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过后》谜之之

1、第 1 章

　　我在家乡的那棵红色树下面，遇上了一只妖怪。
　　妖儿穿着嫣红的服装，一头青丝懒散的披散在风中。他盯着我看，颤动着嘴唇，胆怯地喊了我的名字：“絮儿……”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妖儿。妖儿和我默默在那棵红色的树下，许下了年轻而稚嫩的誓言：会在一起的。即使你是妖怪，我是人类。
　　两人看了繁星，越过山丘。他带我穿越花海，两人只为留下甜蜜的回忆。
　　在这第一次后，我又和他有五年没见——我去外省读书了。
　　五年后，我们再一次相见，我却哭了。
　　我在奶奶的门前看见了他。
　　他还是穿着嫣红的衣服，还是青丝，眼神中却带着愧疚。
　　奶奶的房间，被火舌吞噬了。火舌猛卷，冲上天空，仿佛要撕裂黑夜。灼热感侵袭而来，连带着的滚滚浓烟。眼泪流下来，不知道是过于悲伤，还是被呛着了……满心只剩下了悲痛与愤恨。
　　可恶的艳红色，带走我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
　　我哭喊着问他：“为什么不去救人？为什么要呆在门口看着？哪怕你喊一声也好啊！！！”
　　我气愤他冷漠，我气愤他没救下奶奶。
　　因为有人在之前看见奶奶和他在一块。如果他是一只妖，救下奶奶应该很容易。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我颤抖着身子。我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我该怎么度过。不过一个学生的我，没有能力承担这丧亲之痛，“为什么你不肯去救她……”
　　我在埋怨妖儿，埋怨他的冷漠。
　　妖儿颤动着嘴唇，似乎悲伤地也快要哭泣了。但是我知道，他和我说过，妖怪是没有眼泪的。
　　我讨厌妖怪的虚伪。
　　“妖儿，到底怎么会这样。如果里边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么看着我消失……”我悲痛地看着他。
　　他突然睁大了双眼，摇着头看着我：“絮儿，不是的，里边的不会是你……”
　　“我是说如果，如果呢！！！！！妖儿，你好冷漠！！！！！！”我哭喊着，却知道，我和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妖儿用右手背遮住了眼睛。我知道他没有哭。他悄然离开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都不留下来陪陪我。这是冷漠啊……
　　或许是他承受不起我的愤怒与悲痛。他默默的走出了我的生活。
　　我亲手举办了奶奶的丧礼，眼泪哭进了，带着微微的肿痛，干涩。此后，我毅然离开了家乡，逃离开了那棵红色的树。
　　火红的记忆，令我痛楚。我毁灭掉了生活中所有红色的一切，然而冷静下来之后，心却是一片的凄冷。
　　我第三次看见妖儿。他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妖怪。冷漠而透彻的瞳仁，带着些许威胁感的红色。
　　我似乎透过他，能够看见惨死的奶奶：“你来做什么？我想我们没什么交情了。”
　　“絮儿……你很恨我。”
　　“是又如何？怎么，你想把我一起杀死掉么？”
　　他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开口，只是疲惫地躺在了我的床上。
　　双方都沉默了。谁也没有开口。
　　我不想再去问了。奶奶已经死了，这是一个事实。我也不任性了，这是一个成长。他也不会再留在我的身边了，这是一个改变。
　　突然他开口：“如果我能救你奶奶，你能原谅我么？”
　　听了这话，我掩埋多年的愤怒令我疯了似得砸碎了桌上的一切东西：“妖怪！你还提这事做什么！奶奶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和你追究了！你认为你这个妖怪能和我说什么！你认为你还是当年的那个妖儿么！你给我离开我的生活，离开！滚！滚蛋！”
　　房间的地板上都是碎片，我的双手似乎也带着些许疼痛。艳红色的鲜血令我反感。
　　他被我吓到了，直直的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我。我也被疯狂的自己吓到了。
　　记忆中的我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从来都不会和某人又纠纷，也从来不会做出砸东西的不良举动。
　　我背过身去，眼前是一片夕阳：“离开这里。我很累了。”
　　他突然抬起暗沉的双眼：“絮，我给你一次机会。”
　　带着威胁的语气，我第一次明白，他是妖怪，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杀了我。我却还在他面前耍脾气。
　　我被惊悚地一身冷汗，浑身僵硬。
　　他似乎察觉了这一点。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第三次，他只说了这些。
　　“我会救你奶奶。”“伤口记得包扎。”“再见。”
　　第二天，我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这怎么听都好惊悚。我接到了已经死了三年的人的一通电话。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村子。
　　奶奶在田野里，精心浇灌着那棵嫣红的树：“絮儿，来，你看着树，长的多漂亮。”
　　“奶奶？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
　　我不敢接触奶奶。我被吓到了。第一次被那个叫做妖儿的妖怪的能力下来了。
　　起死回生？
　　村子里的人也都说，最近奶奶只是在房间里做针线活了。
　　没有人记得奶奶的死去，即使是参加奶奶葬礼的那些亲戚。
　　连记忆都改写了么？
　　我看着那棵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妖儿了，那嫣红的服装，那飘荡的青丝……似乎和奶奶死过这个事实一起被我掩埋在了记忆深处。
　　直到，奶奶再一次死去。
　　人老了，避免不了这一遭。我却冷静了。我第一次参加奶奶葬礼时哭的心神俱裂，再一次，只剩下悲伤。
　　这就是人类，总有一天会逝去……
　　亲戚都安慰着我：絮儿，哭出来，哭出来会好一点。
　　这时候，我却好想见到妖儿啊，那个妖怪。
　　当天晚上。我去看了那棵火红的树，它不开花了，似乎是用完了今生所有的力气。它枯萎了，就像逝去的奶奶一样。
　　我意外地在枯枝头上看到了一个破碎的字眼，深深地刻进了树里：再见了，絮儿，人类女孩。
　　枯枝头上，誓言似乎也不在了。那个叫做妖儿的妖怪，也从来没有人记得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棵枯萎的树。
　　妖儿，年轻过后，你我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