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怅然若失》上山

5、第五章 事实总是让人叹息

　　谁也意料不到，人倒霉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自然，庄绊也不知道
　　沉浸在自己想法之中的她，像午夜的幽灵，本想在任何人都不会察觉的时刻离开
　　却
　　倒霉的成了这家倒霉的商店里，越发倒霉的顾客！

　　还没能真正走出这家店，她就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抢劫犯，给逮了个正着，被逼迫着，完全不得以的退回到店里
　　“show me all your money！”
　　蒙面的歹徒，超着一口地域性的英文，庄绊没能离开，却还得万般无奈的拿出手里差不多所有的钱。

　　该是应了那句中国的老话吧！屋漏偏逢连夜雨！哎！
　　顺从的将自己所有的钱，递了出去，她退到一旁，蹲下身子，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家店里，除了倒霉的她，倒霉的店主以外，居然还有个倒霉的男人！甚至这么巧，看那外形，至少会是个亚洲人！
　　该怎么说呢？
　　庄绊原以为，自己该是很无奈的，可是偏偏这会儿，她却只想笑了
　　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又偏偏让自己给遇到了？
　　她的微笑，让一旁和她一样刚将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去也顺势蹲下的男人，愣了愣，投来一个惊讶的目光

　　“能够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环境里，遇到个和自己同种的人，不也是个缘分？”
　　打趣的话，就那么从她有些苦中作乐的嘴里，吐了出来，而男人，似乎也感受了似的，勾起了嘴角
　　两人的窃窃私语，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歹徒的兴致，他自己一个人，在这家算得上是空荡荡的商店里，似乎还抢得颇为愉快，最后，更乐得带着店里和他们两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开跑了

　　一场对庄绊来说，算得上是浩劫的抢劫，就这么落幕
　　店主报了警，可是，这时候，报警又还有什么用？至少，在国内，庄绊想，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现在的她，可真算得上是两袖清风了，什么都没有的她，该怎么办？
　　回头去找音？
　　除非她死!

　　她可以不恨,因为是自己要他离开，所以发生的一切，她都会承担,可是，她却如何，也做不到这般乞怜,做不到
　　嘲讽的笑容，淡淡挂在脸上

　　“你有什么打算？”
　　身边那个和她一样刚被枪过的男人，说话了
　　………………
　　他，是许群！

　　那个夜里，她和他去了他家里，自然的，成男熟女之间，one night而已
　　隔夜，她向他借了钱，于是一飞机，便回了故土

　　只是，庄绊总想，那夜，她和个妓女，有何分别？

　　飘摇的思绪，渐渐回收，待她回首，蓦然发现，天居然已在她回忆的过程里，放明了
　　恍惚间，她看到自己眼前，一张美得不像话的脸孔，逐渐放大，清晰得，就连那没有一丝瑕疵的毛孔，都可以看见

　　抑制不住的讥讽,在心底吹起

　　怎么？这回，换你出现了,音?
　　这两个男人，怎么了？这样轮换着？
　　她,真需要这样狼狈?呵!

　　“绊绊！你拉着行李要去哪里？！”
　　漂亮的脸蛋儿，泽泽生辉，望向她的模样，自然的仿佛从前的所有，和这么些年来的分离，都是不曾有过的
　　深深吸了口气，她望他
　　“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一对男女，男的俊美，可女的却普通，只是在这普通中却总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感觉，让她即使是这般平凡模样，却没有人能够说她在他身边，是不相称的
　　但是两人间有着那样暧昧不明的关系，甚至，可以谈得上诡异
　　安静的对坐在这个时间里比较清静的咖啡馆，僵持着，似乎一开始，谁都没有想要打破这从她说出那句话以来，就奇怪的产生的沉默
　　窗外的人群，稀稀朗朗，偶尔一两个人经过，却总向这透明得似乎连人脸上那并不明显的毛细孔都可以看得清楚的玻璃窗内投来个疑惑的眼神，莫说，这店里，因着他们两诡异气氛而疑惑的员工了，只是，却还是没有人过来打搅，似乎，整个世界，都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重要得无法再重要的东西，正要开始了……….

　　轻轻搅拌着手里渐渐冷得不再适合品尝的咖啡，有些心不在焉的又将一旁的方糖，随便的丢了颗进去。却在许久都没有融化的的坚硬里，突然回过神来
　　庄绊，这才停止了动作
　　而他，这个叫做夏音的男人，耐性，似乎也是到达的极限

　　“你要说什么？”
　　墨绿到将近黑色的长发，在她眼前，微微晃动了下，一时间，男人美得不甚真实，看傻了所有有时间和机会见到他的人，甚至，包括她

　　可是，既然话题已经打开，那么，再是美丽，又如何？摊开在阳光下的，又岂是只有光明？
　　“六年前，我去过纽约……”
　　庄绊的话，像是一颗巨大得让人无法想像的巨石，被瞬间投入水面，让她对面的男人，惊得大幅度的站起…….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去找我？！！！为什么？？？”
　　惊愕和那样的伤心，像是戏剧般的，出现在男人那张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发光的脸上，格外让人心惊
　　可是女人，却好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的样子，还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然后
　　“我去找过你……呵呵……其实，应该说，我就是去找你的…….”
　　“为什么？？？那为什么最后却没有去找我？？？你知不知道当年我有多伤心！多委屈你让我一个人去纽约？？！！！”
　　冲动的话，像是多年的隐忍的冤屈终于得以爆发的样子，男人，瞬间红了眼眶，却倔强的不愿意让那眼泪，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

　　见状，庄绊撇开脸，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我？庄绊！！！”
　　…………
　　“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绊绊姐……..”
　　半晌，没有得到女人回答，对面的男人，有些无力的回到原位，悄悄伸手，想要抓住女人放在桌子边的右手…….
　　发出的声音，也失去了那样的姿态，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最初，那个第一次见到姐姐带回家的同学时那样的真
　　只是这样的真里面，也有了说不出的委屈

　　‘绊绊姐’
　　这样的称呼，似乎上，都是那陈年的记忆了，六年前，自从和他交往，这小子就自动自发的将姐这样的称呼方式，从他的字典里删去，如果不是最最忘情到他没有办法控制，他不会用这样的称呼，面对自己
　　六年前的他，似乎只有在动情的瞬间才会这样切切痴痴的唤着自己，而现在，这样的唤法，还有那时的真意么？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庄绊想

　　夏音
　　是个经由自己，变成男人的男人。虽然，其实在自己的眼里，他从来都只是个任性却往往让自己没有办法苛责的孩子。就算是六年前，在纽约见到那样的事，受到那样的屈辱，她也是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他的，他，只是个让人纵容得无法无天的孩子，哪里又舍得，去怎么样的苛责他呢？
　　面对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爱，或者只是因为对她的承诺，而那样一味的宠腻着，也许，也就是这样的宠着他，才让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吧！
　　可是其实她也是不知道的，她是真的爱他么？或者真的只是承诺。然，若真只是承诺，为什么六年前的自己，却又那样的茫然若失？一瞬间，她似乎连自己为什么，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忘了啊，六年前……

　　又或者，若是只是承诺，可是她庄绊会这样深刻的记得他这么些小小的称呼上的变化？
　　她有些迷惘，可是，这些，都只是过去了吧！
　　虽然这小子，一回到这里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虽然，他的表现，像是急切的想要回到当初，可是，六年，怎么可能是短暂的？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变化？六年啊六年……其实所有，都早就物是人非了啊……他怎么会不明白？怎么会？

　　轻轻挣脱被他双手紧握的右手，庄绊将自己的视线由手边的咖啡转移到他的身上，漠然一笑
　　“音，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委屈看她，从自己手中抽手，那样决绝，夏音生气，却其实更多担心
　　他以为，一直一直以为，当初的事，错在她，是她强硬的逼迫自己去纽约，逼迫自己，和她分离，最后，更是连联系，都不愿给自己
　　可是，她那样漠然而有些凄迷的笑容，却让他忽然觉得，好害怕，好害怕，错的不是她，如果，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自己这六年，赌气不曾回国一次，会不会，会不会她真的生气了，失望了？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她刚刚与之分手的男人，难道不是她玩玩的对象？而是，这六年的时间里，她真正放手去爱了的人？
　　那自己，该怎么办？
　　忐忑着，他连像从前那样，一生气，一委屈便想要到她身边缠她腻她的举动，都不敢了，小心翼翼望她，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可是，对面的女人，却像是完全的没有看到
　　“十多年前，有个小女孩，她出生在一个算得上是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非常，对她的管教，也比较轻松，她应该，是很幸福的。而且实际上，她也的却很幸福。不过，当她开始懂得情爱，事情却有些变化。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上，要能让两个不同个体，像她父母般恩爱扶持，这般幸福的度过一生，实是比登天还难的，所以她，从来不以为自己，能爱任何人，如同她父母，于是，对待爱情的态度，也便是那样的随意和放纵了。乱七八糟的爱情，从她十四五岁开始，便一直存在于她的生活当中，而她周围的人，却各自有着各自的看法。她的父母，依旧是纵容，只是，却也给了她句话。她的朋友，那个像初夏般温暖宽和的女孩，却只默默，不语，若非她实在过分，她不会多说半句。
　　而她一直以为，她的一生，大概就会这样过了，身边男人来去，可真正重要而需要好好呵护的，她不会忘记
　　然而，这老天，从来都不是会让人这样舒服过日的。十六岁时，女孩的朋友，出了件事,于是，天变了,女孩再也不可能变回从前，她只道：错是她，傻是她，该死的，也是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所有错，都让那个初夏般温柔宽和又清若微风的女孩来承担？”
　　说到这里，庄绊停了下来，望向夏音
　　“其实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对不对？”
　　微笑了下，庄绊继续
　　“其实，我不该说这些的，你想知道的故事，也不是这里，不是么？那，我就回到正题吧！那个女孩，后来和她好友的弟弟在一起，因为对好友的承诺，她发誓会好好待她弟弟。于是她宠他、腻他，从前所有对别人欠下的情债，都像是回报似的一一放到那个男孩的身上，其实……到最后，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对这男孩的感觉，是爱，还是债。可是她却是真心想为他好的。于是，在男孩遇到可以得到更好机会去受到教育的时候，她义无返顾的狠下心肠，送他上了飞机，无论男孩，怎么样的不想离开。
　　不过，其实也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她便开始觉得想念，于是她想，也许自己可以到纽约去看看他，所以，她独自一人，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就上了飞机，在飞机上，她想像着男孩子看到她后该是如何的惊喜和快乐，然后自己，也开始觉得幸福。这，是在男孩姐姐的那件事之后，女孩第一次感觉到幸福。

　　可是
　　下了飞机，她去到男孩的学校……呵呵……很烂熟的情节，就出现了。她在男孩的学校门口………”
　　庄绊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可是，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却像是虚脱了似的，用那样虚弱的声音，接了下去

　　“她看到那个男孩，在和别的女生接吻，于是她离开，再也不想见到他……可是，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的是，男孩，一直，一直在等她，等她去找他，一直一直等………从她对他说要他去纽约开始，男孩就好伤心，好伤心，他不想离开她，他害怕他离开了，她就会忘记他，可是最后，他却还是在她的逼迫下去了纽约，但是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男孩在踏上登机门的时候………”
　　女人对面的男人，这会儿，像是完全的崩溃了……
　　趴在咖啡馆的桌面上，闷闷的声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泣音，传来
　　“她不知道男孩，一路哭到了纽约，让飞机上所有的人，看了好一出笑话，可是他忍耐不住，一想到……一想到以后好长好长时间都见不到女孩，他就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直到下了飞机，直到遇到了前来接自己的人，直到，直到哭累了，哭哑了，他都没有办法停止这样的悲伤。所有的人，都以为他疯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想念女孩，哪怕只是这样短的时间他都没有办法忍受，他不敢想像要和她分开那么那么长的时间，他会怎样………
　　好容易，好容易他才在大概一周的时间后，慢慢能够克制住自己的眼泪，然后他开始等待，等女孩，哪怕只是一个电话，哪怕只是句你好吗？可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什么都没有等到……他好失落,好......痛苦......他做了件错事………呜………”
　　压抑的哽咽，像伦敦的雾，弥漫在整个咖啡馆内，低沉而悲伤的气压，强硬的充斥在了每个人的心中，痛得那样彻底的感觉，让漠然如她，也微微心疼了起来

　　叹息了
　　女人叹了口气，明明已经开始难受了，心疼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却还是不想要去给他安慰？不！也许不是不想，而是，她做不到。
　　庄绊叹息着，却还是漠然在那儿，看他

　　压抑着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继续着
　　“男孩……和班上的几个同学，去了酒吧，他喝多了，他以为如果醉了，就可以不要这样的痛苦，可是……混乱当中，他什么也记不得了……到第二天清醒过来，他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个女朋友，所有人都说，那女生在酒吧里向他表白，他答应了，可是他不知道，他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是他………是他不够坚持吧………他………之后……没有拒绝………他以为，以为……他好委屈……女孩连个电话都不给他，他……想气她，于是……呜……….他就和那个女生………一天晚上……那个女生……呜………”
　　埋首桌面的男人，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而那样压抑着的声音，几乎破碎了

　　“她……她在学校的门口，第一次的亲吻了男孩……而他…….没有拒绝……他只是……只是想知道………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除女孩以外的人......然后他们就分手了………呜……为什么……呵……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抬起头的眼，蒙胧而凄美……眼角的泪，竟比那澄澈而晶莹的晶提，更为纯净，比那天边的星辰更为耀眼，可是女人，却连看的勇气，都失去了
　　突如其来的真实，像阿尔卑斯山巨大的山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原来，致始致终，做错的，伤人的，该死的，还是她…….
　　世界的转动一如她十六岁那年……这姐弟俩……为什么都让她，都是她……伤得这样……她凭什么？就因为……因为他们………
　　闭上眼，她静止在那里，连呼吸，都开始慢慢停息，她，不知道，能够说，或着做些什么……她不知道，从来不知道，男孩的
　　这个背叛背后……其实是这样的……受伤……和委屈……
　　她以为，以为自己，才是被背叛和伤害的，可是……

　　一种连面对他，都做不到的感情，惊涛骇浪般席卷了她，连海啸都无法比拟的冲动，让她就这么突然的冲了出去，茫然一如失去双眼的孩童，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