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季》竹下月

8、第四章：花语（下）

　　“好,到此为止。”商冽在一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徴烟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后就一直捧着茶杯冷眼旁观。羽霏的抽泣也好,话语也好,都没能打动商冽以外的神明。角蝶更是拍了拍手,心情极好地喊停。
　　“我们今天的目的可是召开四神会议哦～请不要忘记这一点,千年来都没有出席会议的冬姐姐。”角蝶笑颜甜如蜜糖,开合的双唇里吐出的讽刺,却犹如划过喉咙的毒药一般恶劣。
　　徴烟见状,无奈地摇头,起身打起了圆场:“蝶,适可而止。羽霏姐,先就座吧。”
　　羽霏并没有将角蝶充满恶意的话语放在心上,不,她是否注意到了角蝶刚刚说了些什么都还值得商榷。她听到了徴烟的话语,那也仅仅是因为身为这段时间主权神的徴烟,有着其他三神所没有的神威罢了。
　　不过徴烟的话语确实是将羽霏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来的契机,羽霏千年来鲜少睁开的双眼,尽管依旧半睁半闭,但真的出现了清醒的神采。
　　她站了起来,看了钟夜樽一眼,似乎在试探他的想法。钟夜樽没有回应,只是迈开步伐走到商冽的对面坐下。羽霏立刻紧跟着,在他的身侧坐下,接着,她才有闲暇为桌上放置的五只茶杯都倒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就连徴烟的杯子都被她重新续上了水。
　　商冽看见了钟夜樽和羽霏的动作,呼吸又一次放长。她明白自己的太过在意羽霏,会是自己的不足。掌管生死的神明,需要的是绝对的客观和公正。
　　角蝶欢快地入座,她没有坐在商冽身侧而是选在第三方入座。起身的徴烟也没有就这么继续坐在商冽的身侧,她有些刻意地坐在了第四方,角蝶的对面。
　　身为主权神的徴烟显然掌握着会议的节奏:“那么商冽,你带回了这一任的钟家神血,又要求召开四神会议,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吧。”
　　“当然不是。”商冽的双眼恢复了冷冽,在谈论公事时,她不会允许自己的情绪破坏客观与公正。“我要说的事,和束缚有关。”
　　“束缚?”所有神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钟夜樽身上。很简单的道理,商冽从来不做无用功。束缚有关,莫名带回的钟家神血,想想就知道两者肯定有不可分割的关联。
　　“他,钟夜樽,或者甚至有可能是所有的钟家神血,有着解开束缚的能力。”商冽的语气像是冲刷着秋天落叶的山泉一样,带着微凉的温度。
　　“小冽。”羽霏担忧地瞥了钟夜樽一眼,复又将目光投向了商冽,“这是真的吗?怎么确认?”
　　“是真的。”商冽没有被羽霏牵动情绪,此时的她只是冷静地,伸出了自己光洁而无一物的双手。“我手上的束缚,因为意外,被他摘下了一枚。”
　　羽霏,徴烟,角蝶。她们看着商冽那洁白无瑕的手指,无一例外地保持了沉默。
　　徴烟最先打破了突发的沉默:“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钟家的神血,我问你,你是否愿意为我们去除束缚?”
　　羽霏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望向了钟夜樽,她和他的目光对上了。很快,钟夜樽就移开了视线。她心里一突,她发现自己迫切地渴望阻止他回答这个提问。
　　“不,我拒绝。”钟夜樽的回答很快就传入了她的耳朵。她在心下哀叹,她已经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为什么?”角蝶眯起了眼,比起徴烟她更深沉的碧绿色的眼中孕育着阴暗的风暴,“你要搞清自己的立场,你不是唯一,钟家没有了你,也可以生下神血。”
　　“第一:你们杀不了我这件事,我已经通过秋金之神确认了。”钟夜樽听到了角蝶的嗤笑声,但他没有在意地继续说着,“第二:你们尚还没有确认,能摘除束缚的究竟仅仅是我,还是钟家神血。”
　　“原来如此,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徴烟同样不为所动,“如果你一定要拒绝,那么比起坚持选择你,我们宁可赌一把。等待尚未形成心智的下一代钟家神血诞生,趁他年幼时将他带来神阁,然后让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孩子解下束缚不是更好?即使赌错了,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回到了这千年来的状态,继续寻找解开束缚的方法而已。”
　　“第三,也是我之所以拒绝你们的理由。”钟夜樽的步调没有被打断,他用自己绵软的嗓音,说着最坚决的话语。“你们恨着人类。失却了束缚对你们的压制,即使残害人类会破坏律法的平衡,你们也会这么做的,对吧?”
　　钟夜樽用自己和羽霏相似的眼睛去回望她:“即使是你,也不例外吧,冬水之神。”
　　“因为你爱着的,只是钟家,而不是人类。”
　　羽霏狼狈地垂下头,无颜去面对他那率直的,清澈的,透析了一切的目光。
　　“可我是人类,我是钟家人,更是人类。要我亲手将人类送上末路,我做不到。”
　　“也就是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解开束缚的事了,对吗?”角蝶突然出声,拉走了钟夜樽的关注。
　　钟夜樽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是的。”
　　“那么,”角蝶咯咯地笑出了声,像是得到了生日礼物的孩子一样,开心到无法自制。
　　“小角,不,等等!”羽霏意识到了角蝶的念头,却没来得及阻止。
　　“吾以神阁守门人的名义宣誓,在汝妥协之前,一生不得离开神阁半步。”角蝶的宣誓脱口而出。一切都在她开口的刹那成为定局,没有任何人或神能违抗宣誓的誓言。即使是宣誓者本人也是一样。
　　“小角!”羽霏的动作打翻了她面前的茶杯,散发着余热的茶水顺着桌角滴落到地面上,一滴,一滴,一滴。
　　角蝶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碟,掩去了唇角的冷笑:“冬姐姐,你先想想清楚再开口说话也来得及。”
　　“想清楚自己是神还是人,再开口会比较好吧?最好顺带着,把束缚的来历,也一并想想清楚。”
　　羽霏的面容一瞬间变得煞白,和她身上那没有一丝多余色彩的衣料一样。即使看见了自己最敬爱的长姐变成如此模样,商冽依旧垂着眸,不言不语。
　　“我同意角蝶的行为,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徴烟说着,扶正了羽霏倾倒的茶杯。
　　“我同意。”商冽很快也跟上徴烟的节奏,她清楚这对羽霏来说是怎样的一个打击,但她开口时没有任何犹豫。
　　“我......”羽霏颤抖着,颤抖着,双手绞在一起,都不能停止她的颤抖。“我......”
　　“我没有问题哦。”钟夜樽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轻轻地将羽霏的双手合在掌心里,“我完全没问题的。”
　　“所以,谢谢你啊,冬水之神。”钟夜樽笑了,像是太阳一样,温暖的。
　　羽霏的颤抖忽然就停止了。钟夜樽的双手已经离开,可她依旧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看着,看着。
　　她缓缓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孔,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我同意。”

作者有话说

　　#看男主如何花样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