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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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七年，圣驾降临穆府
历经三朝的老人倚坐床榻，神色清明却已是回光返照。看着俯身在老人腿上哭泣的女人，年轻的帝君站在床边也难得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不过没有等到年轻帝君的抉择，一个守陵的老宫人也来到了穆府，密封多年的圣旨也展开的是一段尘封多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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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三十二年夏，雁关告捷的消息传来，平乐正懒洋洋的卧在美婢怀中，一双素锦般的手硬生生的将指间那上贡的东珠比了下去。
听到这个消息，平乐却不如来报的下人一样激动，抬眸清冷的说了句赏，那激动的侍从便如当头浇了冰水似的将头垂下。伺候多年的人，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冰冷。战战兢兢的退出主屋，看他如土的面色，郡主府方才欢乐的气氛也顿时凉下。
郡主府外，人人都在奔走相告欢呼雀跃，一扫两个月前接连战败的阴霾。
千古名将，神刑穆家，名不虚传。
善忘的人们总容易获得满足。
皇宫中的那一位更是激动的告以天下，封穆长安为靖南将军。
女子从军，大煜并无先例。但这并不妨碍那位首开先河
神刑穆家，被渲染得战无不胜的存在，谁记得那一年她们是怎样进的京城？
城墙崩塌，碎石砸落，烟尘染上所有人的脸，最后一眼是无数死亡。蜷缩在黑暗里直到第一束光投下，生还后不是喜悦而是不知归路的恐惧。
这一仗，她们惨胜。
奉旨入京，一身素缟。身后是十万缠着白布的将士，她曾经努力记住的七千神刑军，眼熟的不足百人。扶着穆家的七口衣棺，看着京城的人山人海，说不清是对胜利的欢呼还是对穆家的唏嘘。她看着脚下干净青石板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发寒，鼻尖萦绕的腐尸味被京城的鲜活冲击着。
所有人都知道穆家一门忠烈以命相搏重创北图，却不知道她们死在战场上的三哥也不过和宫宴上只知道吃的二皇子同年，他还差着一个月才满十三岁，尸骨残落在战场。奉诏入京前，她们还没能找回他的右臂……
死者的荣耀福泽生者，受封郡主，暂住宫中。年纪尚幼一无所有的她们被后宫里的贵人看中，分别抚养，却又是来自上位者的弥补，所以她们需要说一句谢恩。
十年究竟有多长？
长到她忘记姓氏？长到她记不住血的味道？还是长到遗忘当年的一切？
那一定是白日做梦。
宫中的争斗从来不压于战场。人命贵贱在这里体现的异常明显，有的人道一句不适太医院三月不得消停，有的人消失了却无人察觉。
她与长安很幸运也很不巧，分别承教在后宫纠葛最深的两个女人名下。
嘉敏皇后以贤德闻名，穆长安在嘉敏皇后教导下才情气度，京中无人不赞，堪称贵女中的典范。而她跟随的宸贵妃，也许真是物以类聚。虽然不像宸贵妃为了一株珊瑚挠了武帝一脸，不过仗着宸贵妃她也没少找事。
嘉敏皇后与宸贵妃，虽然如今一个是贤妻一个是爱妾。不过昔日闺中却是知己挚友，没能抵过权利的碾轧，也因为是昔日旧友，彼此相知，谋划算策，更胜寻常。而她与长安，一如二人。
聪明人斗起来总是很有分寸，像她这样的池鱼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长安怎么想的她其实并不想知道，不过在宸贵妃发现嘉敏皇后为三皇子请来的武师亦在私下为长安指导后，便由不得她不想了。虽然当时她只觉得宸贵妃是太过无聊，因为谁都看出来三皇子有心长安，嘉敏皇后这些年对长安的安排十足用心。二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可不是天作之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临近及笄，宸贵妃为她请封被武帝婉言推回，不开心的宸贵妃怎么会让身边的人开心呢。不久后平乐就因为砸破了九皇子的头被关了‘禁闭’。
建兴三十一年春，北图来朝，身任女官的穆长安奉旨协理国宴，以一曲破阵子惊艳天下，当场被钦点为未来的三皇子妃。而她还在清凉台关着‘禁闭’，来不及等她道一声贺，这一场皇家婚礼便划上了句号。
建兴三十一年秋，北图来使归去还没过半年，雁关守军便发现边境异动，当边关的军书呈上圣案，雁关告急的文书也随后而来。
大煜息养了十年的繁华刺激了北图狼子的野心，战事急迫。当年派遣至雁关守将虽是经验丰富却已然老迈，看着如今安定原想今年上书请辞，却没想到北图突袭，一时不查重伤垂危。而此时大煜军将或身有重任或太过年迈，为了难寻的良将快愁白头发的武帝并没有想到，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向端庄尔雅的准三皇子妃穆长安竟敢跳出来执意请命。在满朝的质疑声里，穆长安不知道和武帝说了什么，三日后，穆长安领着亲卫悄然奔赴了雁关。
为了安抚因此躁动朝臣，武帝解除三皇子与长安的婚约，并又调派将士赶往雁关。
久养后宫的女人，即便她姓穆，又能做些什么？或者，她又能做到哪一步？
长安十年的美名一倾毁尽。嘉敏皇后与三皇子也受之牵连，纷纷闭门谢客。没有嘉敏皇后的“陪伴”，宸贵妃也懒于外出。武帝忙于前朝，皇子们也已经开始处理政务了，余下一个她变成了宸贵妃‘排遣’的唯一玩偶。
虽然十年的时间她已经学会如何从宸贵妃处脱身，不过想来长安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举动自己已经被好几个妃嫔上门‘关照’过了。若顶着这和长安宛如双生的容貌再去外面走上一圈，只怕会被人套上麻袋吧？如此一想，她决定还是待在宸贵妃处，被一个人烦总比被一群人烦要好些…吧。
然而俗语曾言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太过习惯了总会有些大意。
被宸贵妃以各种奇怪的理由摧残了一夜，她趁着那位娘娘困顿时告罪一二便匆匆逃回了郡主府。果然还是身有不适这个百用不烂的理由才是对付麻烦的最好办法。
十年复起的战火并不容易熄灭，穆长安的首战告捷打了所有唾骂她的人一脸血，前时指责辱骂不见踪迹。首捷之后又过了两个月，边关传来的消息或败或胜。比起最初节节败退的恐慌大家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同样被之前风波卷入的嘉敏皇后传言染上了风寒闭门谢客，如今再度出现在人前，看着竟消瘦苍老许多。一段时间不见，宸贵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暂管宫务累着了也难得的没有找茬。晨省之后，平乐正想跟着她回宫，却被难得不任性的贵妃娘娘厌倦的将她赶走。
宫道曲长，总能遇见一些意外的人。她看着那人匆匆而过，原本想要去皇后宫中的念头瞬间熄灭。
嘉敏皇后对长安一直不错，也许她应该用视如己出来形容。长安原本应与她一样及笄时出宫迁往修缮好的郡主府居住。因为皇后不舍而任职女官留在宫中，又让身为嫡子的三皇子娶长安为妻，其间种种费心费力。若说她不羡慕那一定是假的。
长安和平乐容貌宛如双生，几乎所有人都记得她们的生日，却很少有人记得平乐其实比长安小上一岁，因为她们的生日巧合的在同一天，有时问起年龄来连平乐自己也会跟着糊涂。长安及笄时她也险些被一同授礼，若非宸贵妃突发其想去清点礼品发现了，只怕那内司册上记错的年份还无人知晓。
其实宸贵妃对她确实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只不过她要求的从来和旁人不同。
比起皇宫里的低调，宫外就要热闹很多。随着战场被隔绝在雁关，身处腹地的他们安心许多，前些时候涌入的流民或回返或在周边安定下来，一来二去的喧嚣更胜往日。
这个时候的京城总会让平乐想起过去，过去是否也是如此……
朔风凌冽，寒梅已开。应付了几家推不了的拜访，平乐站在房檐下看着被寒风吹得叮铃作响的玉玦，往日这个时候京城早已裹上银装，但今年连雨水都少了许多，也不知后面如何。接过身后侍从递来的竹筒，去掉封蜡左右轻拍几下便露出一色灰卷。
这几日，嘉敏皇后又染上寒症，时好时坏。她原本该入宫侍疾，不过不靠谱的性子或许太令人影响深刻，出乎她意外的吃了闭门羹。
清闲下来的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自找麻烦。
边关首捷消息传回不久，三皇子便被立为了储君。京中无人不惋惜长安错失储君王妃的位置，即便她已经受封靖南将军，君臣有别，这缘分便真的断了。大煜可以有世家出生的皇后，却不能有手握重兵的王妃。帝君，储君，一字之差相距千里。
而对于平乐她们更关注的是武帝的态度，斩断和皇家的姻缘只是想让长安重掌神刑吗？不，当年的神刑军遗留下来不过百余人，重建后大可树立新的首领。穆家在所有人眼里都已经是昨日旧事，并没有必要重提旧姓。那么武帝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信任？利用？前者她不相信，后者她心存疑虑。
将手中的信丢入青妍搬来的火盆
雁关传来的消息随着战争的拉锯大多变成了琐碎的废话，两份几乎差无毫厘的消息，足以印证她并没有想错。
长安已经出手
执雁关为棋，在诸君之局，她要赌的是穆家最后的未来。
平乐闭上眼睛，她是真的…真的不喜欢长安啊…母亲……
“郡主，雀二来了。”青妍低声唤道。
睁开眼，看着外面垂首一旁的宫人。她勾唇轻笑，一旁的青妍只觉眼前一花，忙低下头去。
“走吧，是该见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