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情人》不妥青山

1、相亲

　　高鸾能和任重远这样的人物相亲，全靠她那个当省检察院院长的继父。
　　吴川说，小鸾啊，今天可是大日子，可不能穿的像往常那么随便啊。他眼睛把高鸾从上往下一扫，咳嗽了一声，就进屋和老同学下棋去了。
　　妈妈拉着高鸾，语重心长的说：“小鸾，妈妈给你买了好几身新衣服，你看看喜欢哪件？别再穿衬衫牛仔裤了，都快三十的人了，该有几件好衣服了。”
　　高鸾穿着她妈说的所谓的好衣服，坐在咖啡厅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她下午没课，就提早来了，选了靠窗的位置，从常年有书的包里掏出一本书来，看得津津有味。
　　要不是被询问是不是叫高鸾，她能把这本书看完。
　　高鸾站起来，礼貌的点点头说是。
　　询问的人一身名牌，抱歉地笑了笑说：“真对不起，路上堵车，迟到了！”
　　高鸾看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笑着摆手：“你可没迟到，还有十五分钟呢。”
　　男人坐了下来，叫了杯冰咖啡。
　　他自我介绍：“任重远，任重而道远的任重远。我三叔和吴叔叔是同学。”
　　高鸾说：“嗯，吴叔和我说了。”要不是这层关系，他俩是见不到的，她有些不自在地笑笑，“高鸾，高低的高，青鸾的鸾。”
　　任重远说：“小高你别紧张，咱俩这次出来就是接触接触，怎么自在怎么来。”
　　高鸾想，得，人家一打眼就没看上自己，相亲变成认识朋友了。
　　她一想好，就没那么紧张了，手心儿里全是汗，她拿出湿巾一边擦手一边说：“今儿天挺热的。”
　　任重远喝了口冰咖啡赞同的点点头，他轻轻的放下杯子：“小高你们大学老师是不是总是忙着做课题什么的啊？”
　　“这阵子还好，前阵子比较忙。”高鸾认真的答道。
　　任重远点点头：“不过天天能和那么青春的学生在一起，应该忙也是挺开心的。”
　　这就是高鸾选择留校当老师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问：“任先生平时也挺忙的吧？”
　　“一堆琐事罢了，哪能比得上您教书育人。”
　　是琐事吗？任重远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的，爷爷是将军，父亲没从政，选择经商，公司03年上市，06年任重远就接过来了。他是家里的大儿子，也是被公认为同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美国的MBA，待人接物很老道，办事稳当，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名副其实的金龟婿。这样的人每天忙得都是琐事？
　　所以妈妈才对高鸾说：“多亏你吴叔叔，不然这样的人物平常你是见也见不到的，忙得很，天天飞来飞去。”
　　两人又聊了十几分钟，任重远说话不疾不徐，听他说话就知道这个人很有自信。
　　说实话，高鸾自己也觉得和对方无论是家世工作还是外貌兴趣爱好什么的都差的太多，甚至可以说是两极。
　　任重远钢琴十级，从小在外国读书，算是名门子弟了，平时应酬比休息的时间多。
　　高鸾是师范的大学老师，她高考时的成绩还得亏教育世家的优惠三十分才能上师范大学，平时说话不多，朋友也就几个同学和同事，和爷爷奶奶从小一起生活，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和爷爷学会了写毛笔字，拉二胡，弹中阮，在老年戏曲中心常年担任伴奏。
　　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也不像能在一起的。
　　任重远说：“小高咱俩这就算是朋友了，你就是我妹妹。这是我名片，有事你可以打我电话，能帮的我一定帮。”他递上来一张名片。
　　高鸾双手接过：“任哥你太客气了。”她看看表，“这都快五点了，任哥你不说还有个饭局吗？再不走可就要堵车了。”
　　任重远说：“对不住妹子了，真是得走了，过几天叫上吴叔叔刘阿姨出来再聚一次！”
　　高鸾站起来送他，嘴上说一定一定。
　　看任重远出了门，高鸾呼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和任重远这么八面玲珑的人说话太累，才不过半个小时，就觉得好像过了好久。
　　又看了会书，高鸾就走了，服务生告诉她任先生已经付了帐，还点了一份黑森林蛋糕打包让她带走。
　　高鸾拎着蛋糕，走在路上，想起这次相亲不禁笑了起来。正好妈妈来电话：“小鸾，怎么样啊？在吃饭吗？”
　　高鸾语气冷冷地：“人家早走了。”
　　“你这孩子表现的是不是不好啊？”
　　“妈我和你说我和人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后你也别介绍这样的人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回家了啊，不去你那了。”
　　那边刘秋还想说什么，高鸾就挂了电话。
　　吴川说她：“你就让她自己找吧，咱们也是瞎操心。”吴维维也说：“妈，你别着急啊。我姐那么优秀，一定能找着更好的。”
　　刘秋好笑地瞥一眼小女儿，心里想如果高鸾也像维维这么会说话就好了。
　　高鸾走到楼底下的小超市，买了菜，准备做个凉拌土豆丝，再炖个梨汤喝。
　　还没进家门奶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鸾鸾，今天的相亲怎么样啊？”
　　高鸾给奶奶说了说过程。
　　她奶奶一拍大腿：“我就说你妈给介绍的人，那是正格结婚过日子的人吗？”
　　高鸾哈哈一笑：“还是奶奶你最好了，也不逼我结婚。”
　　“我孙女才好！我听你这嗓子怎么又哑了！”
　　“没事儿！我买了梨，准备一会炖梨汤喝呢！”
　　祖孙俩絮絮叨叨说了会话，就挂了。
　　高鸾平时自己住，周六周日才去爷爷奶奶那儿。
　　这一室一厅的房子是爷爷奶奶出了一部分的钱的，她妈妈想出另一半，高鸾谢绝了，她总觉得她妈妈是个外人，不好意思用她的钱，为这事刘秋还不高兴了好几天。
　　高鸾是个很干净的人，家里整整齐齐的，小饭桌上铺了小碎花的桌布，上面摆着花瓶，沙发上的抱枕很多，茶几底下还铺了块小地毯。她在客厅打了个大书柜，可推拉的，平时拉开正好挡住侧面的厨房。卧室里有张单人床，写字桌，一个大衣柜，窗帘也是碎花的。
　　高鸾吃完饭，盛了碗梨汤，坐在电视前面看娱乐节目。她挺享受这样的生活的，平平淡淡的但也无波无澜。
　　她无法想象自己和另一个人结婚生活的样子。她也无法相信婚姻。
　　刘秋和高建国在高鸾八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刘秋放弃了高鸾的抚养权，她那时肚子里已经有了吴维维。高建国一年后出了车祸，高位截瘫，只好躺在家里。赔偿的钱只够医院治疗的，后期费用全是靠爷爷奶奶的养老金。那一年奶奶也生了病，爷爷又要照顾儿子又要照顾妻子实在累的不行。幸好高鸾懂事，九岁就学会了做饭，洗衣服，打扫等家务，能分担他好多事。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奶奶总觉得对不起孙女，高鸾十岁的时候就能给她爸背起来放在轮椅上推出去晒太阳了。吃不上好的菜就多吃馒头米饭，个子长得很高，身上却没什么肉。每天跑着上下学，就为给全家人做饭。
　　那时候的高鸾最幸福的日子，就是推着爸爸晒太阳，和精神好的爸爸聊聊天。以及每个月去看妈妈一次。
　　有一次，她看见门没关好，刚想直接进去，听到里面传来陌生的声音，就顿住了。是一个和妈妈差不多年纪的阿姨，后来她知道这是妈妈的牌友。
　　她听见那个阿姨说：“小刘你真是好福气，在高建国瘸之前就和他离婚了，不然有你的苦受了！”
　　刘秋抱着刚一岁多的吴维维笑着点头：“是啊，我可干不了伺候人的活儿！”
　　“就是你那个大闺女受累了。”
　　“我也没办法啊，多塞点钱吧。我实在没时间管她了，维维才这么小。”她用手指勾了勾宝贝儿的脸蛋逗她笑，“维维你说是吧！“
　　那一刻高鸾知道了，自己再也没有妈妈了。
　　高建国在高鸾高三冬天的时候实在挺不住了，他是想着看着高鸾考上大学的。
　　高鸾最后没发挥好，算上教育世家的加分才勉强上了本地的师范大学，别人是爸爸妈妈送到学校的，她是自己拉着行李走进学校的。
　　她的所有老师都说：“高鸾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好。”
　　高鸾听见了就乖巧的笑笑。
　　高鸾大学学的中文，日常活动就是看书做兼职，在寝室里话不多，小时候就是这样，她总觉得无法真正融入周围的环境中。
　　她只有看到周围的女孩子们肆意的大笑，逛街买衣服时，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有点不幸福的。她觉得没什么的，世上的事都是那么完美有什么意思呢？有遗憾，人们才会珍惜。
　　读研究生时，她谈了一个男朋友，家是福建的，说话很有趣。两人谈了半年，对方提出分手。他说：“小鸾你是个好女孩，但不像个现代女孩。”
　　高鸾想反问他：“交往半年不让摸不让碰，这就不像现代的了？很古板？”最后还是放弃了，好聚好散吧。
　　她对谈恋爱彻底没了兴趣，孤家寡人直到读完博士，留校做了老师。
　　刘秋着急了，一直给她介绍对象。
　　高鸾对她闪现的母爱兴趣缺缺，但还是应付着见了几个。
　　任重远是这几个对象里条件最好的，前几个都没看上她，更何况任重远呢？
　　高鸾沉浸在娱乐节目里，跟着里面的人哈哈大笑，手机响了好久才听见。
　　是个陌生号，她迟疑着接了起来。
　　对面传来一个着急的男声：“你是孙梦瑶的朋友对吧？快来潮声接她！她喝醉了躺地上起不来了！”说完就挂了电话了，高鸾一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孙梦瑶是高鸾的大学同学，也是高鸾所有认识的女孩子中最会玩的一个，大学毕业后就上班了，两人平时就聊聊微信，不是太联系，不知为什么这次找了她。
　　高鸾换上衣服，拿着手机和钱包就出门了。
　　她不知道潮声在哪，她对这个城市一切的娱乐场所都不清楚，虽然她在这里生活了快三十年。
　　幸好司机师傅知道，他看着高鸾说：“小姑娘你不像是去潮声的人啊。”
　　高鸾听他一说，顿时觉得潮声是个魔窟，会吃人。
　　潮声是B市最大的娱乐场所，一楼二楼是唱歌的，三楼四楼只对会员开放。一楼二楼的消费水平高了其他的KTV不止三倍，但还是每天客满为患，有点钱的小年轻们都爱过来。
　　高鸾捏着钱包，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一个KTV而已，为什么要装饰的像个皇宫。
　　她一推开门，门口站的两列人就唰唰鞠躬，齐声道：“客人您好！”高鸾试图让自己显得别太没见过世面，她点点头就往大厅看去。
　　高鸾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赵梦瑶了，她在地上摆着大字型，嘴里吐着白沫，裙子底下的安全裤都露出来了，旁边站着几个服务生。
　　她赶紧走过去，对着服务生中看起来像经理的一个人说：“我是她的朋友，我马上带她走。”
　　经理说：“您可总算来了，您这朋友劲真大啊，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高鸾连声赔不是，说给添麻烦了。她蹲在地上，拍拍赵梦瑶的脸轻声说：“梦瑶醒醒！醒醒！咱们走了！”
　　赵梦瑶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睛没了焦点，看了高鸾半天才认出来，她呵呵地搂着高鸾大声说：“鸾鸾你来啦！鸾鸾你真好还来接我！”
　　她声音太大了，往外走的一行人都往这边看来。高鸾不好意思地朝那边的人笑笑，却发现领头的人有点眼熟。
　　经理跑过去对着那人鞠躬赔不是：“真是对不起任总！马上解决！马上解决！”
　　任重远看见蹲在地上的脸通红的高鸾，和周围的人说了一声就走了过来。
　　他关切地问：“小高你朋友喝多了？”
　　高鸾红着脸点点头，眼睛不知放哪里，太丢人了。无论是躺在地上的赵梦雅，还是穿着人字拖的自己，面对这衣冠楚楚的任重远，都实在太丢人了。
　　任重远说，我帮你扶她起来吧。
　　一听他这么说，本来已经散开的服务员们都聚过来说：“还是我们来吧，任总！不麻烦你了！”任重远身后的人也都往这边走了过来。
　　高鸾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更加窘迫了，赶紧说：“不用麻烦了任哥，我自己可以的，你快忙去吧！”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一把就把还在醉言醉语的赵梦瑶拽起来，背到背上，冲开人群往门外走去，她走得飞快，任重远都没来得及说一声我来的话。
　　任重远看着背着人下楼梯打车的高鸾，和身边的小方说了几句话。小方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经理有些吃惊的说：“没想到这个姑娘看起来挺瘦的，力气那么大。”几秒胡又补充道：“跑的也快。”
　　他低头一看，高鸾的钱包落在了地上，他捡起来，想了想递给了任重远。
　　“任总，您看您朋友的钱包落下了。”
　　任重远接过那个小熊钱包，透过玻璃门看着站在马路边上的高鸾说：“给我吧。”
　　赵梦雅一百斤多，高鸾背起来不是很费劲，她就是着急打不到车，这时在她面前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里面的人摇下车窗，伸头说：“高小姐，上车吧。任总让我送你们回家。”
　　高鸾低头想了想还是上了车，她把赵梦雅先放进去，让她倚着自己的肩膀。然后抬头道谢：“真是麻烦您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和高鸾对上视线，他笑笑：“高小姐您不用客气，我是任总的秘书，叫我小方就行。您是任总的朋友，这不麻烦的。”
　　高鸾点头笑笑，她心里还在砰砰跳，车窗外是灯红酒绿的繁华，属于赵梦雅，属于任重远，甚至属于小方。
　　却独独不会属于她高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