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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恶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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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是什么。
罪恶是土壤,会让那些坏人生根发芽。
罪恶是良源,灌浇出绝望与怨恨。
罪恶是什么?
——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洁白,稚嫩。
罪恶的双手侵占着这片圣洁的土地。
殷夏夏的脸转到门的方向,眼睛灰沉沉的。
会有……黎明吗?
“看什么看!没人会来的!那两个老不死的早就帮我处理好!”
有只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捏住她的下颚,硬生生地让她的头偏过来,对上他那双丑陋肮脏的眼睛,殷夏夏垂下眼睫。
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双眼睛。
干净的。
正义的。
属于黎明的。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眼睛?
忽然!
一个耳光挥过,脸上火辣辣的疼,青年咒骂的声音像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
“像个木头一样,给我动起来啊!劳资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好烦啊。
真是受够了。
方木终于从那个溺爱的母亲那里得到殷夏夏的消息。
最高楼层那个荒弃的房间。
那个禽兽般的哥哥每天都会带着殷夏夏去那个地方。
——罪恶滋生的地方。
根本就不是因为躲避割脸凶手从另一条路离开去舅父家,而是因为——
邰伟一脚踹开了门!
昏暗的地方,隐隐有霉味。
东西很少,正中间铺着一张毛毯,还有一些柜子箱子甚至是沙发电视机堆在角落,估计原来是当杂货屋使用。
邰伟隐约瞧见毯子上趴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是寸头青年。
“天哪!快看他的喉咙!”
小米叫道。
果然,那里咕咕地冒出血,染湿了一小片地,青年睁大眼睛,还在抽搐。
“愣着干什么!快打120!”邰伟敲了大壮的脑袋。
方木的视线落在青年还未提起的裤子,屁股和大半条腿都露在外面,不由抿紧了唇。
角落里突然有些声响。
在方木往前走一步之后,邰伟就迅速几个流星大步挡在他面前。
“木木,在我身后。”
方木不语,一声不发地绕过他,来到角落。
如他预料的一样,躲在那里的正是殷夏夏。
女孩雪白的衣裙染上了腥红,黑顺的头发搭在肩头,露出小脸上的嘴唇艳丽,像涂了鲜血一样——也许真的是鲜血。
她的脸色发白,一双眼睛灰沉沉的,仿佛什么光都进不去。
见到有人过来,她吓得哆嗦一下。
直到望进那双清亮的眸子,她才难过软弱地将嘴唇往下弯。
“我和你们再也不可能一样。”
她低着头。
声音浸了血。
“我好脏。”
就在刚才,她用细小洁白得像小米的牙齿将一个人喉咙部位咬下一块肉。
她好残忍。
她不配拥有黎明。
她将自己抱的很紧,以期蜷缩在黑暗里,不让自己有遇见黎明的妄念。
“没关系。”
方木单膝跪在地上,心里不是滋味,双手环抱住了她。
同样瘦弱的两个人抱在一起是说不出的契合。
方木将脸贴着她的脸颊,听她细细的呜咽,和颤抖的不知所措。
然后又缓缓道。
“斩杀恶龙的人,身上沾的血是勇气和荣誉的象征。”
“别担心。”
“我们……都是一样的。”
三个月后,藤大。
梧桐树下,挺拔的身影迅速走过,俊秀的眉目,漆黑的刘海,还有一身忧郁的气质,引来不少路过的女生窃窃私语。
“天哪!我见到本人了,那不就是犯罪天才方木吗?”
“是啊,就是他,赶紧照几张相。”
“据说前不久帮助警方抓到割脸凶手。”
“真人好帅!!”
方木面不改色,脚步匆匆地进了乔教授的办公室。
乔教授是他的恩师,即使几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也没有放弃被深渊凝视的方木。
乔教授老了,头发银白,满脸皱纹,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
此刻,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方木。
“方木,你的毕业论文还在犹豫么?”
这是让方木很头疼的事,关于犯罪心理的论文他写过好几次,但乔教授的是,将发生在前几年的那件事写出来,因为具有很大的价值。
——真实的犯罪心理。
但他没办法写出来。
没办法直面心魔。
最后,他只能说出重复很多遍的话。
“乔教授,再给我点时间。”
大街上人很多,车很少,沿街摆摊的小贩略微构出一副繁荣的景象。
方木走上街打算买一份午餐,吃太多食堂里的东西偶尔也需要改善下伙食。
他也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双手插在大衣兜里随意逛着。
也许是无事可做,竟让他回想起前不久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殷夏夏。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养母对她非打即骂,哥哥对她虎视眈眈,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在自己房间的墙壁上,画出了黎明。
期待着破晓。
幸好她没有被玷污,十四岁的小姑娘,干净得不染纤尘,但沉默寡言,就算说话,声音也是细细小小的,像是怕惊吓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敏感而纤弱,单纯而自卑。
幸好现在她换了个环境,刑局虽然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但好在他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夫妻俩应该能照顾好殷夏夏。
是的,刑局领养了殷夏夏,原来的殷夏夏一直是黑户,没有任何证件可以证明她的存在。
而更让方木意外的是,刑局竟然是殷夏夏养母口中的联系人,每月汇给他们钱的人。
方木骤然顿住了脚步。
一个女孩背着手昂着头望着她。
依旧是白裙子,但似乎是新买的,以前的那条很朴素,而且稍小不合身。
现在这条很符合她的身型,领口处有几朵小小的天蓝色碎花,既俏皮又活泼。
腰际有一条白蓝色的柔软的绸带,将她纤细的腰身勾住。
“方木哥哥!”
她有些小小的惊喜。
脸庞精致柔软,眼睛总算不是灰沉沉的。
自从她咬伤苏东脖子,她就一直很害怕自责,其实苏东并没有什么危险,输了血之后精神很快好起来,躺在病床上一口一个“小贱人”地叫着,还扬言“出院了要给你好看”。
那天殷夏夏满嘴血的样子确实惊到他,但更多的是怜惜和庆幸。
现在她总算好起来,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生机活力。
“方木哥哥。”
殷夏夏又叫了一声。
方木这才从发呆中回神,望向她,不自觉地弯下嘴唇,摸摸她黑顺的头发用最柔软的声音问:“夏夏,怎么到这里来了?逛街吗?”
殷夏夏用澄澈的眼睛沉默地瞅着他,并未作答。
但那双眼睛就像在告诉些什么。
方木蹲下身,稍稍仰头便对上她的目光。
殷夏夏捏着裙摆,眨了几下眼睛。
等了一会儿,殷夏夏闭上眼睛,低头冲方木的脸颊上“吧唧”一下。
方木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连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他的视线接触到女孩的目光。
那一瞬间,他读懂了女孩想要说什么。
“方木哥哥,你好干净。”
“我好想……”
下一秒,殷夏夏回避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