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怅然若失》上山

23、第二十三章 开画

　　望着飞机窗外越来越显得渺小和虚无的景物，庄绊知道自己离父母越来越远
　　她想，也许这是好事
　　因为如果她母亲再露出像那样想问又不想问的表情面对她，她觉得自己会发疯的

　　太长的时间都一个人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不是这次mircale让她来美国，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样的时候才能再见到自己的父母
　　这事儿无关乎孝顺或者感情，他们一家人，只是都格外的尊重彼此的想法而已
　　不过
　　庄绊摸了摸自己手边放置的大型画板盒，想着里面放着的作品，完全没有信心
　　这是她第一次以纯女性的形象来表现，风格是个不错的模特，可是，她却似乎总也把握不到那样的一个度，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纯粹的表现她
　　她一向讨厌多余的、冗长的东西，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里带有那样的因素，可是……
　　她真的没有把握

　　风格在她看她的时候，似乎只是有那种纯粹的面对摄影师的面貌，而这，明显不是她要的！
　　勉强画好的几副作品，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拿给mircale

　　白色的巨鸟，安全平稳的降落
　　庄绊拖了个简单的行李箱，把画盒夹在腋下，缓缓往外走
　　她没和夏音说过什么时候回，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给她接机
　　不知道这样回去给他个惊喜能不能让那家伙对她一去就这么长时间的事儿，稍微不那么折腾

　　站在门口，庄绊掏出钥匙，插进孔里，扭转，然后推门而入
　　从自己离开到回来，差不多有个大半个月了，不过看来这家里到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拉着行李往屋子里面走，她边走边看，然后又觉得好笑，她只是出去了半个月，又不是十年八年，这里会有什么变化？

　　“音？”
　　没有先回房间，庄绊拉着行李走到夏音门口，一推房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但是里面却没有人
　　奇怪了，那家伙这个时候能去哪？
　　现在也没有课需要上，他才回国不久也没太多认识的人，晚上六七点的时间他能去哪？

　　拉着行李，庄绊往后退了几步，想着先把东西放了在打电话给他，结果一转身却见到了这屋子里住着的另一个人
　　“他出去了”

　　一开始听到开门的声响，麦曲并不以为异，觉得应该是夏音回来了，于是在画架前的身影动也没动，这大半个月以来，他和夏音两个人一直都很有默契的绝对不和对方正面接触，所以一般到了吃饭的时间，两人中总有一个会出去，而今天，出去的夏音
　　听到门响，他只是以为他吃好了回来，但是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脚步自然不自然的就这么走了过来
　　他很想她
　　而他也不想掩饰

　　“出去了？这个点他能去哪里？”
　　避开自己面前人的眼，庄绊拉着行李箱往自己房间走，知道麦曲跟在身后，便问着

　　“恩……他……他出去吃饭了”
　　有些苦恼要不要说，麦曲的声音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让女人知道他和夏音之间的关系紧张，但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恩？”
　　庄绊听住脚步，这才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然后看到对方眼睛里有些非常少的犹豫，之后了然。理解他和夏音两个人之间必定有矛盾的问题，夏音那性子……不提也罢
　　“……音的性子是被人宠坏了……”
　　没对那话说什么，庄绊有些突兀的说了句

　　听着她说起那个男人，语气里不自觉的带着宠溺的味道，麦曲觉得涩涩的
　　看着她走进自己房间，然后开始清理箱子里的物品，没有再理会自己，麦曲知道她是在下逐客令，也知道如果自己真要做到承诺的那样就应该离开不惹她讨厌，可是
　　他不想！
　　就只是，不想！

　　三两步上前，他在面前蹲下，直直望着她从箱子里拿东西的手，就那样不出声，也不离开
　　沉默在两人之间进行，没有预兆
　　庄绊看他这样停下来，不像从前那般的识趣离开，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情
　　他这样的行为，不是和自己曾经以为的一样？安静的等待，从来都只是想要的更多罢了。这般的心机，这般的卑鄙，她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不是？
　　可是，为什么她却没有站起身，冷漠的叫他离开？
　　她开始困惑，于是抬眼，却对上一双干净却苦涩并且小心翼翼的眸

　　“你，你……去美国这么多天，主展的画……应该准备好了吧！”
　　麦曲问

　　“……恩……”
　　她是画了，但是却不知道那真的好？
　　她没有把握
　　可是又不想和他说，之前和他说的话，以及他曾经提出的想要当她模特的事情，不经意间又出现在的她的脑海
　　于是话有些敷衍的说了出来

　　“是吗……那……恭喜你了……我，呵呵，那我现在先不打扰你了……”
　　伴着话音，麦曲站起身，很有些狼狈的笑着望她

　　她从来都不想，让任何人为自己伤心
　　十六岁之前的生活，只是因为她不以为会有人能爱她像父母之间那样，而大家，也都一一证实了她的想法，从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她离开后依旧爱她，只除了那个女人
　　从来不对她说爱，却由始至终爱她，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其实比起父母的那种，更难得？
　　她不以为有谁离开，依旧会被记得，她也不以为，如果一径的冷淡以对，还有人能够站在那原地等待，没有人会喜欢当影子，这是为什么大家总是忍不住想要表现的理由，每个人都希望优秀，被人赞赏，被人所爱，可是，那谁来平庸？谁来赞赏人？谁来爱？
　　她想不通，但是也做不到，她承认自己是个庸人，做不到伟大
　　可是，如果有个人，像夏初那样出现，带着即使被忽略，即使被冷漠以对也有的坚持在她身边……她真的，能够做到永远也不去看他？
　　麦曲，麦曲，麦曲
　　他知道她有男朋友；他知道她不爱他；他知道她对夏音无奈；他知道她说永不承诺；他知道……
　　为什么他还在？
　　为什么？

　　耳边的笑声，是压抑后的坦然
　　不同于那个夜晚
　　庄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夜晚，也许，只是因为最近她想她，想得太多了
　　也许，极其矛盾的事物，也一样能让人产生克制不住的联想
　　麦曲的压抑，和夏初因为死亡而来的坦白，像是一个事物的两面，对立着的伫立在人的面前，让人无法忽视
　　于是，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待到大脑能够再次掌握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把那个之前藏到床头柜的钥匙，握在手里，而她的声音在说
　　“明天中午去学校北面那栋教学楼的四楼角落里的画室打扫打扫，然后等我，我会带画具过去，你自己准备准备，我要用你当模特”

　　走到门边的人，忽然僵硬，木木然回头，走过来
　　“你，你不是说……已经画好了吗？”

　　“……这次我的画不是从前那样的，万一mircale不赞成，总得有些备用的，不是？”
　　回过神，庄绊尴尬的发现自己已经伸出了手，把钥匙递到了他手边，不得以开口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一时冲动，但是话已经说了出去，她能在收回？特别，是面对一个那样望着自己的人时
　　待到这样一刻，庄绊才发现，原来从前自己，之所以能够留他在身边，而不是以一个夜晚打发，是因为他身上那种隐约带着的，某种和她相似的味道
　　而她，显然无法拒绝，这样的味道
　　而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出轨？
　　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夏音知道她要画他，肯定会发疯！

　　轻飘飘的离开那间房，麦曲不知道自己刚才听的，是错觉抑或真实，而手里的钥匙提醒他，刚才的那些，都是真的
　　紧了紧手心里的钥匙，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一次，即使没有办法把她从那个叫做夏音的男人身边带离开，却说不定能在她心里占据一个角落的机会
　　他没有什么一对一的观念，否则也不会做她的情人那么久，或许，他骨子里也和她母亲一样，只要能够让那人看上一眼，在心里留下个小小的角落，他便愿意一辈子去等待和，委屈
　　也或者，其实他真的如她曾经所说的，在用退让的手段，一步步去蚕食着爱情
　　可是，有什么错？

　　屋子里，庄绊慢慢清理好了自己手边的行李
　　对于刚才发生的，她非常，非常的想伪装成什么都不曾发生
　　至于说要麦曲当模特的事儿，她……非常卑鄙的觉得，一来，她不一定画得好他，因为他不是她最期待的人选；二来，即使画得好了，也不一定能被mircale选中；三来，退一万步，即使被选中了展出，夏音那家伙也不是个喜欢看她作品的人，所以-----她不想杞人忧天的担心如果他知道，会如何
　　在则，这只是她的工作，被知道了，她也有理由
　　于是，她拿起电话拨给了夏音
　　“音？……”
　　………

　　次日，正午
　　庄绊一个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夏音那家伙眼前逃走的
　　一想昨天晚上那家伙……她就满脑子都是豆腐。
　　从看到他起，他就没给过她一个好眼色，一个劲儿的怪她骗她，好容易一把吻上去堵了他的嘴，安抚了闹脾气的小鬼，结果却是折腾了一整个晚上
　　闹得她现在身上还有些酸疼，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
　　庄绊笑了下，一想到那家伙身上一碰就是青紫的特性，她看他这几天都不敢出门了，虽然其实她也没做什么，至少和他相比，她真的是没做什么的那个
　　她现在能一个人出门，实在是因为那家伙睡着了

　　拿了车，庄绊把车开到学校
　　哪知道一到校门口，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午后，忽然之间阴雨密布起来
　　特别是，当她走到北院那栋教学楼的时候，天上的雨，忽然之间像是要把天都给下破了似的劈里啪啦的掉下来
　　三两步快跑进教学楼，收了伞，她小跑着往楼上而去

　　吱啦————
　　经年未曾被开启的木门，即使是轻轻的推动，却还是发出了难听而略微有些刺耳的声音，很自然的，便惊动了里面一直待着的人

　　“啊！你……你……我……”
　　说话的人，声音尴尬
　　推开门的人，也同样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好
　　“你……”

　　“我……咳，咳咳……我，我没做过人体模特，所以我……想在你来之前试一试感觉……”
　　赤身裸体的面对来人，麦曲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要着火了似的难受得不知如何面对
　　不是没有和她裸呈相对过，可是，那个，那个时候大家都…都是赤裸的，不像现在……他觉得自己很拙……蠢毕了
　　从前画画时人家模特哪个不都是专业级别的，管他谁在看，都一样表现得自然又得体，哪会像自己现在这样
　　克制着自己的身体，他勉强站得笔直，眼神却看也不敢去看女人，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拣起地上自己脱掉的衣物

　　精瘦的身体，修长而健美，没有过多的一丝赘肉，笔直的站在那里，深紫色的窗帘配以昏黄的灯，把带着黑暗色泽的光亮投射到他的身后，在身体的四周萦绕出不甚明亮的光晕，让那人，就像是深深黑夜里一点零星飞舞的小虫，忽明忽暗的出现，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它会带你去到什么地方……
　　庄绊站在门口，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只是有一瞬间，被迷惑了
　　身后，是劈里啪啦下得来劲儿的雨点，她本该进去的
　　却没有
　　似乎，如果踏入一步
　　便会有什么改变的样子
　　她不敢

　　“啊啾——”
　　音量十足的喷嚏声，让庄绊回了神，无法避免的走进，然后关门
　　她对自己说，只是走进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见过那么多模特，没关系。如果让人生病了，就不好了
　　但是，却似乎有点忘了，如果想要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那么，放任他病得要死都不管，才是正理儿吧！

　　“要现在开始吗？我，我把你作画需要的东西都放在那边的画架旁了，你……要我摆出什么姿势……？”
　　强自镇定的声音，传到庄绊的耳边

　　要他摆什么姿势？
　　她没想过，因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有要去画他的一天
　　慢慢走到他所指的摆放画具的地方，站定
　　之前那一瞬间的迷惑也散了去，她只觉好笑，什么带人去什么地方，她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样的身体，她见过多少，怎么还会迷惑，真是
　　收起笑，她状似漫不经心的抬眼，却无法避免的回归到一个挑剔的画者。目光凌厉的射向对面那人，犀利的眼神看来像是在评价，评价他是不是有让她作画的资格

　　让人有丝忐忑

　　“摆个性感点的样子，近似于我画风的！”
　　以眼神示意他，庄绊在画布前坐下，拾起画笔，伸出手指向画布正对面铺放着一快纯白棉布的位置

　　看了眼庄绊，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不自然的转过身走到她所指的地方，然后站在那里，像个傻瓜！

　　同一时间，庄绊低下头检查了一遍颜料，方觉得刚刚好准备动笔，但是一抬起头，却见到他一副拙样的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这就是你的poss？”
　　“你知道我的画风，如果这是你唯一能够做到的样子，我想我没有动笔的必要了！”
　　丢下笔，她不耐烦的站起身，觉得自己很蠢
　　接连两三次都找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利用自己身体的模特作画，简直是对画者的侮辱！

　　“我……”
　　看她站起身，不耐烦的像要离去的样子，麦曲慌了
　　“等一下！！！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做到你要的效果！！！”
　　吼了出声

　　站起身的她，定定望了望他，然后坐下

　　像是评估的目光，让他的紧张，越发的紧张。
　　慌乱的大脑，一面极力的回想见过的她的画，一面极力的用身体去寻找那种感觉
　　可是，他越是想要触碰那感觉，摆出来的姿势就越是僵硬，几次三翻下来，他看到她越来越不耐烦的表情，心跳的速度成倍的递加

　　“算了！”
　　冰冷的声音，带着郁闷的怒气
　　看到他越来越僵硬和难看的动作，庄绊觉得自己受够了，之前在美国的时候风格那些动作姿态虽然不是一流，但是至少她还能够画下去，可是，面对这样僵硬和呆滞的体态，她完全没有动笔的欲望
　　她要的是性感和极具张力的震撼
　　如果做不到，她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我没有感觉，画不出来，你把衣服穿上吧！”
　　庄绊一面说，一面望门的方向走去
　　整个人和声音，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