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的自我修养》樱雪待

119、第一百一十八章

　　尽管车内的光线不是太好，初初也能看到顾泽眼下淡淡的青色。

　　她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感觉你状态不是很好，最近很累？”
　　顾泽摇头，伸手将她耳边的发丝拨到脑后，解释说：“角色有些压抑，没事。”
　　初初想了想，然后问他：“回家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顾泽一愣，转而道：“怎么会想到——不了。”
　　初初：“为什么不？”
　　顾泽揉揉眉心，往后靠了靠，神情很轻松：“下次吧，等我再买几份高额保险——嗯，受益人填你。”
　　初初：“……”

　　车子在通往市区的高速上行驶，两边的风景倏忽而过，初初突然想起来：“周梓夜怎么样了？”
　　顾泽：“不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子城。”
　　初初“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头发：“其实我也不是不让你理她，这么说似乎有点矫情，我是挺讨厌她的，但是她毕竟……”
　　顾泽打断她：“不是因为你不让，是我也不想理。”

　　初初顿了顿，又问：“这样你会觉得很难安心吗？”
　　顾泽没有隐瞒：“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确实会心生愧疚，但是和失去你的感受相比……我只能遵从本心。我从来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初初，我只是个普通人。”
　　初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愣愣的道：“……其实，我本来想着跟你一起去看看她，我固然讨厌她，却也没有想过她会生这样严重的病，但……如果我们去可能会恶化她的病情吧？”
　　顾泽失笑：“你才回来，好好休息。我听林姐说，你有很大可能入围金像奖最佳女主角，过段日子可能事情很多。”

　　初初立刻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大家都这么说，到时候如果没入围，我就只好提着刀子去找评委了。”
　　顾泽点点头：“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去。”

　　初初默默想，这波情话我给满分。

　　车内气氛轻松，初初向顾泽那边挪了挪，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又问：“喻子城跟周梓夜关系挺好的？这次她生病，你总是提到喻子城来着。”
　　顾泽伸手环住她：“以前没听他提起过，但这次他似乎是比较……热心，大概是因为周梓夜是在跟他出去的时候发病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吧。”
　　初初撇嘴，语气里带了点嫌弃：“我还真没看出他竟是如此暖男，原本想着他对琳琳很是真心，有机会一定要帮他一把，现在觉得还是袖手旁观好了，看缘分吧。”
　　顾泽无奈：“这也能惹到你？”

　　初初正要抬头说“朕就是这样斤斤计较”，突然感觉车身晃动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顾泽原本轻轻放在她肩头的手突然加大力气，扣住了她。
　　初初愣了一下。

　　两个人直起身子向外看去，却发现原本行驶在高速上的车突然偏离了道路，像是为了躲避什么而打了方向，直直向右边冲去，而正前方的玻璃后则是迎面而来的黑色轿车，且速度颇快，车前已然有了冲撞的痕迹，保险杠不知所踪，引擎也正冒着烟。

　　初初立刻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对面道路上的车出了问题，不知道因何缘故冲出了隔离带，直接开到了相反方向的车道上，而他们的车，偏偏正行驶在最左侧的超车道上。
　　“顾……”她刚说了一个字，就感到车身因打了右转而向左侧甩去，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将她撞到了玻璃上，肩部一阵刺痛。
　　而就在这刺痛中，又分明感受到自己背后还压着什么——她的感官似乎被放慢了许多，像是过了许久许久，才想起来那应当是顾泽揽着她的手臂。

　　初初正想说些什么，左手就被顾泽死死拽住。
　　顾泽唇角紧抿，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手上一使力，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去，旋即落入了他的怀抱里。

　　一如既往的干净清爽，总让她想起春日初临的那种浅绿，有着盎然的生气，也有着无尽的安心。
　　这怀抱像是初遇，又仿佛久违。

　　明明是熨帖的怀抱，她却分明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惶恐。

　　下一瞬间，初初耳畔边是左后方传来的巨大声响，因冲撞而产生的不适感紧接着袭来：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唇角似乎被咬出了血，体内所有器官似乎都在一秒内移了位子。

　　一切就如同她将陈安静推开的那一瞬间，在这样慌乱又不知所措的须臾，却又像是能看清所有物体的运动。
　　她可以看到腿上的抱枕因为顾泽的拉扯而滑落；也可以看到抱着她的顾泽不可避免地同她换了个方向，正巧用自己的背对着左侧；甚至可以看到，在最后车子发生撞击时，他被重重甩到了左车门边。

　　整个世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初初想抬起头看看顾泽的脸，却没有力气。
　　她动了动手指，试图去碰碰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

　　＊

　　郑琳琳的助理妹子小张深感最近娱乐圈有点炸。

　　特别值得一提的，即是她家艺人的女神沈初初和其男友顾泽这一对知名虐犬夫妇。

　　最早是沈初初拍戏爆痩，且与顾泽毫无互动疑似感情危机。她家听闻消息的郑大小姐在紧张的工作之余，还不忘一边刷微博一边扎顾泽小人。
　　随即则是顾泽性情大改迷恋微博，而沈初初远走国外。因为这段时间里沈初初看起来状态不错，郑琳琳同志便也跟着放松下来，还在南方某海岛度了个假，虽然并没有她期待的艳遇，但也算是愉快结束。
　　原本以为总算该风平浪静了，网上却又出现了沈初初国外出轨风波，而后顾泽澄清、造谣者道歉。就在所有关注者对这条新闻还没反应过来的当日，香江那边的金像奖评审团突然公开了本届奖项的入围名单——比往年整整提早了半个月——沈初初凭借《秋水剑》入围最佳女主角。

　　小张妹子发誓，郑琳琳新戏正值杀青前夕，她俩在连轴转的间隙刚看到沈初初入围的好消息不到两分钟，脑袋里大约刚出现了个“可喜可贺”的念头，就被晨光娱乐官方团队所发布的消息炸了个“魂飞魄散”。
　　顾泽和沈初初在高速上遭遇车祸，如今正在医院，生死不知。

　　虽然年纪不大，但小张妹子基于自己在娱乐圈四年的“资深”经验，深感这个圈子的消息系统着实与普世价值有些相反：小事定然要被闹成大事，大事则需要被描摹得惊天动地，普通人身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放在明星身上，也可以成为头版头条，更不必论许多众所皆知的无中生有、空穴来风。
　　在如此环境之中，明星夫妇“被离婚”、合作伙伴“被情侣”皆是屡见不鲜。
　　但在近期无数纷纷扰扰的讯息中，顾沈二人车祸的新闻无疑是年末最大的一颗雷。

　　尤其是晨光娱乐在事故三天后又特地发出消息，称二人至今已无生命危险，但仍未清醒，并且谢绝一切探访，希望大家能让他们静养。

　　于是无论是伸长脖子等待爆料的记者、表示自己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顾沈粉丝、晨光娱乐被大boss阴沉脸色吓得吃不下饭的高层管理以及自家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的郑琳琳小姐，都只能压下所有想法，静静等待后续消息。
　　不过微博上的各路隔空喊话并没有减少，连息影多年一心回归家庭的大满贯影后陶蕊蕊都发了消息，说自己很喜欢称得上师弟师妹的顾泽和沈初初，认为他们是如今年轻一代演员中最为出色的，并且希望他们能早日康复。

　　看到微博的小张妹子和郑琳琳都不淡定了：那可是陶蕊蕊！当年被所有人公认颜值与演技并重、所有电影都叫好叫座、拿奖拿到手软并且至今无人能够逾越、息影后微博里从来不提过往辉煌的超级影后！
　　小张：“琳琳，你说有没有可能……以后我们能蹭着沈初初拿到陶蕊蕊的签名照？”
　　郑琳琳嘴一憋，“哇”得大哭起来，颇有嚎啕的架势：“我苦命的初哥啊！！她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啊！！！生活里整天不是坑爹的故事就是槽心的事故哇！！”
　　小张叹气，摸摸郑琳琳的长发：“会好的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讲道理，虽然身为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助理，但她感到自己大约可以体会郑琳琳的心情——
　　#追星真的心好累，只要他们平安就好了其他我都不在乎了哈利路亚#
　　#明天开始不追剧了改看新闻联播，只想做个活在幸福中的宝宝#
　　#不知道他们的助理现在心有多塞#

　　被小张额外关心的John和Mark在医院的走廊里面对彼此，正无语凝噎。

　　长廊寂静，冬日的空气冰冷，连阳光似乎也是冷的，自窗户照进来，投下斜斜的、大块的明亮，却并不足以驱散廊内的冷清。
　　四周消毒水的味道弥漫，远处隐隐有人说话，仔细去听，却根本听不真切，仿佛只是多想。
　　而在这样的静默里，John却总觉得耳边仍有这几天里出现过的声音：病床被推动的声音，心电检测仪有规律的响动，医生同护士的低声交谈……恍如老电影里反复播出的片段，并不真切，但怎么都忘不了。
　　他捂着嘴，几乎是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哽咽太明显。

　　站在不远处的林燕丽整个人笼在阴影里，此刻正扶着额头，半个身子靠着墙壁，声音低沉而疲惫：“刚才警察那边送来了结果，司机喝了酒——虽然不多，但应该是他当时反应慢的主要原因。”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对面那辆刹车出问题的车速度很快，如果当时司机及时右转，他们本来可以完全避开，监控里显示右侧的车道是空闲的，右转并没有任何阻碍因素。”

　　John颤着声说：“还好只是撞到了车尾，如果没有避开油箱……”
　　Mark一直低头，手里捏着一根从没有被点燃的香烟，最后说：“我们不能太悲观。”
　　林姐吐出一口气，点点头，直起了身子，道：“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再过来。这里我照看着……今晚，希望今晚他们能醒过来。”

　　＊
　　顾泽和初初已经被送入医院三天了。
　　当日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诚如John所说，所幸那辆刹车损坏的黑色轿车没有撞到油箱，并且顾泽的司机虽然反应稍慢，但也堪堪进行了转向闪避，故而车子不曾起火，也未与对方发生太过猛烈的碰撞。否则初初与顾泽不是被爆炸灼伤，就是被直接甩出车外。

　　相比于顾泽，初初受到的伤害并不算太糟，据医生所检查，她身上的大都是因为碰撞而产生的挫伤和擦伤，而且，因为事故时被顾泽护在怀中，她头部承受的撞击也不算多。
　　顾泽就更严重些，他的左手臂和小腿骨折，头部脑震荡，背部肌肉拉伤，万幸的是脊椎没有问题。

　　当初顾泽被送来医院的时候面色惨白，整个背部几乎全是血，将担架染得极为可怖，Mark看到了一瞬间差些便跌倒在地，扶着墙壁缓了许久，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他一贯自认为是个东北糙爷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那时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未知的事物攥紧了，窒得他几次用力动了动唇，也没能说出什么。

　　一旁得John早就哭得跟娘们儿似的。

　　那时候他想，顾泽和初初的生活要是一幕戏，一定是遭遇了个假的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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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当初写了一半，然后就一直没写下去。
冬天又住了回院，我是心脏有毛病，按照医生的说法，得活成个神仙样才能好些。过年前出的院，这几天开始写，剩的不多了，下面应该会一口气更完，就是写到结局再贴，免得大家总是一阵一阵的等。
实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