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梦魇（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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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泓摒着呼吸看向沈逐，有些许紧张。
此时沈逐的神志正在一点点地清醒，但是言泓和蒲羽都不知道的是，虽然在他们看来沈逐不过昏迷了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但是对于沈逐来说却漫长的多。
那滴来自言泓身上的鲜血在沈逐陷入昏迷后就化作梦魇进入他的体内，但沈逐的神魂远远比想象的还要强大，区区一个上古传送阵造成的魔界风暴，还不至于像这样能足足使他昏睡一整天，可是那梦魇却好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泥潭，温温吞吞、却丝毫不停顿地裹紧他下陷。
在困住沈逐的梦魇里，全都是属于他的过往回忆，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而生动，原本在他记忆中有些模糊的片段也慢慢越发灵动了起来。修真无日月，而他作为系统主神似乎更加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带来的迷茫感。
只是……在梦魇中他作为旁观者看到了自己作为系统主神，不断培养穿越者们大杀四方，并借这些穿越者之手抹杀了一个又一个天道所厌弃不齿之人。
他在这几百年间运筹帷幄，却从未对穿越者、还有被抹杀之人产生任何情绪，他甚至可以一边无所谓地施予那些穿越者各种金手指，一边却根本没把他们当作同伴来看待。
而这些林林总总，只有当沈逐在梦魇里被迫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时候，才越看越心生疑惑。
在成为系统主神的这数百年之前，他到底是谁？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么执着地去培养那些穿越者？又是为什么他会本能一般地去做这些？
怀揣着这些个古怪的疑问，沈逐继续在梦魇中摸索着。
终于，沈逐在时间足足向前倒退了五百年的时候发现，只要是与清遥宗有关系的记忆片段，竟然变得无比的清晰，就好像他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
即使在梦魇的深处，沈逐也能感觉到自己心口一窒，有两道相反的念头在互相对峙，一方似乎想要急迫地告诉他什么，可另一方却豁出去死命堵住他，竟让他顿时头疼欲裂！
正当他忍着头疼，想要潜回梦魇深处，更仔细地查探这段数百年前在清遥宗里发生的往事时，原本一直困住他的梦魇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沈逐恢复了清醒，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好结结实实地栽到了言泓身上。
虽然眼里已经看到了这些，但是他的身体却还没能反应过来，于是无法避免地在极近距离下和言泓四目相对。
“你……”
言泓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顿住了。
一低头，就见沈逐的那把聚骨扇在下一刻就抵在了言泓胸口处。
言泓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也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了，一把将他的手再次捏住：“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嗯？”
沈逐不答反问：“原来这股奇怪的灵力也是你的杰作？”
沈逐一醒来便发现了身体中多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内力，这股内力显然不是言泓的，却对言泓灌给他的那一滴鲜血有了反应，似乎臣服于那一滴鲜血。现在他看到在场的另一名独臂道人，便明白过来这灵力很可能是这人的，想来必定也是言泓的意思。
在将他体内因上古传送阵异象而发生紊乱的灵力平息之后，那股外来的灵力便安稳了下来。
果然，言泓摇头道：“不是我的灵力，不过也是蒲羽看在我的面子上渡给你的。”
说完他就放开了沈逐，想来沈逐肯定要坐下来仔细把这股外来内力吸收干净的。
可没想到，沈逐竟然压根就没这个想法！
一般修真者平白得到了这么深厚的灵力，肯定连高兴都来不及，但沈逐现在的表情，却和高兴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言泓从他清醒过来开始，就一直盯着他，自然没错过他这个反应，不禁有些不解。
他作为一个百无禁忌的劫煞杀主，在被封印之前，平日里常常以吞噬灵力作为滋补手段，若是有人愿意这样搭上自己纯净的本源灵力，就算不怎么情愿，言泓也是会来者不拒的。毕竟只要不是相生相克的灵力，修真界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能将外来的灵力化为己用。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别人的本源灵力，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么慷慨的人啊。”
“……”
话音刚落，言泓却发现沈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尤其是在他说“别人的”几个字的时候，沈逐的阴郁格外明显，脸上写满了“膈应”。
咦？
言泓眨了眨眼，心里渐渐明白了过来：哦……原来沈逐就是那些小鬼嘴里所谓的“洁癖症”。
之前那几天，言泓可着实跟着几个小鬼学到了不少新词，在言泓把那条收获到的干尸之舌收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大声地“噫”了一下，还很言之凿凿地低声议论着“要是一个有洁癖症的人绝对受不了这样的东西”。
而沈逐当时在看到干尸之舌的时候，也曾露出了和现在一样的强烈不适表情，原本恢复了血色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言泓暗中腹诽，想来这“洁癖症”的程度还不低，只不过是别人的灵力就会让他面如菜色。
果然，沈逐下一个问题便是：“多久这股灵力能消失？”
“若是想要将它融合进自己的灵力中，一到两个周天便可完成；但是消失？排出体外就麻烦多了，大概需要五天的时间。”
言泓的本意原本是想让沈逐能够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却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五天就五天吧。”
这下子换在一旁一直干瞪眼的蒲羽不乐意了：“等等，你可不能在魔界待上五天，这不是生怕别人找不到你们吗？”
听到蒲羽心急的催促，沈逐有些不解：“如果我没有弄错，你们二人足以在魔界如鱼得水，怎么被你说的似乎很是艰难？”
见沈逐满脸狐疑，言泓和蒲羽对了个眼神，蒲羽立刻会意，一拍大腿道：“哎，果然还是瞒不了你，那我还是和你直说了吧。”
说着，便把沈逐意外触动了上古传送法阵里的禁制，恐怕已经让仙界的人察觉到了异样，以及意外害得炎地魔君最心爱的风生兽身亡，两人正被通缉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蒲羽不愧是魔界最擅长说话之人。
在沈逐面前说到风生兽的时候，故意强调了风生兽趁言泓不备想要偷袭昏迷的沈逐，而言泓完全是迫于无奈才一掌结果了那头孽畜，直至酿成惨祸，被炎地魔君在全魔界追捕。
不仅把言泓说得又惨又可怜，还不着声色地把自己悄悄摘了出去。
看着蒲羽吐沫横飞的滔滔不绝，沈逐也不禁在心里感慨，就算他现在暂时打消了给言泓拉仇恨值的行为，但是言泓的坏运气却似乎变本加厉了一般，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言泓却还是照样背了一大口黑锅。
这……难道他命中缺黑锅？
即使是现在被困在这狭小.逼仄的山洞中，言泓的面容仍然是一派从容自若，越发显得他风光霁月，容色轶丽。若不是沈逐曾经亲眼看到言泓用本命剑如饕餮般吞食干净自己聚骨扇上面的灵力，并且因此脸色红润、眼含邪气，他是没有办法将他和恶贯满盈的泓溟老祖视为一体的。
这样倒霉的背锅体质让沈逐越发好奇：“那头风生兽果真被杀死了？”
蒲羽见他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便趁着晨光依旧熹微，引着他到了当时言泓击杀风生兽的山涧旁边，煞有介事地将当时的“感人细节”一五一十详细讲了出来。
虽然说也不能完全像是瞎编，但是言泓越听却越觉得，他在蒲羽嘴里的形象好像被描述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什么恼羞成怒气得满眼通红血泪沁出，什么看着沈逐仰天暴吼一声使出杀招，什么因为自己的灵力不能救他而眼含热泪……
言泓越听越眼神死，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直到他滔滔不绝地终于讲完，言泓才想起来……为什么这些浮夸的描述会这么地耳熟。
言泓被放出来这些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人界茶馆听那些说书的讲故事，可是现在他仔细听蒲羽描述的……怎么一点不像是他言泓干的事儿，反倒是像极了那些说书的最爱讲的那本“霸道掌门俏剑修”里面最狗血的那一段故事？
没有人察觉到，沈逐在蒲羽讲述的同时，短暂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事实上，他在方才昏迷的梦魇之中，模糊中看到了很相似的一段画面。
一个人影伫立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浓稠的血浆溅上了他的脸颊，弄脏了他的头发，而他的衣物则不知在血水中浸泡了多久，已经彻底被染成了红色。
但再浓稠的血水也没有他眼里流下的血泪来的触目惊心，在两行血泪滑下之后，他绝望地朝天呐喊了一声，这个修士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迎着漫天如悲泣的雨水跪在了地上。
而更加令沈逐不寒而栗的是，他在梦魇中的这段记忆，全都是以这个修士的视角进行的，所有的情绪都那么的逼真而浓烈，那种不死不休的狠劲儿让沈逐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心情也起了波澜。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的心、他的眼睛也会跟着一起痛？
显然，在沈逐自己的记忆里，完全不记得这一幕，也不知道这个悲痛欲绝的修士到底是谁。
沈逐虽然迷惑，但却只是分神了片刻便回过了神。
“原来前因后果竟然是这样的……”原本一直在言泓面前既冷淡又警惕的沈逐第一次收起了身上的刺，虽然语气还是有些冷，但是显然和刚醒来时大为不同，低哑的嗓音竟然有一丝歉意：“方才是我鲁莽了。”
他竟然真的因为这段狗血的描述松软了态度，彻底将手里执着的那把聚骨扇收了起来。而且瞧着沈逐眉目间的神色，显然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来威胁他性命了。
但是言泓却僵住了，掩在袖中的手指狠狠地掐住掌心，只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他那句低哑下去的声音。
像，实在是太像了。
沈逐的声音在来到魔界之后，便慢慢发生着变化，逐渐和南宫瀚比较偏清亮的少年声音相去甚远。
原本言泓并未意识到这点，直到刚刚，那道声音变成了言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那是言泓在玉简中曾经通过沈纨的视角听到的声音，如精心雕琢的玉石棋盘上落子无悔那一刻发出的脆鸣，清冷中带着低沉的磁性，更有着少年人不可能具备的运筹帷幄。
言泓阖着眼，垂在他眉心的缨红色额坠轻轻摇曳，一如他的心事。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梦魇（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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