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雁柏寒山

12、婚礼

　　大红色的喜帖，红得明艳烈人像是一团火，熊熊烈烈的，烧得姚静宸火辣辣的刺疼。里头字迹清晰的写着婚礼的时间、地点。

　　大清早的朋友们就一个一个打电话过来，反复说着不行就别去了的话。姚静宸永远是笑着沉默，等着那头说完后，将电话挂断。姚静宸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九年了，要掩饰着心里的伤口，强颜欢笑的一一应下柳思思的撒娇，就像钝刀子拉肉一样，钝疼钝疼；而一切都即将结束了。

　　姚静宸从魏家回来后，失眠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从药房配的安眠药已经快成了空瓶子。拼命的不分昼夜的工作，不爱化妆的自己也不得不通过那些化妆品来掩盖面上的虚弱苍白。
　　婚礼前天，姚静宸一夜未眠，坐在阳台上，看着C市夜景，一看就是一夜。姚静宸想了很多，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姚静宸的青春年华里全是柳思思和她的影子，人一辈子最纯洁无暇的时代全部满满被一个人占着，要怎么彻彻底底将她遗忘？

　　姚静宸没有选择穿老头子送来的礼服，而是在自己的衣橱里拿出一套西服。那是自己用赚的第一桶金特意专门找人定制的，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穿，就是为了今天。

　　第一次见到柳思思是在高一开学的时候，一身白衬衫蓝裤子，仰着小脸，出神的看着校园里的大槐树，风轻轻扬起，洁白的槐花轻轻扬扬的飘下，像一副美丽的画作。
　　两人同在一个班，又是同桌，高一短短一年就让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一切本该如此的，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的。
　　高二下学期，柳思思的母亲病重；姚静宸举家准备移居。柳思思母亲的病逝让柳思思彻底成为了孤儿，举目无亲的。
　　柳思思生性害羞，害怕与人接触，姚静宸是柳思思当时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柳妈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柳思思这个女儿，闭眼前请求姚静宸帮忙照顾柳思思。从姚静宸答应柳妈妈那刻起，一切都脱轨了……

　　既然答应了人家要照顾好柳思思，姚静宸就不会推卸责任放着不管，姚静宸执意留在国内一个人生活，姚家人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勉强，留下两张额度五万的信用卡，便爽快地飞去了国外。
　　两个人就呆在姚静宸的家里度过了高中生涯。两人的学习都是拔尖的，不出预料的考上了C市名校，大学离姚静宸的家很远，两人便决定一同住校，虽然可惜分在不同的宿舍，但好歹两幢宿舍楼相距不远，自己还是可以照顾到她的……

　　高中一年多的同居生活，让姚静宸和柳思思之间的暧昧升华到了极致。两人从朋友到恋人，水到渠成的，从柳思思接受姚静宸的表白起，姚静宸就决定她要好好地陪着这个丫头走过一辈子。
　　姚静宸知道柳思思爱吃甜食，特意趁着休息时间报了个班去学；知道柳思思身子骨差，特意大街小巷的找着中医就为了多搜罗些温补的方子……一切一切，姚静宸将柳思思放在心尖上疼着，抱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丫头，可也就是这个柔弱的丫头狠狠的拿了把刀戳进了姚静宸的心脏里……

　　两个人不合乎情理的亲密在学校里流传起来，各个老师的谈话，同学间的鄙夷，向一颗颗大石头压在柳思思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心生恐惧，那些讽刺的话语让柳思思一刻都不想呆在学校里，连姚静宸的面都不敢再见，就在她最崩溃的时候魏宁出现了……然后，风言风语随着柳思思和魏宁的恋爱不攻自破。
　　姚静宸一直都知道的，从柳思思抗拒起自己的触碰的时候，逃避着不和自己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天在天台，看着魏宁搂着柳思思，两个人你喂一口我喂一口的场景，柳思思面上的幸福感，姚静宸知道自己该退场了。

　　路是自己走的，人是自己选的，无论结果怎么样，都是她姚静宸自己选择的，她不怪柳思思的胆怯，也不怪魏宁的插足。因为太了解，所以没法去怪，没法去恨……

　　换好衣服戴上眼镜后姚静宸就独自出门了，“姚小姐，你总算出来了。”
　　一下楼就看见魏家派来的司机已经在下面候着了。“能先送我去趟理发店吗？”姚静宸语气淡漠，神色平静，眼底是不容拒绝的固执。
　　司机为难地看着姚静宸，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最后还是抵不过姚静宸的坚持，就驱车到了C市有名的造型沙龙，这是家私人性质的造型会所，里头还有搭配好的衣服和首饰，不是进口的就是会员定做的。

　　姚静宸特意替喊来会所里手艺最好的设计师，“我想剪头发。”
　　来的人是个很腼腆的男孩子，“我叫Abel，小姐怎么称呼？想要什么样的发型？”
　　“姚静宸。帮我剪短就好，发型什么的你随意。”姚静宸脱下眼睛，闭上眼不再理会。
　　姚静宸现在是中长发，前额的刘海有些过长，轻易戳进眼睛里，Abel用手拨开前额的发丝，想到刚才那双灵气的冰蓝色眼瞳，心下有了想法，在脑海里设计好了发型，剪刀如蝴蝶般翩翩飞舞，姚静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头顶上、耳旁侧的小东西在一寸寸剥落。
　　“好了。”Abel被自己的手艺震惊了，“姚小姐，您看怎么样？”

　　姚静宸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也不由自主的震惊了。
　　有多久没有看到自己短发的样子了？从分手后，自己就一直保持着中长发。
　　男孩子般极短样式显得姚静宸多了份帅气潇洒，混血儿的优势——精致唯美在姚静宸的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谢谢。”姚静宸淡淡温和的到了声谢，便带好眼睛，向着身后的Abel道了声谢，“请问，你们这有耳钉吗？”以前是中长发，耳朵被藏在发丝里，一般看不到自己的耳朵，可现在既然剪了短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请等一下，我们这有一款很适合您的，我去拿。”Abel想到柜台那边有一副蓝钻耳钉很适合现在短发的姚静宸。
　　拿过耳钉带好后，就随着Abel来到前台，掏出一张卡，“刷卡吧。”

　　司机开到婚礼现场时，看了眼会场，本就黝黑的皮肤更透着股青黑之气，完了……迟到了。
　　“老爷子那我会帮你说的。”姚静宸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去理发，是不可能迟到的。按老爷子的性格，不扣光他钱是不可能的。姚静宸还没良心到让司机大哥因为自己的坚持扣钱。

　　婚礼在C市最豪华的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变成了花的海洋，百米长的红毯铺成一条道路，通往大厅正中央被洁白百合围着的花亭，接着数千朵白玫瑰铺在路边堆砌起来。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厅早已被挤满前来庆贺的各界名流，很是热闹。
　　墙上巨大的电视里播音员的声音流畅的流淌在这个喜庆的空间里，无数张新人的甜蜜合影显现在巨大屏幕上，下方正快速闪过一排字。

　　“她不会不来吧？”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比火星撞地球还要小，但不影响夏知秋自我猜测一下。
　　叶珊用看白痴的眼神表示对她智商的深深鄙夷，“你觉得可能吗？她可是女方唯一的亲人。”亲人重重的吐出，怎么都透着股讽刺。
　　池沐枫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玩着干净的盘子，“来了。”往灯光最暗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
　　姚静宸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到的了，婚礼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就要开始了。姚静宸仍迈着缓慢的步子，避过所有人的视线来到桌上，“你们来得真早。”
　　“你怎么”夏知秋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时间刚好。”姚静宸淡淡的说着。

　　周遭的桌子满是热闹的讨论声，有的议论着灰姑娘如何的配不上王子，有的奉承新人如何的般配，独独姚静宸这一桌，最是诡异。

　　“短发看着精神了。”池沐枫看着姚静宸短发的样子，点点头，嗯，跟大学时候没啥两样的。
　　叶珊什么都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姚静宸，看样子是真决定了。
　　“各位来宾，距离我们的婚礼还有十分钟。”巨大的电视上缓缓打上了一行字。
　　姚静宸推开椅子，理好衣裳，就抛下一桌人，一个人走了……
　　“哎~你干嘛去呀”不会临时要跑吧，夏知秋着急地向着那个走远的人喊着。
　　叶珊拿起桌上的桌巾塞进夏知秋的嘴里，“安静。”

　　雪白的婚纱膨胀着莹白而纯净的光，纯白的无丝无痕，点缀的蕾丝花边像百合花般，穿在柳思思的身上更是凸显了清纯可人的气质。策划师正忙着跟柳思思和魏爱国最后一遍确认仪式细节，就看到一个无关的人闯了进来。
　　“你干嘛的？谁让你进来的？”这可是魏家的婚礼，如果搞砸了，他还要不要工作了！“出去，快出去。”
　　姚静宸不理会策划师尖锐的叫喊，淡淡地说道：“我是新娘的娘家人。”
　　柳思思自然看到了姚静宸，一头利落的短发陪着整洁白暇的西装，中性的唯美精致，仿佛从精灵世界走了出来。

　　“思思，不哭。你结婚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娘家人。”在柳妈妈盖在白布下，柳思思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姚静宸抱着颤抖不止的柳思思这么说过。

　　姚静宸是柳思思的娘家人，那么理所应当的，应该由她牵着柳思思，把她郑重地托付给魏宁。
　　魏爱国默许了姚静宸的话，策划师才缓下脸色，又一遍地对着姚静宸详细说了一遍。柳思思看着认真听着策划师讲话的姚静宸，很想哭……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

　　大堂灯光暗下，酒桌上的烛台也已经被服务员点上，聚光灯统统打向了百米长的花道上。姚静宸按着策划师所说的那样牵过柳思思的手，维持好面上温柔浅笑，牵着柳思思一步一步，向着花道尽头走去。
　　当姚静宸牵着柳思思走到魏宁身侧，将手递交给魏宁的时候，柳思思眼眶湿了，百米花道就像一个时空隧道，无数姚静宸和她的记忆从自己脑海中闪过，覆在手上的不再是那细腻的温度，而是一双宽厚的大掌，柳思思哭得更凶了。

　　静宸，静宸，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那么伤心？

　　司仪很主动地把话筒递给姚静宸，嚷嚷着让她说几句对新人祝福的话，姚静宸只是接过话筒，笑着说：“思思，不哭。我会一直是你的娘家人。”

作者有话说

　　柳思思和姚静宸就在这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