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怅然若失》上山

40、第四十章 错，然后过

　　清楚明白的断发
　　像流水
　　落去便再也不能回
　　即便是再有了新的
　　也再也换不回从前的那些
　　于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终于做好了决定，却
　　错过

　　跟着带路的医生，庄绊庆幸自己在那样的混乱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钱包，否则现在可就真实糗大了
　　没有过多的表情和言语，她把卡递出，办好了入院的手续，然后又在护士的指引下到了麦曲的病房，病房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因为不属于重症唤着，麦曲是和另两个病人同住的一间房间
　　她走进去，护士小姐告诉她麦曲还没有醒了，然后便离开
　　于是她摸索着板凳，端到他病床前坐下
　　她很安静，一如在场的另外两家人的家属
　　只是低垂的眉角，让人看不清表情

　　安静坐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忽然间忆起身边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头想着，那家伙，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专牛角尖了！
　　皱起了眉
　　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间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夏音那家伙……今天太安静了，安静得都不像是他了
　　心头忐忑起来，胃的里面像是有什么在翻滚
　　庄绊站起身，打算出去打个电话

　　“…庄姐……”
　　轻轻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却在她站起的同时，响了起来

　　“小麦，醒了？”
　　刚站起的身子，便又坐了下来

　　“……庄姐………”
　　她问出话，虽然是显而易见的话，可是他却没答，像是被剥夺了感觉的生物，只凭借着脑海里那一些些一点一片的记忆在喃喃着
　　庄绊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从声音里听到那种迷失的孩子般的稚弱
　　于是伸出手，摸索着在他额头探了探
　　温度降了，可他怎么？

　　“…庄姐…庄姐…”
　　探到他额上的手顿了顿，听着少年的声音，慢半拍的察觉到，其实他未完全清醒过来，半梦半醒的呢喃着
　　人这种时候，多半是会呼唤着自己以‘最’字打头的心中人，那，这少年，心中‘最’的某人，定是自己了
　　也许时间并不是一个好的理由，年龄也无法为情感划上等号
　　只是，多半在少年时便认定一个人的人，总是可怜的
　　夏初是，夏音是，现在，这少年，居然也是……

　　从来都不怎么会泛滥的同情，一瞬间涌了上来，庄绊像是有了通感，可以感知他的痛……心头软软的，人随心动，搁在他额上的手也轻轻的拂上了他的脸颊……有些瘦……是可以想象的吧！这少年其实很傻……

　　时间一步一步往前
　　流水滴答滴答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实在很适合休养

　　“不爱任何人，不是很好吗？”
　　轻轻的话，低低的语调，安静坐着的女子，半是漠然色彩的脸，只存神韵却无法看见的眼，都对上那少年
　　声音虽然轻，但是在这样安静的房间里却还是很轻易的便让人四周的人，听得仔细
　　好奇的目光，便投注到了病床的这边

　　庄绊看不到，也不打算看到
　　只是还是对着病床上的少年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对着的他，已经醒了过来

　　“不好！”
　　却听到这声‘不好’

　　‘不好’，只有两个字，也只是两个字，耳边听过，并不在脑海里停留
　　然后她说
　　“醒了？”
　　和之前一样的话，甚至连声音里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嗯，”
　　他答，然后却想要继续
　　“庄姐，我……”

　　“想不想喝水？烧了这么久，应该有些渴了吧！”
　　说着，摸索着病房里在每间病床前都有放置的开水瓶和一次性的茶杯，打开，倒水，一气呵成，没有半滴洒落，然后扶起他，把水递上，不像盲人

　　接过水，麦曲看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痴的很，也傻的很
　　可是，现在能够看到她，能够让她陪在身边，他却开心得很，痴和怨，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现在，他觉得满足

　　“小麦，做我弟弟好不好？”
　　光晕和盲色交错的眼睛望着他，黝黑的像是走不到末端的路
　　他甚至能够在那里面见到她的感情―――明明是对自己有感觉的！
　　可是，耳边的声音，却是要他……

　　他看她坐到自己床边，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甚至环抱上自己还是觉得虚弱的身体，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里四散，刺激着他的呼吸，被拥抱的身体在接触的位置温暖
　　心，却有些凉凉的

　　“为什么？”
　　虚弱的三个字的问句，在自己环抱里闷闷的响起，庄绊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话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不能够继续一脚踏两船，那样，对谁都不够公平
　　不过这样的话似乎有些太过虚伪，从前的她，什么时候在乎过公平？可是他们不是从前那些人，她也是再是从前的自己
　　于是
　　“做我弟弟不好么？”
　　不答，反问

　　“庄姐你明明知道我……”
　　怀抱里的身体变得挣扎，少年还带着虚弱和温热的身体推拒着她

　　“我喜欢音，很多很多的喜欢，他哭我会疼……即使是这样，你还想要把话说完吗？”
　　怀里的挣扎变作了僵硬的石化
　　庄绊在心头浅叹了口气，忘记那里面隐隐抽搐的痛感
　　“音是个傻瓜，他姐姐更傻，他们姐弟两个，都是傻瓜，可是我放不下他们，夏初已经走了……我知道她走的很伤心，我也很伤心”
　　抱紧怀抱里僵硬的身体，庄绊闭上眼睛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也会爱上一个人……我记得她说的话，每一句，每一句，所以我对音好，一直对他好，无论他做了什么，所以我才会自己从纽约回来，不去打扰他”
　　停顿，显得悲伤的声音在停顿后响起
　　麦曲知道她在对自己，说着最后能够敞开心扉的话，话说完了，自己，便……永远都无法再开口……说那一个字……
　　可是他却阻止不了
　　是不是，因为那个声音里，有太多太多的，说不出的眼泪？

　　“对他好，我曾经因为分不清楚是为了承诺还是因为眼泪，可是……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里面，能够找到一个人，他的泪能够让我疼……小麦，”
　　“你很好，真的很好，美好的让我自惭形秽，我的感情太沧桑，配不上你……其实，我，应该是配不上你们任何人……”
　　一字一句的话，轻轻切切，冰冰凉凉的，不是她一贯说话的语调
　　“可是，他已经融入了我的骨髓，我的神经，在莫勒那里听到他不好，心头总颤颤的疼……其实，也不只是他疼，也心疼你……可是，我是为他回来的……因为泥塑的成功代表着眼睛坏了的我，也还是一样能够保有自己的骄傲……你们都太美好……如果没有这点骄傲……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人一辈子，能够找到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没有贪心过，却不小心招惹了太多，是我错，可是小麦，如果你看得远了，也许回头的时候会想当初：其实那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又或者，你还是和现在一样，那么做我弟弟……我把来生给你，”
　　低下头，漆黑的眸缓缓下降，像看得见的模样，轻轻吻上那光洁的额头
　　“下辈子，我专心等你……好不好？”

　　一夜的绵长，似乎可以用人心来衡量
　　拥抱的力量太短暂，却得用一生去遗忘

　　麦曲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在开口

　　第二天的早晨，阳光出现的很早
　　他看着她离开，她说要去找他，她说昨夜那人哭了，却没有声音，很不平常，她担心他
　　阳光的样子，和平常一样，闪烁着光亮
　　她离开的背影在阳光里显得没有那么独特，平凡的像路上随手可见的女人，只是有点沧桑

　　他站了起来，立在窗前，望着那末用白色手杖敲打地面的身影
　　一点一点的变小，再变小，然后变到再也见不到
　　………

　　走出医院，庄绊便打开了手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打过多少便，手机的那头就是没有回答的声音
　　那好哭的家伙，气得连电话都不会了啊！
　　在心头叹口气，然后发现最近这几年她叹气的时间，真是加起来比她从前过的那么多年都多啊！

　　伸手拦下辆计程车，庄绊说了地址，闪亮着明晃晃灯光的车，便扬长着离开了
　　站在屋外，庄绊想着进屋后该怎么和那个好哭的家伙说
　　然后觉得好笑，想着，只要说了她爱他，再也不会离开他，再也不会和什么人一起来伤他的心，那家伙，便会破涕为笑了吧！
　　似乎可以预见到他听到这些话之后傻傻笑的样子，便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她拿出钥匙，摸到门孔，插进去，没两下门便开了

　　“音？”
　　一声
　　没有人应
　　还真生气了啊！
　　苦笑

　　“音？”
　　两声
　　没有人

　　“夏音！”
　　三声
　　还是没有人

　　“夏音！”
　　“夏音！”
　　“音？！”
　　“音——”

　　……………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