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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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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牛奶一杯.
小碗牛肉面.
煎鸡蛋一个.
曲奇饼四块.
水果拼盘一份.
以上,是一人份的早点.
走廊那端,佣人甲端着空碗空盘不由抱怨:“你说这二少爷怎么这么能吃,吃就吃吧,一天没个四五的顿的还不消停。”
佣人乙点点头,凑过身体说:“就是,他跟我们吃饭的时间也不一样,现在都十一点多了,说是吃早点,这都赶上午饭时间。”
佣人甲:“还老爱蹲角落里自言自语,流着哈喇子,恶心死了。”
佣人乙:“我听说……”声音一下压低了不少,“听说二少爷疯了,是神经病的那种,发起病来可吓人了,这纪家,怕是没个安宁的时候……”
佣人甲:“我看,八成是真有~这~病……”一副肯定的语气,却突然被走廊那端的人影吓得末尾的三个字拐了弯,颤颤抖抖,含在嘴里吐出。
佣人乙正听到兴头上,察觉佣人甲的异样,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骇然不已。
两人并排站着,身体笔直,绷得如根线条,配着低得不能再低的头颅,像根奇异的拐杖。
突然的安静,让人紧张。
条纹衬衣,黑色长裤的纪青绫倚窗而站,淡淡的烟草,橘色的烟蒂,光线下的表情在烟雾里模糊不清。
“说得挺有意思,怎么不说了?”话语平和。
佣人的头颅再次向下运动,看来弹性不错。
“都哑巴啦?”陡然拉高的音调凛冽起来。
佣人畏缩着身体,断断续续小声地道:“纪先生,真是抱歉,我们……我们不该……”
“领了工钱走人。”不容置疑的语调,毫无商量的余地。
两人红着眼离开。
走廊上却传来一阵笑声,冷冷的,又似拼命的压抑住,所以气流错乱。
“疯了?借她们吉言,不然,你怎能对得起我的用心良苦。”纪青绫手指一顿,眼眸幽暗,“茗儿,我等你等得太久了。”那般轻柔的声音,却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纪青绫从管家戚西那问到了纪茗,一路往后院走去。
后院种植了小片的桂花林,穿过林子,偏角落里有个木屋。
木屋残败,像老人的皮肤写着时间的痕迹和干燥的气息。
屋门半敞,里面的情形一目便知,有人跪着,耳朵伏在地板上,神情专注,咧着嘴,口水似连似断的叭叭的往外流。
纪青绫躲在树后,注视半响。终不耐的走近,面无表情。
屋内的纪茗,眼睛,嘴,手脚……被细细的打量,有什么在纪青绫的内心沉淀,积成厚厚一堆。
一个快步,纪青绫猛的拉起跪着的人,右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动弹不得。
缓缓的,纪青绫对上少年的眼,极近,仿佛有戳下去的感觉,想要一探究竟。
“游戏玩得开心么?”
纪茗依旧茫然的张着嘴,对外界毫无反应。
“怎么?还装呐?再装可就不像咯,我最不喜欢不乖的孩子,你说,拿你怎么办好呢?”声音低沉到若有若无.
纪青绫的手掌轻轻抚上了纪茗纤细的脖子,握住,但未用力,玩味的看着少年的表情,带着期待,得到的还是茫然。
忍不住摇摇头,一脸遗憾.
“怎么就病了?那多不好玩。”失望的语气。
说着,手掌青筋暴起,施加了力量。纪茗没有任何挣扎,因为纪青绫用力的手不得不微仰着头,娃娃一般的任由摆布。
手掌越来越紧,纪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原地不动的手脚安静得过分,直到面色泛青,不稳的咳嗽,生命微弱。
脖子上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曾有人说,一个人的手的感觉可以让人爱上他,而这灼热的狰狞力度,牵着杀意席卷而来的感受,则让人与爱相反。
何时,纪茗的头歪倒在一边,眼儿合上。
小时候软软带着奶味的婴儿,已成长为欲要开花的少年,小小的手掌,暖暖的触感,那时……
记忆的门打开,纪青绫情绪复杂的变幻着,突然张开五指,咚的一声,娃娃摔在了地面上。
蹲下身子,他拍拍纪茗的脸:“这么爱玩?那我再等等,纪茗,让我看看你有些什么本事。”
意味深长的微笑,刻意忽略真正松手的理由,纪青绫踏着小小的胜利,扬长而去。
骇人的青紫触目惊心,侧倒的纪茗昏厥过去。
待脚步声消失听不见,时间流逝得太久,少年竟睁开双眼,清澈而不静止,映着嘴角一抹嘲讽,眼睛灼灼生辉。
黑暗涌了进来,眼儿合上。
“马院长,我是纪青绫,茗儿受伤了。”
照例,马院长在纪青绫的一通电话下,急速赶到。
目光落在脖子的淤痕上,心知是掐痕,除了检查伤口,又是一番细细的询问和思量。
“伤口怎么弄的?”
“没留神,让别的小孩子欺负了。”纪青绫一副不大想说的模样,很是自责,“都怪我的疏忽。”
马院长回过身,背对着纪青绫,翻找药膏,那一刻,目光睿智,深远绵长。
纪茗家附近住的都是家境甚好的人家,马院长做为医院的权威所以时常和那些人打过交道,知道年龄最大的孩子除了纪茗就是纪晓,其他的也最大只是小学五年级的模样。
很明显,掐痕并不是纪青绫的言语所说是小孩子弄的,小孩子的手短又小,即便掐人,伤痕不会那么重指印也不会那么长,那是……
马医生一惊,是大人的手。
可纪青绫为什么要撒谎?又是谁要对一个有智障甚至还有精神抑郁的少年动手?
五十多岁的人,半辈子看了不知多少病人,就算心底心思翻滚,此时的动作也是轻柔细致的抹着药膏,虽然一反平时温和的脸,然依旧生出安宁的气息,抹完药,用没碰药膏的手像往常一样捋了捋纪茗的脑袋,微微停顿了下,再捋,缓缓的微笑收回。
抬头给了纪青绫一个眼神,两人出了房间。
马医生微笑敛去,一脸凝重地道:“纪先生,他的情况不太好,比以往糟糕了很多,你要有心理准备。”
“怎么个不好法?”纪青绫扒了扒了头发,阴郁地问。
“严重失眠造成身体极度虚弱,上个星期突然的歇斯底里喊叫,筋脉抽搐造成的疼痛是病情加重的表现,何况,他的身体已经吃不进任何东西,意识却在吃,之前只是幻听,现在是幻觉,药片的副作用也体现了出来,他抖动得比以前更厉害。”
“不是吃了稳定情绪和安眠的药吗?”纪青绫问。
马医生摇头,“如果完全能靠药物做到,也就不会那么难医。”
一阵沉默。
“我还是建议,把他送到有同龄人,又很清净的地方去调治,当然一流的精神科医生也不能少,好起来的过程缓慢得度日如年,或许,十几年了,他能清醒,或许一辈子都如此。”
一番话听完,纪青绫的表情有些古怪了,点点头:“我会考虑看看,今天又麻烦医生了。”
马医生笑笑,把纪茗吃的药片再次调剂了下,加了一种。
“记得来医院拿药。”说着回房间拿了药箱下楼去了。
纪青绫似笑非笑的目送马医生开着车出了大门,一溜烟的,很快成为一个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