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色如葱花

9、第 9 章

　　这之后过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地狱图终于完成了，吴良秀将它恭恭敬敬呈上时，旁人无不为那漫天盖地的烈火而震动．无不齐声赞叹吴良秀真是当世的第一画师，只有天祥和岳清露出了苦笑的样子．

　　吩咐小春子带吴良秀领赏之后，御书房里仅剩下皇上和他的两位重臣——岳清和毕葳．天祥将手中的画卷轻轻松松朝书桌上一扔，苦笑着问岳清：＂爱卿真的觉得这幅画好吗？＂岳清犹疑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说：＂臣其实根本就不忍心看此画．＂此时毕葳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出声．

　　＂是么？＂天祥叹口气，突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事，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以前曾向如意求过婚呢，真有此事吗？＂
　　＂回皇上，确有此事．＂
　　＂听说她那时只是个青楼女子，你向她求婚，她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
　　岳清正准备分辩一番，说如意并非平常青楼女子．性格＂高洁＂，突地想起了以前在北直府时细眉的＂清倌人＂高论．沉吟了一下说道：
　　＂回万岁爷，臣遇到如意小姐时，只不过是个就读于京都太学院的落魄书生．有一日巧遇如意小姐……＂
　　岳清的面前浮现了一幅画：缤纷花雨下，明眸皓齿，回首嫣然一笑。
　　且说十年前，岳清不过是个不修边幅的青涩书生。一日跟随何玉宏，到庙里进香。那何玉宏口里称进香是为了求功名，心里打的主意却是趁着进香时，与来此地求姻缘的小姑娘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也因此，他到了庙里后，就借口这事那事，单独行动了。仅留下岳清一人。
　　岳清在庙里随着人流里乱逛了一阵。颇觉无聊。便出了庙，到山上候着。过了一会儿看到两个二九年华的女子结伴而来。且说这两个女子，均衣饰华贵。其中一人，真的是玉肌冰骨，绝丽不俗之姿；另一人容貌只是七、八分颜色，高挑个子，圆脸凹眼，正是副慧黠无比之相。这两个装饰相差无几，言谈举止十分亲昵，看样子是相识的女伴或姐妹结伴而游。山顶上的风夹着花雨徐徐落到两姝身上，正如是一幅名家所作的什女图。
　　作为文人，通病之一就是在自己喜欢的画乱配诗。那岳清有感于美景，不知不觉竟呤出声来。诗云“丰姿明莹两飞仙，玉骨冰肌望俨然。白面缘知难傅粉，素衣何事乱装绵。披霜晓出应联屐，带月宵回却并肩。对面只愁空皓首，春风流作泪珠圆”。吟完不禁自得地摇头回味不已。且听得扑哧一声，岳清不由恼怒地睁开眼，才发现对面两女已顿住了脚步。那绝色佳人正满面通红地停在原地，杏眼含羞地直往自己绣鞋上瞄；另一个却落落大方地盯住他瞧，一边还扇着手绢儿说道：“酸，真酸，牙都倒了！”岳清只觉心一动，觉得此女现时的神态举止颇有些熟悉，但仔细想来又不知所云。忽地意识到已将心中所想之句说出口，唐突了佳人，不觉愣在当场。
　　正在举足无措之际，只见那淘气小娘子往庙门一看，见到许多和尚正在往地面上洒水打扫，突然想起五百罗汉渡江来，不觉计上心头，歪着头看着岳清出了一道难题：
　　且说这上联是——五百罗汉渡江，岸畔江心千佛手。
　　如此大胆之女岳清还是头一次看到，本来这时社会风气已是保守，很多夫妻都是成亲后才得相见，一般的良家少女均躲在闺房里从不出外见客，偶而见到个成年男子都要羞涩忸怩半天，如同落难，就像目前两位中正扭着衣角的美丽女子一样，哪有这么清灵逼人，毫不避人的。再说岳清，他本是少年心性，见那女子都如此跳脱，还出了题目难自己，心想连人家姑娘家都这样了，自己还要磨磨蹭蹭不已岂不像个娘们！男女之防的意识淡去，好胜心顿起，沉呤了片刻后，岳清对出：
　　一个佳人望月，人间天上两蝉娟。
　　那顽皮女子愣了一下，像是不信自己出的上联能这么快被人对出来。旋即回过神，紧跟着对出一联：
　　大木森森，松柏梧桐杨柳。
　　说完自信一笑，等在一边。
　　岳清蹙紧眉头，负手原地踱了几步，看见山间有小溪潺潺流过，灵机一动。
　　“细水淼淼，江河溪流湖海。”
　　那女子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像是不信自己苦思良久颇为自负的妙对竟会轻易被人所解，可是唇角上还留有刚刚一直驻扎在这里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笑容。像是一曲终了，还有余韵存在似的。日光泛在她那清奇动人的脸庞上，正如一棵风姿动人的小树。岳清直觉得她模样虽非妖娆绝美，却别有一番味道，只是她身姿轻灵，下颌尖俏，按相书上所说却非多福多寿之貌。岳清情不自禁地说：“愿小娘子身如药树，百病不生！”那女子随口便是一句：“随疯道人口吐莲花，半文无舍！”
　　道人？岳清怔了一下，低眼打量了自己：粗衣陋衫，本已扎好的头发披散了下来，方巾不知挤到哪里去了。如此说来，倒活像一个云游到此的化缘道人！只是道人在和尚庙前化缘有些不伦不类而已。
　　另一女子在旁晾了半天，已有些不耐，挨近了刚才一直同岳清斗嘴的女子身边悄悄说了句话。那顽皮女子嗔道：“我早说了只是陪你去上香，你要求姻缘就自个去吧，这个我却是不信的。现下看见这么多人，我头晕，你自个儿去吧！”
　　那绝色女子还要说什么，她只是不应，一阵风儿也似地向远处跑去，留在岳清痴痴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