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夜已深。
红烛燃半，她细细描上娥眉，镜中人浅笑嫣然，却是一双清冷的出奇的眸子。
“嘎吱——”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略微侧过头，轻声道：“你来了。”
来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定定的看着她。
她转过头去，看着镜中的自己，模糊的笑了笑，“还记得么，那次你受伤，流了好多血，吓得我哭的都快背过气去。”她说完，似是有些羞涩，从袖中摸出了一方丝帕，“我傻乎乎的为你止血，怕你的伤口更加严重，又怕弄疼了你。”她抬眼看着镜中那人，两人视线交叠，似平静无波，又似风起云涌。她举起那方丝帕，笑的温柔：“它为你止过血，如今，多看它一眼，我也觉得分外恶心。”
素白的帕子，她纤白的手指，血色的红烛，摇曳的烛火。
烛火悄然吞噬着曾经的情意，看着它一点一点，燃烧成灰烬。
他看着她，只是沉默。
她掩唇轻笑，半眯着眼瞧他，纤指绕了绕垂下的长发，“怎么，哑巴了？哎呀，我倒是忘了，你向来是寡言的。”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也只有向来寡言的人，认真说起花言巧语来，才更容易让人相信，轻易沉沦。”
她望着镜中的他，伸出指来，一遍一遍描摹他的轮廓，指尖是冰凉的，他的面容，是模糊的。
“十五岁，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长得真好看，比我的两个皇兄还要好看。”
“十六岁，你带我看尽满城桃花，你第一次吻我，你说喜欢我，你说会娶我，你说此生至死...也只会有一个我。”
她的指抚过他的眉，他的眼，她的笑轻轻浅浅，而她的话，却让他宛如刀割。
他当然知道，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十七岁，他自告奋勇上战场，言男儿为国，一死何妨，假意受伤垂死，博得她和她整个皇族的信任。
她十九岁，他娶她为妻，他告诉她他很想要一个他和她的孩子，却在她有孕五个月时亲自促成她小产险些命丧黄泉且终身无法生育。
她二十一岁，他设计杀了她发现他秘密的大皇兄。
她二十三岁，他攻了她的城，破了她的国，逼的她父皇自刎，母后服毒，二皇兄生死不明。
他血洗了这个她活了二十三年的地方。
“你把我带来这里，已经两年了。”她笑的明媚，就像多年前她曾对他笑的那样，她的眸曾经清澈纯净，看着他时有着无法遮掩的满满爱意，而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深至刻骨的恨。
“你知道我喜欢秦观的词，便为我亲手抄写了他的词，装订成集。”她拿起桌上的词集，细细摩挲着，她从前甚是喜他的字，大气却收敛，透着隐隐的锋芒，可是却是这个人，这个人一手造就了她一生的悲戚。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她起身走到他面前。
“尘缘相误，无计花间往。”她抬手，纤纤素指，在他面前，撕掉了他亲手为她抄写的她最喜爱的词集。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一页一页，纸张分离的撕裂声，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一页一页，撕掉过往的曾经。
“山无数，乱...乱红...如雨...”她终是没能念下去，唇角溢出的鲜血滴在地上破碎的词集中，开出了她人生中最凄美却最惨烈的花。
她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抚着她的面庞，他曾爱一个人，他却从来不知道。
他触着她的弯眉，他以为自己所求，不过权势名利。
他吻上她已经永远都不会睁开的眼，轻声道：“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尘缘相误
烟水茫茫
不记来时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