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莲(GL)》唐戾

65、番外一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起你了，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敢。
　　其实我很想你的，真的很想你。

　　你还记不记得“成华”的屋顶，很平坦，很宽广，周围有铁栏围住。阳光总是把屋顶的水泥地晒得很热。
　　那个时侯，我们总是偷偷溜到屋顶上，从那里眺望远方，可是每一次你都只是看着头顶上的天空发呆。
　　你在想什么呢？
　　那个时侯，我们还很年轻，不像现在这么老。

　　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在看你，看你发呆的样子，看你微笑的脸，看你在风中飞扬的黑色短发。

　　你第一次在那里开口唱歌的时候，我其实是很吃惊的，因为我没有想到你会唱得那么好，现在想起来，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我是宋家的孩子，所以很清楚什么样的歌声是最好的，因此我把你们带到了我大哥的店里。一直以来，你始终都以为我是为了把你们介绍给我大哥认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让大哥听你的歌声，他是“麦田”的老板，一定可以帮你，这样的话，你就会成为歌手，你的歌声也会被大家听到，被大家喜欢。
　　后来，果然就像我想的那样，你开始在“麦田”里唱歌，大家被你的歌声吸引，渐渐的都聚集到“麦田”。我知道大哥迟早会为你办一场试唱会，你将会成为各家娱乐公司抢夺的人才，然后你会想我想的那样，成为歌手，最后站在这个圈子的顶峰。
　　其实我是想让你高兴的，因为我觉得站在舞台上的你比坐在钢琴前的你看上去更加快乐，我以为唱歌可以拯救你的，可是她却突然醒了。

　　神没有理会我的祈求，而为你设了一个注定好了的局。我没有输给自己，却输给了命运。

　　当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面无表情，那个时侯，我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为什么会是她？可是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后来呢？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你被唐薇软禁，我拜托父亲帮忙。
　　终于，你被警方救了出来。
　　可是你伤得那么重，我只看你一眼，就觉得有锥心的痛。你休养了那么久，然后还要戒毒，那个时侯，我真想杀了那个女人。
　　可是我没有，因为那个叫陈季礼的男人跑来找我，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放过她。我看着他，心里真的很为你难过：为什么，你总是选错呢？

　　之后呢？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后，你进入了“宋氏”，跟她分了手，开始出道，慢慢地，一步一步的，成为众所瞩目的超级新人。我拜托父亲让沈沧蓝担任你的经纪人，因为我知道他会竭尽全力捧红你，让你成为整个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的天后，因为你的才华，还因为我大哥。
　　可是你却一天天的憔悴下去，终于倒下了。当我在医院看到你时，我在心底默默的对自己说：我想看你的笑容，看你健健康康的样子，看你好好的活着，所以我宁愿让她回来，回到你身边，只要你喜欢。

　　是的，只要你喜欢，只要你喜欢，我可以继承我本来并不想继承的家业，只为了给你的未来铺好一条路；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漠视周围的一切，不论是人还是事；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暗中收买法庭跟警局的人，把她的判决判轻；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把我对你的爱默默的埋藏。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喜欢。
　　你成为亚洲小天后，甚至开始拍摄电影，导演是那个以《帝国》闻名好莱坞的香港导演陈中。他是好莱坞有名的华人导演，以擅长拍摄细腻的感情戏著称，和许多好莱坞的一线，二线明星都合作过，而同时，他也是沈沧蓝大学时代的好友。和他合作，会让你获得更大的成功。

　　可是那年圣诞节前，你却打电话告诉我，你要跟她结婚了。

　　晴天霹雳，真是晴天霹雳！
　　我不知道我都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当我回过神来的那一刻，整个办公室已经是一片废墟。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眼睁睁的看着你爱的人与别人结婚，可是你却不能阻止！你甚至不能告诉她你爱她！

　　但是我不能阻止，我只能将我的爱默默隐藏起来。我默默的看着你牵着她的手，在牧师的引导下，在神的面前发誓，许下永远的誓言，跟她交换戒指，而我却只能坐在那里默默的看着，无能为力。

　　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喜欢。

　　我以为你会就这样幸福下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呢？

　　她出了车祸，凶手是唐薇，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告诉你，那会使你绝望，我同样不能告诉你她的伤势。我不能告诉你真相，因为这真相会彻底毁掉你。
　　可你还是知道了，你知道了她是凶手，也知道了她那严重到几乎不可能再次醒来的伤势。
　　你绝望了，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然后，你做了那件事。

　　但没有人怪你，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是对她最好的结果，与其看着她这样痛苦，不如让她就这样死去，死在无尽而甜美的黑暗中，死在……你的手里……

　　之后，就是那件轰动全国的审判。我们收买了所有当时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除了宋小真。
　　她是她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从上护士学校起她们就一直在一起，这么多年来，始终关系如一。我以为她会理解你的苦衷，可是当荔纪去找她的时候，她却将他狠狠地骂了出来，然后发誓一定要为她讨回个公道。
　　我们几乎绝望，可是庭审那一刻，她却说出了那句叫我们不敢相信的话。

　　你得救了，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当庭释放，我们几乎狂喜，可你却那么黯然。
　　法庭里和法庭外，无数人在为你的释放而欢呼，可你却依然紧紧皱着眉头，我知道你心里很疼，我知道。

　　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后，你去了巴黎，开始学习摄影。我们担心你，总是去看你，但你却似乎一天天好起来了，于是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让你复出。
　　如果我知道这个决定给你带来的痛苦，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那样做，可事情却依然发生了。
　　当你倒在我怀中的那一刻，我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我不会再逼你了。
　　那之后过了许久，你才重新振作起来，两年后，你毕业了，然后答应了John Peter的邀请，加入了他的摄影团体，跟随他继续学习拍摄，在两年的时间里走遍了全球各地。两年后，你回国了，然后是那场轰动全国的摄影展，之后，出唱片。你尽着自己身为“宋氏”歌手的职责，却不曾在公众面前露面。

　　最后呢？
　　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你终于开了那场演唱会，你生命中最后的一场演唱会，在你出生，长大，成名的G市，在这里，你开了自己整个歌手生涯中的第一场演唱会，也开了你整个歌手生涯和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开始时一切都很好，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你说要退出，然后……是那声枪响……
　　一切在这里戛然而止。

　　你倒下的一瞬间，我觉得世界没有了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
　　当我醒过来神时，我跪在冰冷的地上，抱着你的头，看着鲜红的血不停地从你的胸口流出。然后，我看见你的笑容，你那苍白的脸上浮起的笑容，那个幸福到极点的笑容，异常美丽。
　　你没有撑到医院，你甚至没能撑到救护车来。我握着你那逐渐冰冷僵硬的手，觉得心在那一瞬间碎成了万片。
　　戾，我的心碎了，再也补不回去了，再也补不回去了……

　　心如刀绞，原来真的有这样的疼痛存在，可是，又岂止是刀绞。你离开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裂开了一个大洞，心碎一地，空空如也，从此再也没能填上过，我的胸口永远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回荡着风声。
　　戾，我已经是无心之人了。
　　无心之人。
　　无心，却有绝顶的痛。

　　我继承了“宋氏”还娶了凌晨，可是我心里明白：我其实一点也不爱她。对我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即使她已经跟我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的爱，早就在你死去的那一刻死了。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你说你对她的爱耗尽了你的所有，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唐薇其实也有点可怜，她只不过是想得到心爱的人爱，却用了这么极端的方法。但是我很羡慕她，因为她敢大声喊出她爱你。她虽然可恨，却也可怜，因为她的勇气，也因为她的极端。

　　我在心底默默的爱了你一辈子，却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一个字，所以我常常会想，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呢？
　　不过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什么时候我才会再次见到你呢？即使再见面时，我依然无法说出来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