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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加上一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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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信遣的伙计被宅子管事领进来时,百福楼的老板马邡马老爷正悠哉的在院中听戏子唱着他最爱听的一折戏。
管事知道马老爷的脾气,听戏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但路上听伙计把百福楼的事简要说了,负责的管事心想,这事非同小可,还是快快让老爷知道才是。
其实不止听戏时候,马老爷时时刻刻都不喜欢别人扰他给他找麻烦。可他人性子如此,若是当时不让他知道,事后他操起心来,又要发一通火气。
管事轻步走过去,在马老爷耳边低声耳语片刻。马老爷眉头一挑,旋首看了眼在旁候着的伙计,朝戏子摆摆手让他停下。
“不过一个闹事的,还是个小姑娘,朱信连这样的事都要我出马摆平吗?”马老爷不满道。
“朱掌柜自是不会因这种小事扰您的,只是那闹事的姑娘留了古怪的汤包,朱掌柜想着请您去尝尝。”管事解释道,朝伙计递了个眼色,“你给老爷说说你知道的。”
来请马老爷的伙计正是当时接待冯知春的那位,他麻溜地走上前行了一礼,从冯知春勾手指叫他开始,捡着重点细细把事说了一遍。
马老爷笑了:“这小姑娘倒是有趣,骂得好!”
有人砸自家场子,不怒反夸,这……伙计偷瞄眼管事,发现他神色如常,显是习以为常,只好把疑惑吞下去,低头不说话。
“你说那小姑娘留下三个汤包便走了?”
“是,那三个汤包模样看着古怪,盛在小碟子里,包肚中好像全是汤水,软塌塌的。”
马老爷摸了摸下巴,一边眉毛皱起,道:“臭小子!早把百福楼交给他管,还要老子操心!成天云游云游,不知道又跑到什么荒山野林的旮旯去了!”
他双手一撑,站起身来,掌柜忙跨上一步虚扶着他。
“走吧,且去瞧瞧这小姑娘的‘一绝’是不是名副其实。”马老爷虽看上去烦躁不耐,一双眼睛却透着精光,显是被勾起了兴趣。
朱信早等在店门前,见马家的马车驶来,忙吩咐几个伙计准备着,又支一人去厨房通声信。
马老爷从马车上下来,朱信迎上去正要请安,便见马老爷一个摆手,问道:“那小姑娘留的汤包在哪?”
“在厨房温着。”朱信答道。
“那人都堆着这做什么?”马老爷不耐道,“散开散开,也不嫌热得慌。”说完,自个先抬脚往厨房去了。
厨房早被临时打扫了一通,马老爷满意地点点头,问站成一排的厨子中的一位:“东西呢?”
被问话的正是百福楼的面点厨子——田宽。
“回老爷,在这。”田宽忙打开锅上一个屉笼盖,从白烟缭绕之中小心翼翼端出三个白色小碟。
马老爷看着小碟中汤包,果然如伙计说的软塌塌的。包子包的不错,百褶纹十分整齐,如同盛开的一朵菊花。面皮很薄,随着田宽的动作,包肚也微微晃动,想来里面真的全是汤汁。
田宽把碟子放到桌上,而后看看马老爷,又看看朱信。
马老爷拿筷子轻轻戳了戳汤包,又提起一个,微微晃了晃,道: “这要怎么吃?”
他没说问的谁,还未等朱信答话,田宽先抢着话道:“是啊老爷,我们几个想了半天也不知是怎么个吃法。瞧汤包肚里都是汤汁,一戳,不就都漏出来了,这到底是吃包子还是喝汤?”
马老爷看了他一眼,又旋首问朱信:“那小姑娘走前没一并留下什么?”
朱信答道:“留了。”说罢,把冯知春留的三根麦子杆递出来。
“麦子杆?”马老爷拿起一根在手中转了转,嘿嘿一笑,“这小姑娘果然有趣得很。”
他先那麦子杆戳了戳汤包,觉得不妥当,又拿了把剪子把麦子杆一头斜着剪掉一截,如此被修建过的一头就变成了锐利的尖角。他端起碟子,以尖角对着面皮,小心地戳进去,嘴对着另一端,吸了一口。
才浅浅吸了一口,马老爷立即就捂着嘴,挥着手打发人去倒凉水。
朱信等人看马老爷的吃法实在新奇,眼巴巴地望着马老爷,等他发表评论。
马老爷喝了口凉水,瞪了一眼,“看什么?你,你!”他点了点朱信和田宽,“想知道味道不会去尝一尝?真是!在个小姑娘面前把百福楼的脸丢尽了!”
朱信和田宽也依葫芦画瓢,把麦子杆一头斜剪一刀,刺进汤包中吸了一口。吸完竟也跟马老爷一样捂着嘴倒了杯凉水咕噜咕噜喝下。
其他人面面相觑,几个厨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好奇得很,也不顾是不是得了老板和掌柜的准,也不顾脏了,争先恐后地也跟着吸了几口,吸完无不是同一模样。
“这馅……不,这汤好烫!”
“可不是么!明明拿出来好一会了,我瞧面皮这么薄还以为里头也该冷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厨子就好研究菜,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他们挑开一个包子的面皮,里头的汤汁一下就泄出来。
“原来如此,这汤中有油。”
“是了!方才蒸的透熟,油层盖着,虽然外面的面皮凉了,里头却还存着热度。”
“咦?这汤都流完了,怎的里头没馅?”
“怎么没馅,你没看汤里还有肉末丁么。”
“那也忒少了些吧……”
田宽恼火地看着这几人把原属于自己的那份汤包也扒了个干净。这几个家伙!不敢动掌柜的更不敢动老爷的,就统统拿他的那份下手!可恶,可恶!
眼见连包子皮都要被扒没了,田宽赶忙一把争抢过来,把碟子护在怀里,“行了行了,我还没好好看呢!”
有厨子嘿嘿一笑:“有啥关系,咱几个都替你好好看过了。”
田宽心里咆哮道,怎么没关系!你们又不爱研究面食点心,包的包子那叫一个丑!什么好好看过了,分明是好好吃过、不,喝过了!
朱信不解道:“她是怎么把汤灌进去的?”
依田宽“一绝汤包”的做法,要想包子中有汤汁,就要放能遇热而化的食材,比如肥肉块、猪皮冻。这样的做法正如那小姑娘所说,口感会腻。但是眼前这个汤包,汤汁鲜而却不腻,就像在喝一碗煨好的汤。
“‘灌’字用的好!”马老爷笑道,“这汤包真真是名副其实的灌汤包!”
朱信满怀期待,问道:“老爷知道这汤是如何灌进去的?”
马老爷摇摇头:“我又不做包子,他(田宽)都一脸傻样,我更如何知道?”
田宽窘了脸,前头他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中周县最好的点心厨子,现在却连一个小姑娘的包子是如何做成的都摸不着头脑。这实在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那小姑娘是什么来头?”马老爷吧扎下嘴,回味汤汁的鲜美,摸着下巴问道。
“我遣人去跟了。”朱信让那跟在冯知春身后出去的伙计出来说。伙计答道:“那位姑娘出了百福楼往商街里头走,进了王寡妇的店里。她进去后与王寡妇说说笑笑,一直没出来。小的瞧时间过了挺久,便没再等下去,先行回来禀报了。”
朱信补充道:“以前未见王彩花有与这个小姑娘有过联系。”
王彩花的店铺虽不大,却因着风韵和桃花成为商街的有名人物,是以即便朱信等人不是专门关注,也多少知道一些。正应了那句:寡妇门前是非多。
“要不要,仆去把王彩花请来问问?”朱信问。
“不用。”马老爷摇摇头,道,“这小姑娘过来砸场子未必是不服‘一绝汤包’的名字,左右不过寻个由头。你且安排人打听打听县中有这样个人没有,再去盯着王彩花的店。那个小姑娘露这么一手,还会回来的。”
“那……那我的汤包……”田宽踌躇半天,还是开口插了句话。
毕竟他也是当众开口,若是他的汤包不如那小姑娘的,他就再不做这“一绝汤包”了。
马老爷听过事情始末,自是知道他问什么,笑骂道:“傻蛋!你不做汤包,我这百福楼还开不开了?不过你的汤包确实不如,中周县第一的海口再不能往外夸了。”他想了想,“把‘一绝汤包’的牌子取来。”
伙计取了来,一并带上马老爷还要求的笔墨。
马老爷提笔在“一”的下面又横了一笔,“虽然不能称为中周县第一,但第二还是够的。”
自此,百福楼的“一绝汤包”就变成了“二绝汤包”。
这事冯知春日后知道,只道马老爷精明。
不过这都是后话。
此时乘坐着回上安镇的牛车的冯知春并不知情,完成了自己定下的任务,此时的她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家,快点回家见见家中的两个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