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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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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可儿的呼吸止不住一滞。
朱令曾承诺过绝不杀她,但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熟悉。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也这般用剑指着她,用流着她亲人鲜血的长剑。
他把剑收了回去,默了许久,“这套剑法,不比飞天剑差。”
他说得一点也不差!她不仅看见了这套无名剑法的威力,还看见了自己跟他的差距——还要多少年,她才能像他拿剑指着她那般,义正言辞地向他索命?
然而她早已不想等,只因这样的日子,她多一天也不想再过!
他似乎看见了她的愤怒和悲哀,别开眼,转身离开。
“朱令!”她忍不住叫住他。他今天真的太奇怪,费这么大周章就只是想告诉她,他没有亏待她,就连教她武功也不曾藏私吗?
“既然这套剑法不比飞天剑差,你为什么从来不用?”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见他在别人面前用过这套剑法?
他离开的脚步顿了许久,“我不喜欢这套剑法。”
“那为什么教给我?它到底叫什么?”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郑可儿将自己从前从来不问的问题,都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答话时竟有些吞吐,“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或许……还是算了。”
这样含糊的答案,跟没有回答并没有两样。只是朱令明显已然不想再谈,郑可儿只能咬咬牙,放弃追问。
随着朱令的生辰越来越近了,郑可儿心里也越来越紧张,但是面上又不敢表露半分。
好在这几日朱令忙着招待宴会上的宾客,大多时候回来时她早已入睡。两人碰面的时间变少,让郑可儿大舒了口气。
但是今夜,朱令却早早便回来了。
“去拿我的琴。”朱令吩咐。
郑可儿领了命,替他捧了琴,在后院的亭子里摆好。又点了熏香,沏了香茶,在旁服侍。
袅袅清香中,朱令轻拨琴弦,流水行云般的音符便自他的指尖缓缓流出。
杀伐决断、冷漠无情的朱令却弹得一手好琴,琴音缠绵悱恻,全无他平日半分戾气。
今日朱令的琴音,凄切非常,仿佛有道不尽的哀怨和苦楚。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刮风了。琴音中郑可儿迎着风绾了绾颊边的青丝,她期盼的日子,就要来了。
“朱大哥!”一声娇俏的呼唤,一下打破所有静寂。
郑可儿拿眼看去,看见一个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一步三跳地闯进了后院。
她穿着一身耀眼的杏色,肤色白净,面容姣好,一双亮晶晶的明眸像夜里跳动的星子。
“朱大哥!”女孩冲上来,轻扯了扯朱令的衣袖,俏丽的脸上尽是兴奋,“我可算是见着你了!要不是我爹拦着,早三天我就来了。”
朱令微垂了眼帘,手上未停,“宴会在明日,你不用来得这么早。”
女孩撅撅嘴,言语中几分撒娇几分责怪,“可我想你了,朱大哥。上个月我生辰,我亲自给你写了帖子邀你过来,你为什么不来?
朱令抬起半张脸,却望向郑可儿,“可儿,给祈月倒茶。”
郑可儿阖首,自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热茶,送到柳如月面前。
“谢谢。”柳祈月礼貌地接过来,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继续刚才的问题,“朱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呢,我生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有事。”朱令淡淡地回。
柳祈月明显不高兴了,“有什么事比我的生辰重要?朱家堡和如柳山庄一向同气连枝,柳庄主宝贝千金的生辰你都不来,说得过去吗?”
朱令拨了几个琴音,没有回答。
柳祈月看着他,一阵阵的委屈,“朱大哥,那天是我十八岁生辰,我一直等你到夜深。你终究没来,我哭了很久。”
朱令的手指顿了一霎,“不要再等我。”
“不!”柳祈月揉了揉肉肉的脸蛋,硬是把涌上来的眼泪压下去,“我就要一直等着你!你瞧瞧,三年不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吗?我能等你三年,就能等你五年十年三十年!朱大哥……”柳祈月走到他的身边,极轻极小心地靠在他身上,“我喜欢你。”
“呵。”朱令的琴声未止,只是冷笑了声,“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柳祈月咬咬唇,低声对他,“别这样,朱大哥。我知道你不似面上那般冷。过去你太苦了,但是过去的都该过去了。我一直在等你走出来。”
朱令不屑地笑,修长的指在琴弦上轻挑慢拨。
空气因为柳祈月的沉默沉静下来,静谧的空气里只剩下朱令毫无感情的琴声。
“你还想着她,对不对?”
“咚!”琴弦断了。
琴声戛然而止,朱令不动。
柳祈月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下,“你到底要念她到什么时候?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万,为什么你偏只念着她一个?”
朱令恍神许久,终于站起身,将泣不成声的柳祈月拉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别哭了,祈月。你听话,别再靠近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可是柳祈月不服气,“难道你同她是一路人?”
朱令愣了一下,突然望着她笑了,“我杀了她呀,祈月。我亲手,杀了她。”
送走柳祈月,朱令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夜风带起他的长发,翻飞他的衣摆,却安抚不了他的心。
“阿嚏!”郑可儿在夜风里打了个喷嚏。
朱令转过身来,“回去吧。”
郑可儿压了压衣摆,上前去抱那把断了弦的琴,身体却在触到琴的那刻离地——朱令不知什么时候掠了过来,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冷吗?”他问。
郑可儿没有回答。她有些累了。
好在朱令并不计较她的沉默,只一路将她抱回了房间。
郑可儿是真的累了,朱令一把她放到床上,她就靠在枕上,蜷成一团闭目休息。
朱令坐在床边,拉过薄被替她盖上。
空气安静,朱令默默地看了郑可儿许久,缓缓地伸出一只手。那手在空中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落在了郑可儿的头上。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就像他刚才拍柳祈月的脑袋一样。
“可儿,”他在满室寂寥中喃喃自语,“你跟祈月很像。我们……也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