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斗酒津亭

3、第三章

　　仆从伸手抱住头，惶恐至极，“这……”

　　一听仆从开了口，罗瑞阙的眼光便紧锁到他的身上，严阵以待的等着下文。只是这仆从的下文等了半天，罗瑞阙也没等出个所以然。

　　罗瑞阙叹了口气，朝着仆从方向踱了几步，将黑漆漆的影子投到了仆从跪着的地方。

　　“派你作甚？”不耐烦的语气昭示着罗瑞阙的耐心即将耗尽，仆从的机会所剩无多。

　　而仆从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公主派小的来看着驸马。”

　　“看驸马？”罗瑞阙板着面孔，不怒自威。

　　仆从一见罗瑞阙板起了脸，便哆嗦着嘴道：“是，是……公主说是怕驸马在外偷腥。”

　　“荒唐！”罗瑞阙覆手而立，把背影留给了仆从。“边关苦寒，怎有女子供着驸马偷腥！”

　　“这……小的……小的有一言……不知到讲不当讲……”仆从见罗瑞阙的气势弱了几分，知晓他的怒气消了，便陪起了笑脸。

　　罗瑞阙双眉紧锁，这仆从似乎颇爱卖关子。

　　“讲！”

　　“是，是……”仆从跪着用膝盖朝罗瑞阙挪了几步，用着有几分谄媚的腔调，“将军久离梁城，不知这年头，除了那红巾翠袖的莺莺燕燕，还有那雌雄莫辨的须眉蓝颜呀！”

　　罗瑞阙的思绪在脑中转了几转，眉头紧了紧，满心都是不解。自己立世二十余载，一向少听风月之事。虽说这军营腌臜之事不少，可俗生只道是逢场作戏，待解甲归家了，终究还是会红-袖添香，这蓝颜又从何处谈起？

　　似是看出罗瑞阙疑惑，仆从欲解释，罗瑞阙却不愿意再听下去，耗了这么久，未得多少有用的消息，再看那仆从，一副奸邪小人的嘴脸，更加不悦，便命他下去。

　　仆从下去后，能容下走十几人的大帐顿时显得格外空旷。

　　罗瑞阙望了望主座，想起几个月前，恭城还坐在那地方和自己谈笑风生。加之那微弱的烛光似乎还能晕染出了裕恭城的脸……

　　罗瑞阙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暗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么？

　　自自己不能这般感情用事，罗瑞阙换坐到主座，随手翻开放在案上兵书。兵书上兵策千行，奈何映入他罗瑞阙眼帘的只有三个字“裕恭城”。

　　罗瑞阙揉揉眼，似乎听到了梆子声，似乎看到了满目春情的旦角，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似乎又瞧见了梁城满是呢喃软语的销金窟，似乎，又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候。

　　恍恍惚惚，罗瑞阙似乎看到帘缝间飘出一张人脸。

　　待看清了五官，罗瑞阙情不自禁，欢喜的唤了声，“恭城！”

　　而撩开帘的小兵被罗瑞阙的笑晃花了眼，愣了片刻，道：“回主将，裕副将还未归。”

　　未归？罗瑞阙似是被小兵戳破了美梦，瞧见小兵手中的木槌，知晓他在军中做得是打更活儿。

　　“何事？”

　　“小的见子时将军的帐中烛火未熄，担心有变，特来查看。”小兵低下头，似是担心罗瑞阙责罚。

　　“嗯。干得好！”罗瑞阙敛了几分笑意，正要借案上的兵书掩去尴尬。可这动作，却在他自己的眼中又尽是欲盖弥彰。

　　罗瑞阙思忖片刻，想着与其自己坐在帐中心神不宁，不若自己走出帐子候人，便起身道：“走，本将和你打更。”

　　“这……”小兵没想到罗瑞阙会起身，木槌被惊得掉到了地上。

　　“怎么”罗瑞阙用目光把小兵锁死，今晚怎么凡事都显得格外诡异。

　　“将军的，玉掉了。”小兵伸手指了指罗瑞阙脚边的玉佩，又匆忙的低头捡起地上的木槌。待做完这些，小兵抬头冲着罗瑞阙憨憨地一笑，道，“小的没想到将军愿意和小的一起打更……真的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是吗？”罗瑞阙笑了笑，声音却是渗着寒意，“不必管它，走吧！”

　　“是！”小兵撩开帘子，让罗瑞阙先行。

　　罗瑞阙抬腿迈出帐门，又示意小兵带路：“先去右一营。”

　　“是。”小兵点头，走到了罗瑞阙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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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在小兵的身后，看着熟悉的营帐，似乎一如多年前自己同恭城溜出京都，偷入军营。以前厌烦着行伍生活，厌恶那当兵的一身腥臭，偏爱羽扇纶巾，策论山河。直至父亲死了，罗瑞阙才恍然大悟，领兵打仗才是自己的命数！书生意气固然惬意，但其却救不得自己，也救不得苍生。乱世自当用兵。

　　罗瑞阙看着小兵的背影，想着那时候他和恭城也作了这番打扮，然后佯装敌袭，闹了个鸡飞狗跳。当时洋洋得意，殊不知却是自己父亲黄雀在后，使了一招空城计，把自己和恭城束缚在了大帐之中。

　　罗瑞阙抬头准备望一眼寒月，只是寻了半天却没看到半点月亮的苗头。似乎已经被飘来的云遮掩？

　　罗瑞阙低下头，心道，他现在都记得，当时输了之后，他深以为耻，甚至厌恶了下一个与恭城再逢的蝉鸣。

　　但，此刻心境似乎又不同寻常了，他甚至期待着下一个能听到蝉鸣的日子，甚至希冀着就是此刻。

　　这样，他在下一个营帐转角，就能遇到那个让他等之又等的人。

　　另一端，裕恭城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山头的山顶。山脚，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梁军驻扎的营帐。

　　漆黑的夜空下，烛光把营帐变成了光源。就是那一个一个发光的点，给这不毛之地带来了人烟。

　　裕恭城站在山头远远眺望地那一个个橘色的点，身体渐渐舒缓，仿佛那星星的光源就是他的恋人，无尽的缱绻，而那军营就是他的家，他已经走到了门前。

　　而那营地的腹地，最亮的点，应是瑞阙的营帐。

　　此次失约怕是惹他忧心了。

　　裕恭城为自己没能按时赴约汗颜。

　　又想到自己先遣了公主派的仆从过来……自己这次怕是会牵连其他人了。

　　瑞阙的脾气，自他父亲去了，便一直不太好。

　　谁曾想，他以前却也曾是个儒生，是个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呢？

　　裕恭城叹了口气，终究是弗家对不住罗家，可这纠结却也不是自己能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