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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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了解我心中这巨大的悲哀，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从何而来……
季殇莲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唐戾从厨房中拿出药箱。
“把头抬起来。”唐戾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着，一边从药箱中拿出药膏。
季殇莲顺从地抬起头，唐戾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她的脸上。
季殇莲感觉着冰凉的药膏一点一点的将脸上的火热除去。
“好了。”
“谢谢。”季殇莲想笑一下，却不小心扯动了嘴上的伤口，“啊！”
“小心点。”唐戾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知道了。”季殇莲看着她将药箱整理好。
“我去做饭，你先休息一下吧。”唐戾看着她，低声说道，不等季殇莲回答便转身离开。
季殇莲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突然觉得一阵悲哀：戾，我还是不能让你相信吗？
厨房里，唐戾静静地看着蒸汽将锅盖掀起又放下。
还是逃不掉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从出生起就一直笼罩在我身上的阴影，难道穷极一生也无法摆脱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放过我？我好累，好累啊……
唐戾痛苦地闭上了眼。
“戾？你在干什么？粥会糊掉的哦！”
“啊？啊！对不起！”唐戾手忙脚乱地关掉火，“对不起！”
“小心点。”
“对不起。”唐戾低声道歉。
“没关系，我们吃饭吧。”
“好。”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饭。
深夜，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洒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白痕。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到时钟走动的“滴答”声和静静的呼吸声。
季殇莲小心地翻了个身，确定没有惊动唐戾这才安下心来，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又在她眼前浮现：唐戾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那个叫唐薇的漂亮女孩泪流满面的样子，以及她那怨毒的眼神和诅咒：“贱人！”……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已经消肿了，但还是有些微微的刺痛。
“还是很痛吗？”唐戾突然开口问道。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季殇莲放下手，转头看向那一片黑暗。
“发生了那种事，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唐戾苦笑着回答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又不是你的错。”季殇莲轻轻地摇了摇头，“好了，快睡吧。”
唐戾没有回答，这一刻，她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人，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也许可以相信。
“戾？你睡着了吗？”季殇莲轻轻地问道，唐戾没有回答。
大概睡着了吧？季殇莲想着，闭上眼睛也准备睡觉。
“我……”黑暗中，唐戾突然缓缓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异卵双胞胎妹妹，她叫唐薇，她很聪明，人也很漂亮。”
季殇莲静静地听着，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孩子，即将把埋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告诉自己。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也不是很喜欢说话，又没有什么特长，而她和我正好相反，所以从小到大，大家都更喜欢她。她总是喜欢粘着我，所以我们总是被人拿来比较，我并不喜欢被人拿来比较，但是我是姐姐，我有照顾妹妹的责任，所以我什么也不能说。我六岁那年，有一天，母亲带我们去她一个开乐器店的朋友那里，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架钢琴。我觉得好玩，就照着音乐课上老师的样子弹了起来，我记得很清楚，那首歌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母亲跟她的朋友都很吃惊，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学过钢琴。那天，是她第一次称赞我，我觉得好开心，可是小薇也弹出了那首歌，而且弹得比我还好……后来，父母送我们去学音乐。我很喜欢音乐，真的很喜欢，可是我没有天赋……而小薇不同，她即使不练习也能弹得很好。不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她。我一直都很努力地练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办法超越她？我怎么这么笨，我好笨啊！”唐戾的声音里充满懊悔，过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道：“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所以我拼命练习，从来都不出去玩。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超越她，我以为世界上真的有凭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可是我错了。我十二岁那年，参加了全国少年钢琴比赛，我以为终于可以和她一决胜负了，可是我败得一塌糊涂。我甚至连半决赛都没有打进，可她却得了冠军。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凭努力做不到的事，原来有些人，并不需要努力，因为他们生来就是天才，而有些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还是注定会失败……”唐戾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不是的！不是的！季殇莲转过头，想要大喊，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从那以后，父母更喜欢她了，在学校里也是，大家都更关注她，对他们来说，我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影子罢了。我明明知道，不应该忌妒，我不应该忌妒她，可是我控制不住！她是我妹妹，我不可以忌妒她！不可以忌妒！输给她已经很难看了，如果被人看出我在忌妒她，那会更难看！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开始尽量躲开她。上高中时，我瞒着家里，报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寄宿学校，一个月，只能回两次家。后来，家里知道了，父母很不理解，她大吵大闹不肯让我去，但最后我还是去了。就是在学校里，我认识了青岚他们，我终于有了真正的朋友。我以为我终于可以离开她的阴影了，可是我错了……”
“那天，我正跟一个男同学说话，她突然冲出来，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骂我是贱人，说我不知廉耻，勾引男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就拖着她离开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和那个男生交往。我知道她并不是真心想跟他交往的，因为从以前起，她就是这样，排挤所有接近我的女生，如果有男生跟我稍稍亲近一点，她就一定会想办法让那个男生疏远我。我试图劝那个男生，但是我失败了。没过多久，学校里就有了许多关于我的谣言，大家都开始疏远我，只有青岚他们，还一直留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
想起朋友，唐戾的脸色缓和了一下，她接着说道：“后来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处房子，不再住宿舍了。但是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她甚至跑去配了我的钥匙，时不时去我的住处检查。我几乎都要疯了！那段时间，我几乎都不敢回家，可是如果我回来晚了，她就会一个劲儿的问我到底去了哪儿，她甚至还要闻我身上有没有别人的味道……”想起那段日子，唐戾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那段日子，简直像梦魇一般黑暗，每天回家时，她都在担心会不会有人在自己家里，就连晚上也睡不好。
察觉到她的恐惧，季殇莲连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吗？”唐戾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后来就发生那件事了。”
“那件事？”
“对。我高二那年，有一次回家。晚上，父母都睡了，当我准备睡觉时，她敲门说有事要跟我说。我打开门，问她是什么事，可她却突然抱住我，说她喜欢我，然后她就开始亲我。我觉得恶心，一把推开她，冲了出去，可她也追了上来。我被她推倒在楼梯口处的墙上，她不停地亲我，摸我，说她喜欢我。后来父母被吵醒了，母亲过来时，我心中害怕，便伸手一推，结果她被推下了楼梯。我看着满地的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后来父母把她送进了医院，医生说她的头受到了很大的撞击，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虽然父母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始终认为我是害死他们最爱的女儿的杀人凶手。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害怕，我不想被母亲看见，我没想要杀她的，我只是太害怕了，真的，我真的只是害怕……”说到这里，唐戾忍不住发抖。
季殇莲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尽量温柔地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唐戾在她轻柔的碰触下渐渐平静，“后来我考上了A大的音乐系，离开了家，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有时候，我会去医院看她，但是父母从来不肯让我和她单独相处，在他们心里，我始终都是一个危险人物，是一个杀人凶手。那天，我去医院看她，父母刚好都不在，我看到她的枕头有些歪了，就想帮她调整一下，可是……”唐戾抬起头看着一片黑暗的天花板，那天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你在做什么！”母亲又惊又怒的声音响起，她被母亲撞到一边。
“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你想掐死她吗？”母亲愤怒地看着她，将唐薇紧紧抱在怀里。
“我只是……想帮她调整一下枕头……”她试图解释。
“不要骗人了！你明明就是想掐死她！”母亲根本就不相信。
“我没有！”她辩解着，“我只是……”
“你害得她还不够吗？你这个杀人凶手！”母亲残忍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将她的心割得伤痕累累。
杀人凶手？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戾！你在做什么？”父亲震惊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看到父亲和陈季礼正站在病房门口。陈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陈季礼看着唐戾，英俊的脸上写满震惊与不可置信。
原来，你也喜欢她……
“母亲，在您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要！不要再说了！快停下！快停下！
“在您心里，我真的是您的女儿吗？”
住口！快住口！不要问了！
“在您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地位呢？”
不要回答！不要！不要！
“你在说什么？你当然是……”
“小薇！”
当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睁开双眼时，唐戾觉得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她默默地走了病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安全楼梯里走着。
好痛！心脏……好痛！呼吸……已经……不能呼吸了！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了的话，应该就是最美满的结局了吧？好黑啊，好黑啊……
原本扶在墙上的手无力地滑下，面色苍白的孩子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地倒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