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半夏》听九州

7、痛苦的抉择

　　立夏在外面听着，心里面略过各种思绪。
　　大概是于心不忍，若是孟少冲有一点怀疑，她便能劝说自己，为了大事，为了安全，把他杀了，可是这个初涉江湖的人，并没有怀疑什么，给了她一种虚假的安慰：也许，就不会发现呢？也许得到钥匙里蕴藏的东西，不用杀了他便能解决呢………
　　哼哼，妇人之仁！那边邱衡见她成功便就在眼前，竟开始犹豫起来，心中暗暗不屑。
　　“据我所知，你们若是没有完成任务……总使他也不会客气的吧………”
　　阿夏没有理他，藏在袖中的指头却微微握紧。
　　是的，她毕竟与阴山守令宫的其他宫主不同……她心中还潜藏了那么点希望……大概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祈求一点光明。
　　她们多疑，她们奸诈，她们欺骗，她们背板，她们内部勾心斗角，却被外人统一称之为邪教中人。在那些正派人物心中，她们是害群之马，是邪恶的化身，是遇见就需要被诛灭的，不论是是否良心未泯，在杀了一群人之后，之后又在一群恶人中救了一个无辜的小女童。
　　她们是邪，是恶，比世间所有的恶人都恶。她们与正派人物，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至死方休。却没有想过，她们是否自愿被推上邪恶的顶端。
　　或许在上阴山的前一刻，她就该把良知抛弃，然而她遇见了小满。
　　和师姐说的不同，小满没有嫌恶她的身份，她的门派，她在乎的是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很简单的对等关系。她没有背叛，让立夏心中那点希望如同春天的野草，见风即涨，星星点点，最终改变了立夏自己。
　　“我自有安排，你且去吧。”立夏转头冷漠回答，“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贱人…果真是个贱人……邱衡心中想着，脸上却带着恭谨的笑意，“是是是，五姐姐。”
　　“七天之内不要妄想离开此地去找你师兄石风。”立夏冷冷道，“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你……你是什么时候下的追魂索……”那少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说。

　　“燕将军，少冲功力微薄，不能破开此锁。待我出去，一定联系朝廷中人前来救你！”
　　孟少冲红着眼眶出来，手里握着那把沾着师伯血迹的钥匙，逐渐贴紧自己的心脏。
　　燕钟在他走之后，有些惆怅，“这娃子有这份心，就已经算不错了吧，臭道士……”
　　“毕竟还年轻……想我年轻的时候……早就知人间酸甜苦辣，尝了个遍………可惜啊可惜啊………臭道士！！死道士！！”燕钟对着出云子喊道，“熬了二十年，尝过的折磨比这可怕多了去了的都还没死……今天怎么就不动啦？！！”
　　“臭道士！还睡着！！还不起来！！”
　　“再不起来，我就骂人啦！他奶奶的！我说的是真的！”
　　“邱疯子！你燕爷爷在此！还不快快滚过来！！”
　　“邱疯子！！你个龟毛儿子！……”
　　“邱疯子！！……”
　　“邱……”
　　……………还是没有人打断他。
　　燕钟似乎有些不习惯，他偏过头去，似乎不想承认那是事实，然而眼泪却从浑浊的眼睛里滚出来，
　　“咋就在我前面死了呢？！臭道士，死了，还占着人便宜………”他喃喃。
　　外面………
　　孟少冲神情悲愤，恨不得现在就和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他狠狠地握着钥匙，手掌捏的发白，正走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他不是让阿夏等在外面的吗？
　　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丝人影。
　　估计凭阿夏的性子又自己行动去找她的小姐了，她总是这样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固执而又十分冲动，就她那样，没有武功傍身，指不定哪天要出事。
　　这条路上应该并没有什么危险。往回走是去原来的地方，孟少冲估计她并不至于走回头路，必然是继续往前探过了，顿时运起轻功，脚尖一点身体直接腾飞而起，正准备再次落下的时候，只听身后“嗖嗖嗖”几声破空之声，力道之大，几乎一瞬间便至耳后。
　　这暗箭来势汹汹，按照九幽的惯例，不淬毒是不可能的，于是下意识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却见那箭刺破他衣袍的下摆，然后狠狠扎在了地上，泥土直接摸过箭头，只余一杆箭身颤颤巍巍暴露在空气之中。衣袍被穿透的地方以一种可怖的速度溃烂，风化为灰。孟少冲不由得大骇，一挥剑，斩断衣摆，那落在地上一截衣摆瞬间化为飞灰消失不见，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孟少冲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触碰到了机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心中暗暗警觉，谁知自己还没完全准备好，又是几道箭光向他冲来。孟少冲脚步轻动，身体一旋，凭空而起，躲过第一支箭，然后连翻两个跟斗，躲过接下来的两支箭，然后用识荆剑在第四支箭轻拨一下，只听砰的一声，刚刚那支箭斜斜扎入墙壁中，那墙壁是石质，两相撞击一下，竟破开了层层裂纹。
　　也不知刚刚为什么都没有机关，现在全都冒了出来。
　　“阿夏！阿夏！你在哪儿？！！”孟少冲在箭雨中狂奔……身影在一片银色包裹中冲进冲出，挣扎像是被蜘蛛网粘住的的昆虫。他甚至不敢落地，只是他的轻功运一段时间就必须借力，即使落地，也如蜻蜓点水，一般一沾即走。然而速度确实原来越缓，动作渐渐笨拙………眼前的景物微微晃动，似在不断地摇摆重叠，然而他似乎看到一个人影…………
　　“阿夏？”孟少冲停下来，身上已经沾了毒，面色微微发青，他用识荆剑支撑起身子，慢慢往前走，那甚至不是走，只是挪动。
　　那边好像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阿夏………？！”
　　孟少冲勉强抬起头来，墙壁有着无数道刀痕，和无数块凹陷，在眼前乱窜，这时似乎其中一块刀气脱离墙壁，直直向他冲来，孟少冲恍惚间感觉自己抬起了识荆剑，朝那刀气软软的一劈，接着眼前一黑，昏倒再地。
　　识荆剑‘啪嗒’掉落在地上，剑身似乎闪过一道微微的寒光……接着，被一只素手执起，那素手轻弹，识荆剑‘嗡’的一声，似在反抗，然后又是几弹，这剑接着一声悲鸣，最后沉寂不动。
　　“果真是好剑，竟然认主。”一道女声响起。
　　她久久站立在旁边，也曾俯下身子去，然后沉默不动，再缓缓直起腰。
　　“我这样对你，其实是因为我自己不想动手，被你发现……我已经做的够好了，不是吗……”那女子自言自语，似乎在安慰，又似乎在劝说自己。
　　“你根本不知道这钥匙是什么………”她喃喃，“原本便是我教之物，只是二十年前，被你们夺去……现在也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待到我打开那箱子，便再还给你就是了。”
　　“这样既完成了我的任务，又全了你的忠义……”
　　说着，她把一个药丸儿塞进他嘴里，又强迫他的嗓子把这咽了下去。见他脸色微微转好，便说道，“这样算吧，我救了你一命，我骗了你………一次，就算一次，那也扯平了……”
　　“你师妹……………”

　　“唔……”孟少冲用手臂支撑着坐起来，四周墙壁似乎在摇晃，一不小心磕到伤口，使他“嘶”的一声皱起了眉头。
　　他这是在哪儿？孟少冲右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左手摸索着识荆剑，当他感知到剑鞘的花纹时却一把握紧。这是突然感觉到有人接近，‘唰’的一声抽出了剑，然而却抓不牢，他像失去了支撑一般，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师兄，师兄！是我！是我！是我阮琴啊……你看看清楚……”
　　“小师妹……”孟少冲摇了摇脑袋，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楚一些……原来他真正一个车厢里，抬头却对上小师妹那双大大而好奇的眼睛。
　　“师兄你怎么乱动？！！”阮琴一把拽过他的胳膊……上面乱七八糟绕了不知多厚的白绷带，简直包成一个茧，怪不得他刚刚感觉行动不便。
　　孟少冲感觉小师妹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是好笑，“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还说没事！”阮琴瞪他一眼，“大夫说你差点中毒死掉好吗？！！”
　　孟少冲一怔，脑子里似乎冒出好多好多东西，一些画面，一些声音，纠缠不清，这时候他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突然问道，“你见到阿夏了吗？”
　　然后看到自己师妹一张茫然的脸，他抚了抚额，“抱歉，我忘了你不认识她。换句话说吧，你可曾见到一个姑娘么？她长得………”
　　阿夏长得怎样……他突然说不出来，似乎就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他形容不出来，留给他的印象似乎也只有印象了……似乎长得还算漂亮？！
　　他简直要脸红了，然而却听到自己师妹似乎有些畏惧瑟缩的声音，“我好像看见一个姑娘…………”
　　“嗯？然后呢？”孟少冲抬起头来看她。
　　“她………她………”阮琴似乎犹豫了好久，最终鼓起勇气来，“她死了………”
　　一道惊雷闪过，孟少冲脸上的表情突然被冻住了，仿佛突然严肃冰冷起来。
　　“她…死了？”孟少冲似乎在问自己的师妹，又似乎在问自己。
　　“嗯………看样子，似乎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我醒过来时旁边就她一个，刚开始我还吓了一条呢”
　　孟少冲沉默了良久，然后抬起眼，眼神冰冷，“你仔细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不要漏下一个小点。”
　　阮琴似乎被他惊诧到，然后沉默一会儿，“我醒过来时，就是发现有一个死人在我旁边………然后我被吓到了，就走着走着走了好长时间，到了一座山上……”
　　“一座山上？”
　　“对。是一座山。”阮琴言语肯定，“我这才发现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山洞。接着我便在山洞旁边发现了那些个绑架我的人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又发现了你。”她补充道。

　　孟少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靠在车厢壁上，静静阖上了眼，然后说道，
　　“往回走，去你醒过来的那座山！！”
　　“什么？！”阮琴脸顿时挂下来了，“我们还要去京城找三师兄呢？！！”
　　“按我说的，回头！这事情必有蹊跷！”孟少冲想着，到底是谁杀了阿夏，到底是谁救了他和师妹，到底是谁替他们惩了那些恶贼………是谁……是友还是敌……

作者有话说

　　孟少冲要回去了，阿夏要怎么做呢？不能被发现，却又不想动手。。
孟少冲也在成长吧。。
改了一下一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