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暮寒》张不一

15、涅槃

　　因为沈恒，初春的内心再次有了期望，或者说，是奢望，她不想让沈恒死，她早已把沈恒当作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最关心最在乎的人，若是沈恒死了，初春会再次在这世间迷途，不知该如何存活。

　　怀揣着这份奢望，初春每天都会在佛堂前跪上两个时辰，诵经念佛，她再次对上苍寄予希望，她在佛堂前深切忏悔曾经对上苍的不敬，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与上苍交换沈恒的性命。

　　两个时辰的跪拜，初春的腿部绵软酸麻，她颤颤巍巍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突然身体失衡向一旁倒去，幸亏一双手及时的出现扶稳了她。

　　初春惊讶的扭头看去，正对上沈恒责怪的目光，她微微一笑，说：“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还要跪倒什么时候？”

　　“我这不是起来了么？”初春无所谓的笑笑。

　　沈恒凝望着初春，不言不语。

　　“你怎么了？说话啊？”初春说。

　　“求人不如求己，哪怕你求的是佛祖。”沈恒望着初春，“佛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只有自己才能救赎自己，也只有自己才能帮自己，求谁都没有用，若想好好活着，只能靠自己，我死后，你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为自己活着。”

　　初春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隔着泪眼凝望着沈恒，哽咽道：“沈恒，我不想让你死，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沈恒轻轻地将初春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柔声说：“人终有一死，我只不过比他人提前了些许。”

　　初春流着泪看着沈恒：“沈恒，你把我当什么？”

　　沈恒勾唇轻笑：“妻子。”

　　初春苦笑：“你若是知道了我的过去，一定不会再这么想了。”

　　“我为何要知道？我只知道此刻在我身边陪伴着我的人是你；当我卧病在床，日日夜夜在我身边守候着我的人也是你；过去的你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现在站在我身边的初春。”陈恒眼神坚定。

　　初春怔怔的望着沈恒，心中有着说不清的痛，你给了我所有想要的，我却留不住你。

　　“沈恒，给我一个孩子。”初春直视着沈恒的眼睛。

　　沈恒低头凝望初春，剑眉深蹙，不知如何拒绝。

　　“给我一个孩子！”初春紧紧地抓着沈恒胸口的衣襟泪流满面，“给我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好不好？我求你，给我一个希望。”

　　沈恒将初春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嗓音沙哑：“好。”

　　两月后，初春有孕，沈家迎来了久违的喜悦，沈家二老不顾身份当众喜极而泣。

　　初春说，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十个月，却也是她最痛苦的十个月，在这十个月中，她每一天都在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成长，那是她和沈恒的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却每一天都在感受着沈恒生命的枯萎，她无可奈何地看着沈恒与她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

　　后来，初春生下了一个儿子，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眉眼很像沈恒。

　　沈恒为儿子取名为沈康，别无他求，只希望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

　　在儿子出生的十三天后，沈恒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临别前，初春抱着孩子在沈恒的床边泪流不止，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沈恒艰难的伸出手替初春擦眼泪，笑着安慰她：“春儿别哭，记着，为自己活着，好好活着。”

　　“你不走好不好？我自己做不到，我做不到。”初春痛哭哀求。

　　“我死后父母必定会为难与你，你要记着，以后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要学会自己独立坚强的面对，求人不如求己，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沈恒气若游丝，看向初春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尽的留恋与担心。

　　“我做不到，没你我做不到。”初春紧握着沈恒的手。

　　“记着，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沈恒不舍得看着自己的妻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唯一的母亲，所以，带着我的期望活着，永远不要放弃。”

　　言毕，沈恒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

　　听到这里，我早已泪流满面，为初春与沈恒的结局而遗憾，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为什么老天如此的不公平？为什么初春不能有个好结局？

　　暮寒泪眼朦胧的望着窗外的夜空，我知道，她在想沈恒。

　　结局

　　沈恒死后，沈家二老在小沈康满月后便将初春赶出了沈家，他们不会允许自己唯一的孙子有一个来路不明的母亲，更何况这个母亲曾经还嫁过人，任凭初春怎样撕心裂肺痛哭流涕的哀求，沈家二老也未曾改变主意，他们最大的让步便是允许初春在孩子过生日的时候亲手为他做两件衣服，并装作丫鬟亲自将衣服送到沈家，躲在角落里悄悄地看一眼孩子。

　　即使初春悲痛欲绝，可是她却不能死，因为她带着沈恒的期望活着，她必须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而且要活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这样她才能对得起沈恒。

　　离开沈家后，初春用沈家给的钱开了这家歌舞坊，坊中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流浪在外的少女，初春说，她不想让这些女子重蹈她的覆辙。

　　初春还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暮寒，她说，初春之后终有暮寒，可是暮寒之后却是初春。

　　我望着暮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