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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旧日的记忆(中) ...

  •   苏白鸢当然没有受惊。虽说彼时十五岁的她,武功远远比不上三五年后已然成为“京城第一女杀手”的她,甚至不一定比得了上官玉洛,可冷静的心性是自小便有的。

      上官玉洛在和那人打斗的过程中,苏白鸢一直在暗自犹豫到底要不要下手去夺羊脂玉牌,可总也下不去手。心里一个声音暗暗为她找着托词:先让他们二人相斗,耗去一番体力再坐收渔利不迟。

      苏白鸢咬咬牙,告诫自己莫要忘记此行的目的。她趁上官玉洛疏忽不备之时,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继而下手去解他腰间挂着的玉牌。

      再老练的杀手也会有自己的软肋,更何况那时她尚且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姑娘。苏白鸢不敢去看那双自含风流的桃花眼,生怕自己一时迷乱做错了事情。她只是从自己项上摘下随身携带的小金坠。欲塞进上官玉洛手里,可碍于男女之防,最终还是放在了桌上,对他道:“多谢你的玉牌。这金坠儿就算是你教我弹琴的谢礼了。告辞。”

      说罢,她便回到了自己的小船上,迅速携着不明就里的紫燕向远处奔去。

      画舫里,上官玉洛蹲下身去从琴桌上拿起了苏白鸢留下的小金坠,置于掌心玩弄——没有错,在苏白鸢动手之前他早已屏息凝神做好了抵御的准备,所以方才被点中的穴道,只需轻轻用内力一冲便可解开。他是在伪装,伪装自己被点中了穴不能动弹。

      “是鸳鸯啊……”上官玉洛仔细一看,小金坠雕的竟是一对鸳鸯。

      他满意地轻笑了笑,或许是因为这鸳鸯,又或许是因为在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之下,天下高手们皆以为陆玄元送给江东王府的贺礼就只是一块羊脂玉牌而已,实际上,怎么可能呢?

      那一年,上官玉洛十八岁。

      十八岁,世家纨绔们还在声色犬马的年纪,公子王孙们还在先生的教导下读经史子集的年纪,他,就已成了江东王府里、他父王手下最年轻的谋士,只要他想,便可算无遗策。

      此前,人们皆知大奸商陆玄元的礼物定是奇珍异宝,所以不论得知他送的是什么,都会引来各路人马的垂涎。上官玉洛这才放出了消息,说贺礼是一块羊脂玉。而在这良宵美景之中,翩翩佳公子乘画舫弹琴赏月,还戴着“贺礼”招摇过市,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好戏。殊不知,此时陆玄元的五车金银珠宝已然在上官玉洛另类的“护送”下进入了江东王府的小仓库。

      白鸢和紫燕姐妹一开始还在为能拿到三百两赏银而欢呼雀跃,可见了金主之后却笑不起来了。

      金主拒绝付那三百两,白鸢和紫燕花容失色道:“为什么?”

      金主只是冷笑一声:“一个玉牌么?你们可真是在拿我开玩笑。我可听说陆玄元送去的是成箱的宝物,一个玉牌算什么?”

      苏白鸢这才明白:她被骗了!

      她误入了一个花前月下的骗局,尽管这个骗局是温柔而美好的。

      紫燕听了,却说什么也不干,非要让上官玉洛吃点苦头不可。

      苏白鸢忙阻止道:“别去!那人奸猾无比,你怎么是他的对手?”

      “不,姐姐!”苏紫燕坚定道,“正是因为他如此狡猾,我才非要会会他不可!”

      苏白鸢知妹妹素来倔强,平日里看上去娇弱,可谁要是惹得她不快,她可不会轻易放过。可是如若不劝,苏紫燕在上官玉洛那里吃了亏又如何是好?毕竟那样俊美的容颜之下,能被蒙蔽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他武功不俗,你拿什么去会他?”苏白鸢担心道。

      只见紫燕慧黠一笑:“姐姐,你忘记了师父前些日子正在喂蛊虫吗?”

      “你偷了师父的蛊虫?”

      “然也。”紫燕笑道,“师父的蛊虫,便是我治他的法子。”

      白鸢和紫燕的师父无垢道人原是楚地人氏,兼擅毒、蛊。他还曾给过苏白鸢一对蛊虫,那是一子和一母,若将母蛊和子蛊分别埋入两人的身体,那么这两人的性命便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普通的皮外伤倒不打紧,可一旦触及内力、五脏六腑、气血运转,只要一人被伤,另一人也不能幸免。

      苏白鸢只道留不住妹妹,但见妹妹身上带着师父的蛊虫,心下便宽慰一大截,知她不会吃亏。

      果不其然,第二日,紫燕便独自上路了。

      这一次,紫燕一去便是一年。这一年的时间,换来的是师父无垢道人一记逐出师门的严词告诫和一道追杀令——要杀的当然不是她,而是上官玉洛。

      苏白鸢背着剑,跪在戚无垢的房外,她已跪了三个时辰了。一个二八年华的年轻姑娘,天天在门外跪求,若是换了一般人,估计不论什么事情都早已答应了。可这无垢道人偏偏不是一般人;而这姑娘的妹妹苏紫燕,犯下的也不是一般的错。

      戚无垢的小僮前来传话:“白鸢师姐,道长他让你进去。”

      苏白鸢连连道:“是,是……我这就进去见师父。”

      进了门,无垢道人仍在打坐,苏白鸢也只能隔着重重帘幕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师父,弟子来了……”她怯生生道。戚无垢天威难测,她生怕说错了那句话,不但救不成妹妹,连自己也难保。

      “你来求情?”戚无垢这是在明知故问。

      苏白鸢只得道:“师父,小妹紫燕她只是年少贪玩,让徒弟过去带她回来,师父再怎么惩罚也不为过。只是……她年纪尚小,身边就只剩徒弟这一个亲人了。若要真的逐出师门赶下山去,让她如何自处啊?师父,请您开恩啊……”

      “开恩?你忘记师门训诫了吗?”

      少华山上的女徒弟皆是处子之身,若有朝一日守宫砂消失,便会因违反门规而被逐出师门。

      “弟子不敢忘……”苏白鸢道,“只是现在谁也没有证据证明紫燕她破了门规,连亲眼目睹的二师兄也只说是见了她与一个男子亲昵,这并不代表她就已经失身了……师父,求您让弟子去查清原委再做处置好不好?”

      无垢道人不置可否,只是抛出了他的宝剑,对苏白鸢道:“六个月为期,把她带回来。至于那个男人,不能活。”

      苏白鸢忙接过师父的宝剑,答应了师父的条件。

      不日,她便下了山去。

      六个月,她只有六个月的时间。这六个月内,她要带回紫燕,还要杀了上官玉洛,两件事情,都不容易。

      若非二师兄去建康游学见到紫燕和上官玉洛,恐怕任何人都想不到,一向恩怨分明的小师妹苏紫燕竟会在一次报复行动中情迷意乱爱上曾经让她们姐妹俩吃了闷亏的罪魁祸首。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对于一个正值妙龄、琴艺极佳的少女来说,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呢?

      从十五岁到十六岁,这一年是一个人骨骼发育最快的时段,自然也是苏白鸢的武功长进最快的时段。无垢道人门下十几位弟子,竟无人能敌得过这个十六岁的姑娘。此刻她的点穴之功与剑术已然深得戚无垢的真传,只是由于年幼,内力尚差些火候,也缺乏些与人短兵相接的江湖经验。

      苏白鸢宝剑在手,快马加鞭向建康城赶去。一路上苏白鸢都在想,她们姐妹和这上官玉洛前世必有纠葛,否则怎么次次都陷在他的温柔乡里难以自拔?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到底蛊惑了多少人心。

      她越想越觉得又是害羞又是气愤,不禁握紧了手中宝剑,下决心定不饶恕上官玉洛,这样才好不玷污两位“苏女侠”的名声。

      建康城乃江东腹心,虽同是江南,可比之烟花繁盛的扬州,多了一分豪气,少了一分柔媚。

      苏白鸢在建康城里找了半个月,紫燕的下落还是杳无音信。二师兄只说来建康城时看到紫燕和江东王的长公子上官玉洛在酒肆饮酒,其他的便再无线索。

      苏白鸢心道:既然紫燕是为了上官玉洛而违抗师命,久久不归,说不定她此刻正在江东王府里。可这江东王府守卫众多,自己虽武艺高强,但终究一拳难敌四手。于是,她便选择了一个暴雨交加的晚上前去探个究竟,只因那时王府的把手是最为稀松的。

      王府的高墙,对于苏白鸢来说不过是纵身一跃的事,那时的她个头没现在高,可也没有那么费力。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她只觉得自己不是“白鸢”,而是一只狼狈地落汤鸡了。

      苏白鸢暂且找了间无人居住的厢房,偷了件服里面侍女的干净衣服换上。

      王府不小,可无论如何她也要一夜搜完才是。毕竟,停留得越久就越危险。

      苏白鸢盘算着先从女眷的寝室开始搜起,她远远望见有一个老妪正端着茶水,便上前去。刚欲谎称自己是新来的使唤丫头不认得路前来想问,谁知老妪先开口了:“苏姑娘啊,大公子正寻你呢,你还不快去?”

      苏白鸢骇然——这老妪怎么会认得她?可刚想逃跑,忽然想到老妪方才唤她“苏姑娘”,说不定指的是紫燕,这么想来紫燕确实是在王府了。而这上官家的大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师父无垢道人下令杀无赦的上官玉洛。

      看老妪一脸慈爱的笑,也不似在作伪。

      “呦,怎么还拿着这大家伙?”老妪看似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盯着她手中宝剑。

      苏白鸢忙掩饰道:“这个……是我要献给公子的……”

      “哦,是了……”老妪道,“正好我要去送茶水,我们一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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