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唤长歌》玉无缘

8、血色黄昏

　　是他，是他！云儿紧盯着那双眼，那双眼也同样在看着她，目光复杂。
　　那双纠结的眼睛！
　　若不是他放下了盖子，她怕早就是一缕魂魄了。
　　可是，他偏偏是杀人凶手之一！
　　云儿苦笑。

　　片刻，她朱唇轻启：“来吧！”
　　余岳冷哼：“好啊，今日便叫你一家团聚！”说罢，走向中堂的一把太师椅，悠闲地坐了下去。

　　仇煞十鬼中一面似橘皮者诡异地笑了一声：“我先来！”遂箭步上前，却并不在芸儿面前停住，哧溜一下便滑到了云儿背面。
　　此人在十鬼中排老四，因面部坑坑洼洼，人送一号，“橘面判官”。
　　这人的武器乃是一对判官笔，通体精钢，两端尖利。他即转到云儿身后，一支笔直直刺向云儿后心。
　　后面利器破风之声清晰传来，云儿深吸了一口气，并未转身。眼见那尖刺便要接触到她了！
　　忽然，云儿倏地睁开了眼，橘面鬼只觉气力像是用在了弹簧上，反噬在自己身上，同时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直扑面门，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直直在地上滑了三丈有余，才勉强定住了身。余下九人见状皆震惊不已，不想对面女子内力如此深厚，竟能如此轻松抵过老四的攻击！怕是内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话说那橘皮老四心中更是惊诧难以自信！他适才与之力量一触，只觉气血翻涌，胸口说不出的闷气。这等功力，不容小觑！
　　“继续！”清亮的声音又一次回响在空旷的院子里。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橘皮四鬼不敢再轻敌。平复了胸中气息，全神贯注。
　　只见那女子，还是如来时一样安静整洁，丝毫看不出变化。
　　眼中一凛，老四脚下不停，一双判官笔直取云儿面门，竟是下了死手！不想再留一丝空余，只怕不能一招致命。
　　云儿也看出，这招何等凌厉！一双手却似分花拂柳般抹去了判官笔的戾气，一双素手灌了狠劲，直取对方太阳穴。
　　要知，人体有几大重穴，即使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重重一击，也是不死即重伤，何况是灌注了内力？
　　老四一惊，仰下身，足下猛地一蹬地，飞速滑出几丈远。心想，这么远的距离，追过来也需要时间吧！
　　忽然，只觉眼前一条白光闪过，颈上凉凉一疼，遂鲜血喷涌。
　　老四跌落，血红染了砖石，触目惊心！
　　“四弟！”“四哥……”急切的声音此起彼伏，余下九鬼飞快走至老四旁边。
　　“大哥……我这一生……杀了那么多人……是我该偿还……”话没说完，便气绝。
　　云儿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只是她不敢恋战。虽然她武功高强，但对方有十个，皆是好手，怕是胜算不大。她必须尽快，以保存体力，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看着这一幕，云儿心中亦难过：“现在你们可知，至亲之人死去是什么感觉了吧？”
　　其中一人眼中血丝横行：“不错！我的确是知道了！废话少说！”
　　说罢，便向云儿飞掌而去，气势逼人。
　　云儿不敢懈怠，迅速躲闪，顺势直取对方檀中穴。那人作势向她下盘袭去，云儿飞身躲闪。谁料那人缺招式忽转，急袭云儿背脊。
　　云儿心中一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偏闪，那衣裳虽未直击在身上，但掌风以伤了她。
　　喉头甜腥，这口血却生生叫她咽了下去。手下不停，白绫以不见身形之速嗖地飞出。
　　本料她伤重，谁知下一招如此之快，丝毫不留喘息。
　　血染。
　　一个黑影已经倒地，献血从脖颈喷涌而出。

　　“老三！”悲怒冲天。
　　又是一双可怖的眼狠狠盯着云儿。
　　“还等什么，都上来吧！”
　　见两兄弟已死，他们也不顾以多战少之嫌，两人对了眼神，便向云儿冲去。
　　两人一起，云儿能招架，却也有些吃力。加上刚刚受伤，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
　　白衣上猩红点点。
　　两人，倒下。
　　还剩六个。

　　又上了两个，只见白衣飞舞，当中夹杂两道黑风，看不见人。
　　云儿此时已是用尽全力在对抗。
　　一道长剑划过肚腹，虽已经避开了一部分，却也是血流如注。
　　冰凉的痛感像水蛇一样缠绕在云儿身心上，气血翻涌。
　　“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一狠，一式落英缤纷已然使出。
　　只见两个黑衣人自空中跌落，鲜血点点，落在青白色的砖石上，像极了繁花落英。

　　云儿还是静静地立着，身上已是大片大片的血红，精致的脸，此刻脸白的像月光，在黑夜下显得越发骇人。

　　“剩下四个，一起吧。”声音还是那么清脆，镇静得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余下的人什么也不说，便向她进攻。
　　四人一起上，因为她怕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四人从不同的方向进攻，再加上配合默契，云儿两臂上的衣服被血浸透，蜿蜒可怖。
　　后心一掌直逼，可前面剑光凛凛。两者必有一个会击中自己。
　　云儿闭了眼，咬咬牙，向前，硬着剑光扑去……
　　“噗……”
　　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一柄长剑已经刺入左肩。
　　陌生的疼痛像是要把她撕裂。对方似乎也是一惊。
　　她嘴角微微一斜，挺身往前，剑，更深入了些。
　　不等那人回神，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心脏。
　　鲜血喷涌在白衣上，与原来的血迹混合，有的已经干涸，颜色深浅不一。
　　云儿白皙的手指握住剑柄，迅速地从自己身体里抽离。鲜血随之而出。
　　疼痛像一只只虫，一点一点细碎的啃食她的神识……
　　不，她告诉自己，爹，娘当年一定更疼……
　　逼着自己打起精神，还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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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黑影倒下了。
　　云儿刚刚又中了一掌，鲜血嘴角溢出，滴到地上。
　　全凭毅力撑着自己。
　　还有一个……

　　她对上那双眼，心里已震——终于到他了吗？
　　心中苦涩：“我不杀你，你走吧。”

　　那人正是当年留了她一命的老五。
　　“呵，是我们对不住你。若我当年没有那一刹该死的心软，怎会有今日之事？”
　　“他们皆死，我岂能独活！”说罢，一掌自断心脉。

　　望着眼前的一切，云儿忽然有些恍惚。
　　不，还有一个人。
　　她走向中堂，那个人竟还是静静在那坐着，好像满院子的血都与他无关。
　　她慢慢走近，身体已经虚弱至极，步伐还是平稳的。
　　余岳轻轻一笑，闭上了眼。
　　云儿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白绫飞出，那么柔和明确在不知不觉间取了谁的性命？
　　鲜血喷涌……
　　余岳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他瘫坐在椅子上，一阵阵抽搐。
　　眼前忽然化作一道白光，满目的桃花，一个女子的背影在深处。他慢慢走近，她回过了头，巧笑嫣然。
　　那已经无神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光芒。
　　“烟儿，烟儿，我来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好不……”
　　他的脑袋低低垂下。

　　云儿呆呆望着他。
　　她看着这院子里的一切。
　　血，好多血。
　　十二岁的那年，也是满目的血。

　　她以为自己报了仇会开心。可是，可是……
　　不，一点也不。
　　她苦笑。
　　用仅余的力气走出余府，呼吸那么沉重，那么困难。
　　来时一身雪白，去时一身血红。
　　她麻木的抬头：“今晚的月亮好圆。”
　　爹，娘……
　　最后的一丝意志也渐渐消失了

　　一抹红色的身影倒在街上。
　　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