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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二枚飞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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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鸢做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
梦里有一个女子,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眼波流转之间妩媚异常。
“你是谁?”她问。
“我?好姐姐,你连我都记不得了……哈哈哈……”那女子的笑声十分刺耳。
“好姐姐?你到底是谁?你说清楚……”
突然,女子不笑了,她那和苏白鸢别无二致的五官开始痛苦地扭曲——一剑刃沾着血,从她的身体中穿透。她的嘴角抽搐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上官玉洛在女子身后猛地把剑抽出,那女子应声倒地。
“不!不要!”苏白鸢连忙扑到那满身是血的女子身旁,“你不要死!你是谁?你是谁?”
“你是谁”的声音回荡在她的梦境里。直到她醒来才发现,自己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
上官玉洛早已醒来,正盯着她看。
苏白鸢对上他的目光,害怕得向后一缩,小心翼翼道:“你醒了,我们走吧。”
白马一路疾驰,苏白鸢不愿与上官玉洛共乘一骑,便道:“我坐不惯马,能不能下来走路?”
“走路?你‘京城第一女杀手’从前靠轻功便能如乘奔御风,没人赶得上,现在却要靠走路?”
苏白鸢默然垂下了头——是啊,她若真有“京城第一女杀手”的功夫,何苦这样受制于人?恐怕早把上官玉洛打趴下了。她真是世上最笨的作者了,给了自己一个响彻云霄的外号,实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800米从来没考及格过的女大学生,既没有主角光环也没有超能外挂。也亏得她有点小聪明,亏得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认识的人是刘子培。若她先认识的是上官玉洛……那还能安然无恙到现在吗?苏白鸢内心不禁暗暗叫苦。
离青芜庵尚有好些路,就能远远看到一阵浓浓的黑烟。
“好像是失火了!快!快些!”苏白鸢焦急道。
小白马脚力好,没多大功夫便赶到了青芜庵正门前百余步的地方。
苏白鸢下了马便向那里跑去,却被上官玉洛一把拽回来。
“干什么?”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我要去救人!”
上官玉洛才不听,他不费什么力就把她牵制得牢牢的:“我不管你原本是要回来办什么事,可是现在这儿着火了,今天就是整个尼姑庵烧得渣儿都不剩你也不准靠近一步。”
苏白鸢正愤怒地想要挣脱,就听得一声呵斥。
“放开她!”
是刘子培正扶着受了伤的宋颜儿从青芜庵里逃出来。宋颜儿满脸烟灰,早就辨不清往日清丽的模样了。
苏白鸢喜道:“刘子培,快帮我!”
上官玉洛一皱眉,恨恨看向刘、宋二人。
他本一路尾随苏白鸢和刘子培,可一入幽州地界便出了些差池,被申屠孤蕊找上,这才将人跟丢了。他原以为这两个人早已分开行动,可谁料苏白鸢回青芜庵正是为了见刘子培。
刘子培见苏白鸢在上官玉洛手里,再也顾不得三王府和江东王之间的情面,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莫邪”长剑。上官也只好暂且放开苏白鸢,前去领招。
苏白鸢见状,忙从上官玉洛身边跑开。
忽听得“嗖”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
“小心!”
上官玉洛的身体迅速转了半圈,刘子培长剑一挑,挡开了一枚飞镖——这飞镖竟是直冲着苏白鸢的方向射去的。
“你好阴毒!”刘子培叱道。
“不是我!”上官玉洛欲言又止,“我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上官公子,若你只是想要来寻夜明珠,那该去找州牧大人,而不是找我们。不过若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我劝你就此作罢吧!莫要毁了令尊江东王一世英名!”刘子培将苏白鸢和宋颜儿挡在身后。
上官玉洛不屑道:“什么凤血夜明珠,留给你们皇家鹰犬去抢吧!纵使你真能集齐三颗献与那皇帝老儿,他也不过多分你们这些家犬一些肉骨头罢了。”
苏白鸢大为不解:他口口声声讽刺争抢凤血夜明珠的人是“皇家鹰犬”,可他父亲分明也拿到了一颗。这不是在转弯抹角地侮辱自己吗?
正疑惑着,一旁的宋颜儿突然瘫倒在地,呆滞的双目留下两行清泪。
刘子培回头一看,只觉得她是在心疼青芜庵被毁,便轻声安慰道:“宋小姐,身外之物不打紧,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宋颜儿却像是没听到,径自站起来,流着泪朝上官玉洛走去。
“骆郎,是你吗……”
上官玉洛一惊,亦定定看着宋颜儿。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满脸烟灰的木讷道姑竟是自己当初如花似玉的红粉知己。
“你……”他眉头轻蹙。
刘子培看向苏白鸢,苏白鸢也似大梦初醒似的:“是了!‘玦’是玉的一种,骆玦,骆玉——玉洛……还有他那肆意披散开的头发,正是小像上男子的发式。”她心里默默想。
宋颜儿眼睛害了眼疾,看不清人,可听觉却敏锐。上官玉洛开口说了一句话,便让宋颜儿听出来了——几年不见却还能记得他的声音,真是相思入骨!
上官玉洛这心硬如铁的薄幸之人,也不知究竟在这世上欠下了多少风月债……而苏白鸢只知道,每一笔风月债可能只是一个无情人的一瞬,但却都是一个痴情人血泪交织的一生。
脑子里有了这些念头,她竟也怔怔落下泪来。
“骆郎,你终于来了,可惜我再也看不清你了……”宋颜儿低着头,右手拉着上官玉洛的手,左手用力地抹着脸上的烟灰。只是上官玉洛虽任她拉着,却一言不发。
“你……你……你以后可别像他一样,害了人家上官姑娘!”苏白鸢红着眼,抽抽搭搭地说。
刘子培看她涕泗横流得样子,又刚历经曲折死里逃生,好生狼狈,顿时不忍心责怪。只道:“什么上官姑娘,真是莫须有的罪名……我就见过她两面,可别被你拿这个取笑一辈子……”
苏白鸢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宋颜儿那边的情状却不怎么妙。
她哭着哭着,哭花了脸上的烟灰。
上官玉洛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宋颜儿掏出一枚小瓷瓶,仰首吞下了些什么,道:“多谢你最后还是来看我了……”
上官玉洛觉得不对,便抢过小瓷瓶,看看里面物体的颜色,又嗅了嗅气味。
“孔雀胆!你何苦!”这是他唯一对她说的六个字。
宋颜儿却笑了,她笑着缓缓倒下,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我满足了……送我……回家吧……”
说完,她便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抹残余的笑。
上官玉洛跪在地上抱着宋颜儿,浑似一尊雕塑,说不清他到底有没有悲伤。
“你这个负心人!”苏白鸢见了这一幕,又悲又气,夺过刘子培的“莫邪”便用剑鞘砸他。上官玉洛也不躲,直到她没力气了,才道:“气消了?宋小姐要回家……”
“你走吧,我们自会处理!”刘子培不想再见他。
上官玉洛抿了抿唇,放下了宋颜儿。苏白鸢隐隐觉得他可能有什么苦衷,可是转念一想,这个连着害死两个女子的凶手,也会有什么“苦衷”?便没有开口去问。
“马留给你们。”他道。言毕,他一个转身跃了起来,施展轻功离去了。
苏白鸢吃力地把死去的宋颜儿放上马,而刘子培却注意到了别的事情。
“他背后有伤,也是飞镖刺的。”刘子培道。
“什么?”苏白鸢疑惑,“你是说他不是用飞镖想要伤我的人,反而是替我挡下了第二枚,救了我?”
“嗯。”刘子培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扛起苏白鸢也以轻功追去,可是毕竟身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又哪里赶得上上官玉洛?
“算了,不追了。”他道,“上官玉洛必然知道是谁暗中伤你,他分明是在包庇那人。”
“你一个人去追定能追得上,我留下来‘陪’宋小姐。”苏白鸢道。
刘子培摇摇头:“不了。这些天接连出了这么多事,把你一个人留下我还是不放心。何况我接下来的日子打算一直在你身边,一起行动,就算是不知道是谁暗中作梗也无妨了。”
苏白鸢听了,心中感动。
他们最终还是完成了宋颜儿的心愿,将她送回了家。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世上最为凄惨之事,更何况宋颜儿本是宋桓的独生爱女。
宋桓悲伤归悲伤,可是依旧对他们心生感激。
“一切皆是命数,二位不要太过自责了……”宋桓道。
女儿死去,居然还能对旁人好言安慰,苏白鸢和刘子培皆对他产生了很强烈的敬意。
“二位终究也了却小女一桩心愿,这是你们应得的……”
他命下人递与刘子培一个蓝色的锦盒,刘子培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那颗红色的凤血夜明珠——它如血一般殷红,却晶莹透彻。
“这……”
刘子培刚要推辞,宋桓忙摆手道:“颜儿若泉下有知,定也希望老夫这么做。请收下吧。”
刘子培看看苏白鸢,苏白鸢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刘子垣方道:“那晚辈就谢过了。”
说罢,以躬身行礼的方式结束了他们悲喜交加、五味杂陈的幽州台之行。
“哎,苏白鸢。”刘子培道。
“嗯?”苏白鸢心里还在想着宋颜儿的事,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我提上官玉卿了?”
“不提就不提,你也犯不着生气啊!”
然而刘子培再度拂袖而去,留下苏白鸢一个人在反省自己到底为何惹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