中模糊，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溅起一地水花，无人欣赏，终又落了下去。
“乾……你何必呢？”
伊贺开口了，嘴唇却泛着苍白，他是医生，可他竟要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渐渐被死亡吞噬……他做不到，乾又如何做到呢？
“无所谓了，活下去的几率有0.1%吗？没必要争取了罢，更谈不上什么何必不何必了。”乾望着窗外，对满地落叶轻叹：“你无憾了吗？看来我要带些遗憾了。”
乾微微笑了，伊贺轻叹了一声，背过身去，再不忍看。
“伊贺，可以给我安眠药吗？我的身体告诉我，我100%是活不了的，而我正常死去100%会很痛苦，不如吃药的好。”乾笑了，眸子里是淡淡的迷惘。
原来，不戴这副眼镜照样可以看得很清楚。爸爸何必要骗我终身戴着它呢？这样100%会让南宫第一次见我说“你长得蛮帅。”而不是“你视觉有障碍吗？”
“给……给你……”伊贺抛来一个瓶子，“只要吃……一半就好了……会走的……好一些……”泪水溅在地上，冲刷掉一方尘土。
雨收敛了些，红色风衣的下摆飘扬着，而风衣的主人，却像落汤鸡，狼狈不堪，精疲力竭地跪在医院门口。
“谢谢……”乾从未像今天这样，笑得如此勉强，一双大手捧着白花花的药片，向门外眺了半晌，轻叹“确实要带着遗憾走了……”
将药塞进嘴里，饮尽一杯温水，袭来的是浓浓睡意。
“好困。”乾揉揉眼睛，“我要死了么？”乾将脖子缩进被子里，满脑的睡意以让他魂志不清，他只知，他从表面上看去，会走得很安详。
一个生命的逝去，是毫无征兆的。
圣籽美倚着门，摊了下来……泪水，雨水，汗水……她以分不清了，只凭它们任意在脸颊滑落……
床上的少年，那个数据少年，脸上正被蒙上白被单……
伊贺拎起圣籽美的领子，“你是个医生吗！你的所作所为是医生该做的吗！面对一个人的生死，还有什么时间考虑其它！”
伊贺将圣籽美摔倒另一个角落，将少年病床边的日记甩给她，“这是他最后留下的，给你的。”
圣籽美爬过去，紧紧抱住日记，无论伊贺的眼光对她是多么的鄙夷。
这是乾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
打开日记的最后一页，那是一行写的十分勉强的字迹：
如果，生命不是这么短暂，我100%可以渡过一段很长的时光。然而，我用这么短暂的时光，肯定了，我100%爱上了一个人，那么，我应满足了罢。
泪打在笔记本上，化开了几处笔迹……
雨停了，没有声息的。
或许是注定吧，这两人中，必定一个人是满足的，而留下另一个人，继续她的生活。
没有人再见过圣籽美。
人们只知道，她结束了自己做私人医生的生涯，她，带着她破碎的希望，相似在人间蒸发了。
十月，入秋了，没有人再提起她。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单人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