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怨尤》皓雪溶月听雨楼

20、第七章 上篇

　　第七章陌生与熟悉之间
　　忘了吗
　　忘了多远
　　多少次多少句诺言
　　忘不了的谁挥之不去的缘
　　依然心动多少年

　　19．上篇山雨欲来风满楼

　　梦里是谁的香味
　　提醒尘封的眷恋
　　而今什么样的你
　　是否也想念曾经
　　曾经牵挂的字句

　　日本棋院
　　森下副理事长看着这张推荐表若有所思，他的目光集中在一个名字上：“杨光”。
　　一周前，他从南野秀一的手中接过这张推荐表的时候，他有些犹豫。当时，他很奇怪一个大集团的负责人，怎么会忽然对围棋职业棋士感兴趣。在他看来，围棋是一项很神圣的工作，无论身为棋士，还是当前跻身日本围棋界的管理层。尽管在这期间，他有着太多的不甘。他以及他的门人，始终及不上他信誓旦旦誓要超越的塔矢一门。他不是输得不服气，而是很不甘；在管理层里，他欣喜地感受着新浪潮的来临，和围棋界的对手、朋友、前辈、后辈们一起，为这日本围棋的重新复兴努力着。因此，一个可谓是日理万机的集团社长，忽然表示出对围棋的兴趣，而且想要加入职业棋界，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也有些难以接受。身为日本棋院副理事长的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亵渎围棋。只是，当时南野集团正在着手举办中日韩围棋赛，这样的围棋界交流活动机会难得。他清楚地记得，当他接到南野集团递来的计划书时，他是何等兴奋，他的手在颤抖。当时的他，并不清楚南野集团的影响力是否真的有那么大，计划书上所列的每一个人，都足以震慑棋坛。作为围棋交流活动，他当然并不在意主办方找一两个无名棋手和大师一起切磋技艺，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有些浪费时间。但如果真的能将中日韩三国最顶尖的棋士聚集到日本，这场交流活动的影响将是旷古朔今的。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森下副理事长虽然并不愿意，还是收下了那张推荐表。当然，为了能保证职业视的公正性，报名者由于不是院生，就必须参加初试。森下认为，如果他能够过得了初试，就顺理成章取得了参加正式职业试的资格，至于结果如何，反正所有的赛况及赛果都是公开、透明的，就看报名人的实力了。
　　当时森下只是瞄了一眼报名人的名字，杨光，他对这个有些中国化的名字感到奇怪，却并没有仔细看报名表上棋士的资料，也没有深究。一方面，他在心里认定，应该是某个年轻人想找点东西消遣一下，或者是眼前这个人的某个死党，估计也是某个社团的负责人或继承人想找点东西休闲一下，反正就那么回事，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对围棋感兴趣，想投身围棋界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这都是真刀真枪的对局，围棋界的兴盛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另一方面，眼前这个年轻人正在负责主办中日韩围棋赛，态度也不好过于强硬。他没有看出眼前这个红发青年谦和的笑容背后隐隐暗含的忧虑。

　　之后的日子，身为中日韩围棋赛合作主办方的日本棋院负责人的他，真真正正被南野集团的影响力震撼了。计划书上的每一个围棋界的泰山北斗，居然真的都聚到了日本。渐渐的，他有些遗忘了那张推荐表，过了这段时间，总是还有时间去整理思绪的。

　　围棋赛上，除了南野集团的大手笔，更震撼他的是那个名叫杨光的少年。
　　第一眼看到他，他呆立当场，眼前的杨光不就是他那曾经引以为自豪的学生吗？那个总是带着神秘光环，几乎是无师自通，却又进步神速的阳光少年，那个曾经击败过塔矢门下却对围棋事务一片茫然的最强的初段，那个如海市蜃楼般吸引了众人目光却又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棋士，那个被塔矢亮视为唯一的对手在消失之后引得无数人扼腕叹息的传说的另一个主人公，那个曾经因为仅学棋一年就考上职业棋士却又莫名其妙弃权很多比赛，并最终引爆“双子星”禁忌之恋的记者们眼中充满故事和疑问的金色少年……森下清楚地知道这个阳光少年承受了太多，他虽然传统，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对当年“双子星”的禁忌之恋大动肝火，或者是出于对推动日本围棋复兴的执著，“围棋是两个人下的”，而当年的双子星，正是相互提携共同迈进，不断缔造绝妙棋局的主人。只是，后来发生的变化令人手足无措。当面对塔实行洋阻止两个人来往的请求，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命令，当面对记者的闪光灯以及棋院中的流言蜚语，身为副理事长的他不得不做些什么。而今回首，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是否还会作出当时的决定，森下始终不知道答案。
　　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对这个阳光少年的身份有些犹豫。他亲眼看着这个阳光少年面对前五冠王不徐不急不卑不亢，一路主导直至终局，没有了当年那个少年的浮躁，他的沉稳与对棋局的构想，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还是当年那个他的弟子吗？森下有些哭笑不得。他希望他就是那个阳光少年，自己的门人居然毫不退缩击败了塔矢行洋，作为他的老师，尤其是一门心思想要打败塔矢一脉的他来说，这是何等惬意的一件事情；但另一方面，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些陌生，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了他们之间的交流，比如，除了必要的客套和寒喧，这个阳光少年在大多数时候显得有些茫然而惶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南野秀一，紧紧偎依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偶尔的目光交汇中，森下完全感觉不到精神上的交流，有的只是疑惑和陌生。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似的。森下有些火，难道有了这样的棋艺，就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他的老师吗？当然，在众人面前，森下还是表现出了大度。
　　“杨光？”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的森下，忽然觉得好像在那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但为了准备中日韩围棋赛，他根本无暇他顾。直到比赛结束后，他才又回到这张推荐表中，而这一次，他又看到了那个名字，“杨光”，“今年的职业棋界又注定不会平静。”森下喃喃道。

　　塔矢宅
　　古濑村正在执行主编的任务——趁着塔矢行洋还在日本的日子，对他做个专访，但目的很明确，是为了那个震撼整个围棋赛的金色少年。
　　“塔矢老师，能不能请您谈一谈对这次围棋赛的看法？”很职业的开场。
　　“兴奋，因为有很多老朋友聚首日本，让我有很多机会与他们切磋棋艺。平时每个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活动要参加，很少有机会能聚在一起，这一次很感谢主办方，你们也辛苦了。”塔矢行洋的言词中眼是不住兴奋的情绪，古濑村在一旁细细地听着，“当然，更多的是惊喜。与杨光棋士的那局棋，虽然我输了，但它让我回想起很多。一个曾经很期待的对手，还有一位棋士，感觉很复杂。”
　　“您对杨光棋士的评价是……”感觉出塔矢行洋思绪悠远，古濑村连忙把主题拉回来，如果这一次再挖掘不出那个杨光棋士的一些新闻，他真的要担心他的饭碗了。
　　“第一眼看到他，很震撼，其实相信很多人都这样。”古濑村当然明白这其中最主要的指的是他自己的儿子塔矢亮。“他很像当年的那个孩子。曾经我对那个孩子寄予厚望，他的故事我听说过，听说他学围棋不到一年就参加了职业试，更主要的是，在他学棋没多久，就打败了我的儿子。以当时小亮的棋艺，虽然并不是没有瑕疵，也不成熟，但同龄人中能打败小亮的人，真的寥若晨星。当时我对那个孩子就充满了好奇。随着后来的逐步接触，我甚至有些嫉妒小亮，他找到了一个毕生的对手，我相信两个人将联手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而我，在很久以后，才找到我的对手，能和我真正酣畅淋漓对局的对手。虽然我不曾亲眼目睹他的真面目，但他的棋艺，他的执著令我震撼，相见恨晚呀。很可惜，直到现在，我仍旧没能找到机会再与他对弈。虽然那盘棋我也输了，但我所获得的远胜于赢了一盘棋，那是找到宿命的对手的畅快，在那一瞬，孤寂远离。很可惜，那个孩子后来所做的选择是我所难以接受的。虽然这件事情并不完全是那个孩子的过错，感情本来就是双方面的，直到今天，我仍旧不认为当初的决定是错的，我相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对双方的成长都是有利的。尽管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很抱歉，我从心底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或者因为我的选择，让小亮走了和我一样的路，一样的寂寥，一样的渴盼；或许是我的选择，带走了围棋界的传奇，那个孩子离开了，至今音讯全无，就像一个故事经历了高潮最终落幕，却留下太多的感慨和遗憾。今天你问我后悔了没有，我有些说不清了。”
　　“您觉得那个杨光就是当年的进藤棋士吗？”古濑村的问题很直接，但这也是所有经历过当年那场风暴的人心中最想知道的。
　　“我不知道。”塔矢行洋似乎已经预感到这个问题，回答得很快，却也颇有些无奈。
　　古濑村忽然有一种想买块豆腐来磕死的冲动。
　　“他的长相，相信很多见过他的人都知道，和进藤十分相似。三年的时光，或者变得棱角更分明了些，但是他的发色，他的眼睛，让我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也觉得他就是进藤。但是他的棋局，却比进藤沉稳成熟许多，即使进藤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三年的时间，达到这种脱胎换骨的境地，实在让人惊诧。毫无疑问，两个人的棋局里都流露出对秀策流的推崇与坚持，但杨光的秀策流，显得更加纯粹，更炉火纯青，或者，他对秀策流有着更深的感悟吧。当年的进藤，总是觉得像一块璞玉，还需要打磨才能真正放出异彩。如果棋艺真的可能精进如此，但他的眼神却让我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一种陌生。除了双方必要的寒暄，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在对局中，我们曾经对视，但我看到的是一个棋士对围棋的坚持，却丝毫看不出他的尴尬、怨恨或者忧伤，他的眼神澄澈，有时候会有些慌乱和惶惑，但总让我觉得他好像和任何人相处时都是这样，似乎他不太会和别人交往似的。只有和南野君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完全放松，似乎只有南野君才能给他安全感。以前的进藤，有很多朋友，这是我听小亮说的。小亮总是说他是不是太专著于围棋，以至于缺乏和其他人的交流，他总是很羡慕进藤能有那么多朋友，除了围棋，还能和朋友们在一起谈天说地打打闹闹。而杨光，似乎也不愿过多地和别人交流，像身上裹着一层迷雾或者是什么，把他和这个世界隔绝开，而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和南野君。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进藤。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改变了一个人的秉性，但就我而言，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结论。”
　　“听说杨光会加入职业棋界，您怎么看？”
　　“是吗？”塔矢行洋有些惊奇，但更多的是欣喜，“日本的围棋界真是越来越热闹的，我期待他的表演。”
　　杨光，不管你是谁，我希望能和你再次交手，用你的行动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塔矢行洋在心底默默地说。

　　第二天的围棋周刊，两条消息有一次撼动了围棋界。
　　古濑村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主编对这次的稿子还算满意。
　　塔矢行洋的评价以及杨光将加入职业棋界的消息引来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进藤，是你吗？时隔三年之后，你终于又要回到我们中间。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和谷有些喃喃自语，“我等着你。”
　　“真的是进藤么？”尽管从酒会上塔矢亮的神情里看到的答案，伊角还是有些不敢确定，“不管怎么说，以他的比赛中的实力，我们将会多一个很强劲的对手。”
　　“对手，进藤是我们的对手，我的同期，更是朋友。这个家伙，让我再见到他，我一定饶不了他。居然敢视我而不见。”和谷咬牙切齿不忘旧仇。
　　“和谷……”伊角的后脑勺一滴汗滴落，无语中……

　　“永夏，听说那个杨光要加入日本职业棋界，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进藤光。”洪秀英一脸茫然。
　　“是不是都不重要，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有些期待与他的对局了，无论他是不是进藤光。”高永夏言语充满了期待。

　　“小子，进军日本职业棋坛吗？是不是看上了我的头衔，我可不会像塔矢行洋那么容易对付。”桑原老爷爷仍旧是若有所思，新浪潮终于来临了，虽然三年来有些停滞，但要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尽管不舍，或者真的到了该他谢幕的时候了。

　　“杨光，进藤，又一次踏上这条路了吗？你总是那么惊天动地，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不会让小亮失望。”绪方精次静静地站在鱼缸前，“我等着与你的对诀。”

　　“光，进藤，你终于回来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能回来，回到职业棋士中，我真的很高兴。我坚持我的决定，也不后悔我的选择，不知道你是否也是如此。光，快十年了，上一次，比你早一年踏入职业棋坛的我，也是这么的关注着你的战绩。记得当时看到你六连胜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后来，你居然通过了职业试，不断追逐我而来，我才发现，六连胜对你而言，只是开始，你的实力，远胜于此。光，想念那段时光，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我觉得我的快乐已经很久远了，你带走了我全部的欢乐和灵魂，你回来了，会不会又一次带来我的快乐，又或者，你根本就不是为我而来，你已经不知道将我被你带走的我的快乐和灵魂丢弃在何处了，或者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幸福，找到了一个不再受伤的世界。我不甘心，我信守我的承诺，我希望你也能信守你的承诺。我们还有一盘棋没有下，一盘只属于你和我的棋局。我保留着那盒光之棋，还有半盒亮之棋，剩下的半盒亮之棋，你带走了，或者是遗弃了。光，我真的很怕。知道吗？那一天，你的惶惑，你的惊恐，深深的刺痛了我，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吗？曾经的开心时光都只是过眼云烟吗？都只是海市蜃楼吗？不，我相信不会，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它成为过眼云烟海市蜃楼，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