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半夏》听九州

12、凉州府中人

　　孟少冲天还没亮便被楼下一阵喧哗声惊醒，探头向外看去，却只见十多个带刀番役正在大声嚷嚷着，把客栈的门拍的砰砰响，伴随着各种噼里啪啦瓦罐碎裂的声音。
　　孟少冲心中一动，带着自己的剑，右手在扶栏上一撑，一个起身便翩然落了地。
　　那些个番役先是一愣，见孟少冲风度翩翩，看样子却是像有钱有势的大家公子，再看他武功卓绝，便心生怯意。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竟完全吧孟少冲忽略开来，连砸东西都尽量避免向孟少冲那里砸，大抵表示：“我不惹你，你也别干涉我的事…”
　　旁边瑟瑟发抖的站着一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身上沾了些饭菜残羹，桌子椅子翻倒在各处，整个大堂充斥着一种饭菜和酒香的混合气味。
　　那些在角落里站着的，俱是前来吃早茶的普通民众，一个个目光低垂，在这强势镇压之下，神情惊恐和悲苦。
　　孟少冲顺着他们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背对着众人伏在地上，鲜血从衣服上缓缓的渗出来，把大堂中的砖石缝隙一点点填满。旁边一个装束朴素的妇人已经晕了过去，麻木或者僵硬从其他所有的观众脸上清楚显现。
　　“所有要偷偷离开的人将跟这人一样！”其中一个番役用脚踢了踢地上少年的脑袋，随意而又轻蔑，“待大人检查过有没有在逃疑犯！哈哈，检查过的便没有事，要是发现窝藏嫌犯，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说着他又抬腿朝脚边那颗脑袋碾了碾，那个少年在外力之下像一个死尸一样被强行翻了个身，朝地的一面滚了灰与血混合的粘稠物，面部被散乱的头发遮住，胸膛一道深深的刀伤，伤口被灰填满，显出一种奇怪的颜色。果然是被那些番役砍了一刀，以杀鸡儆猴。
　　“唔……疼………”那少年似乎还未死透，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
　　“尧儿！”那少妇仿佛一下子被惊醒，不顾一切的向自己的孩子扑过去，然后哭喊着，眼泪大滴大滴冲刷着脸颊，向旁边人又像是向自己求证，
　　“尧儿还没死！我听见他说话了！！！”
　　“他还在喊疼……我听见了………”
　　那番役没想到自己这样恐吓后，还有人不知死活的乱动，向门口奔过来，狞笑一声，正准备拔刀之时，却见一道白光闪过，刚刚还握着刀柄的手连带着刀‘嘭’的一声摔落下来。
　　那个番役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突然抱着自己的手臂鬼哭狼嚎起来，血像泉水一样流的到处都是。断手也相应的在地上抽搐着，刀口粘上的不仅是刚刚少年的血更是那人自己的血。
　　妇人却没有管那么多，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哭得缓不来过气来。少年感受到母亲的怀抱，努力睁开了一条缝，望着自己的母亲，然后看向客栈外面站着的一个青年男子。
　　孟少冲把按在剑上的手放下，但心中却更加好奇的看向门外的人。
　　只见那个青年男子，长了一副微圆的面孔，炯炯的目光下，鹰勾鼻子耸起，刚毅中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身材并不算高，却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袖衣，头戴黑色冠帽，身佩锋锐弓矢，右手拿着一个暗红色弯刀，刀尖正缓缓滴落血液。
　　那男子倒是像孟少冲看了一眼，似乎对他的出现有些好奇，却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他，目光在他的剑上停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刚刚其他的番役都处在一种震惊茫然的状态，等到过了会儿缓过神来。只见一人长大了嘴巴，大喊道：
　　“赵昊？！”
　　一个人认出来之后，其他的番役均恍然大悟。
　　“赵昊，你敢动我们？！我们可是你父亲赵侯亲自同意的！”
　　“赵昊，你敢违逆你父亲的命令吗？！”
　　…………
　　“哼，笑话。你说我父亲同意的，我却告诉你我父亲没有同意？！”赵昊冷笑道，
　　“来人，把这些谎报侯爷指令，借我父亲的名义，为祸四方，鱼肉百姓的贼人抓起来！”
　　那些人一开始还洋洋得意，这时候却惊慌失措起来，
　　“赵昊，你可知抓了我们会有怎样的后果？！”
　　“此番可是杨枢密使大人奉军令让我们来抓那潜逃的魏贼，你对我们下手，就是对朝廷抗命！”
　　“就是背叛朝廷！……”
　　“赵侯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又是一番吵闹。
　　“饶舌，也罢。”赵昊无奈的招招手，后面的一个英武高大的将士走上前来。
　　“把他们舌头绞了，省的乱说话。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啊！！！
　　几团模糊的肉块被丢在地上。
　　孟少冲微微有些心惊，环顾四周，发现的众人神态与他想的完全不同。
　　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和无与伦比的狂热。只见刚才快要死的少年挣扎着直起身来，嘴巴大喊着，尝试几次才缓缓发出声音：
　　“赵大人！！我长大以后也要像你这样！！”
　　孩子的脸上充满对赵昊的崇敬。
　　赵昊似乎没听见，然后朝孟少冲走了过去：“让这位玉门派的侠士，可是对赵某有什么意见？没事，说出来！哈哈！”
　　孟少冲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那人的眼睛。赵昊的脸孔并不十分英俊，但有种难得的气质，眼睛深邃黝黑，几乎可以吞噬一切，武功卓绝，而且为人果决。
　　“我是这凉州府骑都尉赵昊，凉州侯之子。敢问这位是………”
　　“在下玉门孟少冲。江湖中人，无一官职再身。”
　　“哦哦……孟少侠，你不是这里人你不知道。我们虽说是大胤凉州府，然而实际上离汴京非常之远。那些从京中派过来的官吏，即使是一芝麻大的小官也敢在这里横威，如刚才一般的事情常常发生。我这也是为民除害……只是可惜父亲这关不知道怎么过去才好……”
　　孟少冲心中有些赞同，这些人横行乡里，到哪里都是危害。
　　这里是凉州府，天高皇帝远，即使在有威力的地震，到这里也已经风平浪静。像他们玉门城根本从没见过什么汴京来的人。
　　“令尊……可是非常严厉？”孟少冲问道。
　　“可不是，此番朝中一个有大影响力的逃犯跑到这里来，所以我这次受到的处罚也许……会很重……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也说不定……”赵昊有些感叹，但看样子，并不畏惧。
　　孟少冲对大胤朝中局势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凉州府到底处在什么位置，所以并不发言。
　　“孟兄弟，你可知道，我父亲对你玉门可是十分有感触啊。”赵昊转头过来对他说，“传说那玉门上的俱是修仙之术。我父亲又是好奇又是敬佩你玉门的侠义之风。”
　　孟少冲哭笑不得，“这世间哪有什么修仙之术，我们玉门讲究的是剑法，以剑入道，以剑修身。若说是玉门的侠义之风，天下侠士可是要向赵兄讨个说法了。这侠士之义可是为侠之人必备的条件。”
　　“我可不管，呵呵，只是一定要把你带到我父亲面前，与他说说。这样，说不定能减缓我犯下的罪责。”赵昊似乎有些担忧，但脸上还是一副无畏的模样。
　　“这也不是什么罪责。”孟少冲习惯性的安慰人。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赵昊似乎找到了知音，
　　“可不是，我可发誓要除恶务尽，发誓要带上我们的子民过上好日子的，不受欺压的好日子……”
　　“嗯……”孟少冲微笑道，“可是承赵兄的情，我们这次可是有事前来，是来寻找我与我师妹的恩人的……”
　　有事？！师妹？！恩人？！
　　赵昊心中盘过这几个词，然后说：
　　“我们府上毕竟是凉州府，你若是有什么事找什么人，可不要太容易……只要我父亲赏识，在此地做什么事都不难！”
　　“这话说的不错。”孟少冲朝他作了一个揖，“那可是多谢赵兄了。”
　　“好说，好说！”赵昊笑道，“那令师妹……”
　　孟少冲似乎有些无奈，“她估计还在楼上睡着，不过一时半会儿就会醒来……”
　　“那好，今日未时静候佳音！”
　　“多谢！”

　　人渐渐散去，那位妇人也扶着自己的儿子慢慢走了出去。孟少冲莫名动了恻隐之心，给那妇人一块银子。那妇人也没有推辞，估计治好自己儿子的伤需要不少的的银钱。
　　孟少冲看着那少年苍白的脸，和眼中的火热，静静立着，不说话。
　　客栈的伙计也开始收拾残局，将血迹清除，将那些肉块喂给大门口的狗吃。狗大口大口嚼着，除了孟少冲，其他看见的人俱是得意而又兴奋。而他却觉得有点反胃。
　　孟少冲并没有吃什么，将早点端至楼上，敲了敲门，许久许久……
　　当他以为师妹又偷偷跑出去之时，只见突然门开了，阮琴探出一张脸来。
　　“大师兄~~，你真是好人~~”习惯性的撒娇。
　　阮琴并没有察觉到楼下的惨剧，他似乎睡得很熟。
　　孟少冲笑了一下，把东西给她，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知道魏贼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