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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故事的另一面 ...

  •   消毒水的味道总不能称得上好闻。简言此刻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闻着混合了百合后的味道,隐隐的有些头痛。因是在生日宴会上受的伤,虽然不严重,但还是被景家人好言相劝着留院观察。她不好推脱,便只能顺了他们的心意。
      具有良好教育背景的人,多数时候还是通情达理、很好相处的,只是言语间多少透露出对昨天事的回避。
      即便不说,她又怎么会猜不出。景博的父母,一个是名校校长,在教育界足见威望,一个经营自己的画廊,在艺术圈里也是颇受尊重。这样的书香门第,又怎会毫无芥蒂的接受市井出身的犀利妹。也许本就带了挑剔眼色,昨天犀利妹送错了领结,弄砸宴会,还伤了人,只有加倍减分。
      看来Kings和犀利妹以后还有的磨。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诋毁指责或者将责任推给犀利妹。这固然有家丑不外扬的意思,但也是对景博这个儿子的信任和爱。
      他们相信他、爱他,才会尊重他的选择,即使他选择的那个人他们并不喜欢。他们会生气、会劝告,但不会是强迫或者暗地破坏。不然以景家的地位,让一个小小的荣休警察一家在香港待不下去、不声不响离开,并不是十分难办的事。
      犀利妹也来过,一副内疚的恨不能由自己来替的表情。简言当然不会怪她。她体会不了追求真相和正义在犀利妹心中的重量,但她是羡慕她的,羡慕她那样拼了命的做一件事。
      犀利妹心中有一把火。
      拥有这样干净灵魂的人,景家总有一天会接受的。

      “真的不再多住几天么?”
      “犀利妹,我没什么事啊。等结果出来就能出院的,不用担心。”简言拉住她,笑笑,“况且我也是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才那么容易被你撞倒。医院我实在待不习惯,早点儿回去、才能早点儿好啊。”
      也不全是安慰犀利妹。
      这一跤,固然有犀利妹的原因,但也是她这些日子有些恍惚的关系,不然的确没那么容易被一撞便摔的如此狠。
      犀利妹很快就被她哄劝的不再自责难拔,又接了个电话,便风风火火告了别、跑回去办案了。
      她想,她的确是羡慕的。拥有这样生龙活虎又鲜活的性格,怎么叫人忍心看她难过。
      犀利妹的家人,学院的领导,实验室的同事,课上的学生……在这几天来了个遍,光是摆不下的鲜花和果篮就被她吩咐人送出去五六次。
      只是,那个人终究没有来。
      出院那天,景博来帮她办手续。
      处理结束寻来时,她正坐在医院草坪的长椅上,拐杖被随意倚在一边。
      “手续已经办好了。”
      他低头过来的脸上、有难掩的疲惫,“走吧……”
      “坐坐吧。”
      她说。
      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怔了怔,景博收回本欲扶她的手,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

      “你和犀利妹,最近有问题?”
      或许没有立场来问他的私事,但简言还是问了。
      “你……犹豫了。”
      她语气平淡的陈述一个“事实”。
      那次经过餐厅,恰巧听到犀利妹站在里面和他通电话。即便无心,听别人讲话也终归不礼貌。她不欲打扰,准备退回去的时候,却见他就站在餐厅外面,和一群学生一起离开。
      只是一墙之隔,都不能见上一面么。
      后来见他又带犀利妹参加景家的生日宴会,以为只是自己多想。可现在,他们连探病都是两个人分开来的。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这样的沉默无疑是默认。
      “逃避不是答案,更不可能解决问题。”
      是啊。
      这样直截了当的语气,反而让人放松下来。景博顿了顿,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症结。
      “有些问题没办法解决,家人给我很大的压力。”
      “是么,”简言定定的盯着他,“是他们给你压力,还是你自己以为他们给你压力?”
      景博终是在她那样的目光下不得已移开了眼。
      她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他们爱你,所以希望你得到的是这世上最好的。同样,他们不了解她。如果你能证明她就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我想没人会反对你们得到幸福。”
      景博没有说话。
      “放弃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她的语调平缓,似乎有着完完全全的旁观者般的冷静。
      “并不是可以开始的,就可以走到最后。但是如果因为一些可以解决的问题就放开手,那连后悔的机会都不配有。希望你慎重每一个决定,因为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你发现自己错了,就可以把那些不好的记忆擦掉,然后修改重来。”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穿着病号服追逐的小孩子。这世上能没有烦恼的,恐怕只有那时候了吧。
      “谢谢你,我想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但孩子也终究会长大。
      “你和Gordon?”
      景博皱眉,他知道他可能不应该问,但还是问了。Gordon最近在准备订婚,和Nicole。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那一定不是容易解决的。
      “听说他要订婚了,我,很为他高兴。”
      她没有更多能说的了。

      景博本来是要送她的,奈何半路闯进来的Anna很是强硬的将她“劫”了。
      Anna载了她,一路气势汹汹的回了自己公寓。将人安置在一直准备着给她的客房里,又替她在大学请了假,还没收了她的手机,名曰“闭门思过”。
      连受伤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还居然跑去别的医院住院。
      简言便也随她去,反正学期已经结束,工作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本来就准备交接。她一直研究的项目前不久也宣告成功,连投递出去的论文都得到了回复、不久便会发表。
      香港,她终归是要离开了。

      别人的生活却依旧惊吓刺激着。
      “Kingsley醒了,Kingsley醒了!”
      犀利妹的声音让楼道中的景家父母两个回了神。女孩脸上惊喜的表情是那样真实,此刻三个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真心感谢上苍将他们的儿子和爱人还回来。
      在危急时刻不愿丢下她独自逃生,景母早被犀利妹的那颗赤子之心打动。这次儿子被汉他病毒感染,性命危在旦夕,她就知道,犀利妹一定可以唤醒他的!
      她是可以站在自己儿子身边的人。
      犀利妹跟着医生出去,景父景母则小心翼翼的围在刚刚苏醒的景博身边。
      景母伸出手,却不敢太过用力,“Kingsley,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景博仍旧虚弱,目光却明亮依旧。
      “谢谢你们,这二十多年对我的照顾。”
      景母猛地抬头看向病榻上的人,手指颤抖,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你,想起来了?”
      景博看着自己惊慌的母亲,点了点头。
      景父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低头看着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他们瞒了这么久,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还是到了这一天。
      “这么多年,是我们骗了你,让你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
      他感到了怀中妻子的不断颤抖,依旧选择说下去,“你的家人,其实从没放弃过找你。”
      “故事”就要被一一揭开,可是那些陈年旧事又有多么重要。
      “我是简诺,也是景博,”未待说完,景博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不论如何,你们都是我的家人。过去是,以后也是。”

      景博和犀利妹的订婚在景博出院的那个月低调进行了。顾及到景博的身体状况,没有请太多人,就只是邀请亲近亲朋在景家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宴会。
      Gordon自然会来参加,只是没想到并没有和Nicole一起。
      景博在犀利妹的搀扶下接受不时走过来的人对他们的祝福。Gordon来的有些晚,犀利妹正带着他走来,“Lo sir,Nicole没和你一起来么?”
      “她,去台湾跑新闻了,让我代她向你们say sorry,礼物送到,祝福下次一定当面补上。”
      Gordon将礼物送到犀利妹手上,又从犀利妹手中接过了景博的手臂,转由自己扶着。犀利妹也就贴心的为他们留下充充足空间。
      “大教授,你可得快点儿好起来啊,不然我手下的女警都没心思好好工作了。”
      景博不理会他的调笑,目光循着犀利妹的身影。Gordon也没有再说话,有意无意,似在搜索什么。
      “简言没来。”景博出声。
      “嗯。”
      Gordon没说什么,将他扶到一侧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取了一杯酒,仰头喝掉。

      “你和Nicole是怎么回事?”
      他们订过婚以后,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关系,谁也不管谁,连婚期都是一拖再拖。
      景博不由想到了自己昨天和简言的见面。
      他们的关系不便公开,以她简家人的身份、目前还不太方便出席这场订婚,就提前送上祝福了。
      “你要走么?”
      景博还是问,“不等Gordon的婚礼结束再走?”
      简言笑笑,“我想我没办法当面看那样的情景,况且你知道的,爸爸的公司老早就需要我回去了。”
      “好吧,”她决定的事,他也不会勉强。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不用,我现在真的怕透告别了,”简言俏皮的眨着眼,仿佛有些儿时的模样。“告诉犀利妹我走了,不用太想我。”
      这是他的妹妹啊。
      小时候的简言活泼调皮爱粘人,总是笑意盈盈的跟在他后面。却在这么多年,没有他的日子里,长大了呢。

      “还能有怎么回事,” Gordon无所谓的耸耸肩,“她没玩儿够,我也没玩儿够,所以,就这样呗。”
      “Gordon,”景博皱了眉,“你到底在干什么,犀利妹说你几乎白天晚上都在警局,饭也不吃,家也不回,你……”
      “还不是案子多啊。”
      Gordon不以为意,又是一杯酒下去。
      景博没有再说话,犀利妹已经放好礼物回来。景母也跟着过来,扶了景博过去见其他亲友。犀利妹便在原地看着卢天恒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够了。”终于,犀利妹抢下了他手中的酒杯。
      “简言已经走了,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奇怪,怎么你们今天都问我什么意思,”卢天恒起身又为自己拿了一杯酒,却一回身又被犀利妹夺了。
      “怎么,刚订婚就开始为Kings着想,一杯酒都舍不得啊。”
      还有心情调笑!
      “Lo sir,你明明知道简言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犀利妹不依不饶。“你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的,对不对?!”
      “呵,那有如何。”
      卢天恒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Lo sir,你有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么你有问过么?”
      犀利妹的话字字打在他心上。
      “你以为我会留一个什么都比我好很多还喜欢我男朋友的人在身边么?
      ——Kingsley是她的亲哥哥!”
      她叹了口气。
      “这件事简言本来不想说出口,kingsley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又有着自己的生活……简言不想给他多添困扰。”
      “我是无意间发现的,她告诉我是怕我误会。没告诉你,是怕你在告诉和不告诉你兄弟的选择间煎熬。”
      “现在好了,简言走了,她放过你了。你也不用再纠结了,拜托你和Nicole长长久久下去吧。”

      十年,有些你以为不会变的,早已面目全非。十年有多久,或许谈不上沧海儿,但它足以让你对一个曾生活过的城市完全陌生。成年人,也是最冷血无情有又现实的动物,而那些本就不抱希望的人,又怎么可能还在原地等待。
      毕竟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有人舍得让你等么?”
      身后传来带着戏谑的低沉男声,接着一个高大男人端着杯酒,不请自来在女人面前坐下,挡住了她望向门口的视线。
      “警察先生,我想你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女人抬头看向这个对自己搭讪放电的男人,岁月似乎都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依旧语气淡淡道,“我并没有那种意向。”
      十年,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这里。那么,他们的故事是否也能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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