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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忌,旧友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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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可以掩埋岁月,岁月却令记忆尘封。
清晨的阳光那么凉。
洛浅记得,似乎,曾经,她很爱很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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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了好几日的小雨是在今晨四点停的,厚厚的云层还来不及散去,天色泛白却不见阳光。空气是潮湿的,带着些冰凉,和着些泥土的气息,顺着洛浅的鼻腔进入她的肺里。居民区里依旧是一边沉静,她忍不住的咳嗽出声,回应她的只有一层张大爷家新收养的那只小野狗。
洛浅假装没听见,推着她那辆半新不旧的小自行车沿着马路牙子往外走,小区的物业也不知是怎么了,下水道堵了这么许久也不见人来修。
洛浅本以为,这雨不把整座城市淹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只小野狗依旧隔着一道窗户冲着外面凶巴巴的叫着,即便始作俑者早就走远了。其实洛浅是能理解他的,如果异地处之,有谁把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吵醒,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叫两声都算是轻的。
到了水浅的地方,洛浅才晃晃悠悠的跨上了车子,不知道的大概会觉得她喝多了吧。
昨晚,她又熬了一个通宵。
一想到这个洛浅就脑仁疼。
几天前,她的电脑莫名其妙的抽了风,她写了半个月的稿子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唐沫说她可以去找专业人士修一修,洛浅问了问价格,挣扎了好半天,最后决定从头再写,为了几万字的小说花上她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不大划得来。
来不及懊恼,洛浅请了假,蹲在家里连着好几宿的不眠不休,这才好不容易将稿子按期写完,赶在出版社的编辑上班前发了出去。谁曾想,还没来得及昏死在床上,她便接到了主编的电话,说是她这次的稿子不用着急,还是先写几篇《如果你记得》的番外,用来放进再版的书里。
洛浅被她说的牙痒痒,当初是谁哭爹喊娘的催她交新稿来着?!
此刻,她恨不能把那主编的头拧下来给张大爷家的那只小野狗当球踢。可是她不能,她现在能做到的大概只有胡吃海喝,把自己的肚子塞成个球用以泄愤。
可,此时的冰箱已经空空如也,这对于间歇性半宅女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屯粮,她得屯粮。
家里乱的很,洛浅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公交卡,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骑自己的那辆小破自行车去离家最近的超市。
一个星期没见光,跨上车子的洛浅显得有气无力的。
好累啊,如果有辆私家车能载她去就好了,而且还是不用她开的那种。
洛浅二十七岁了,至今不会开车。
但。
据说,她曾经是有过一辆车的。
据说,她曾经是会开的。
这些年,洛浅妈妈不止一次的劝洛浅让她再买辆车。
洛妈最常说的就是那句,咱又不是买不起。洛妈不说,洛浅也能猜出一二,肯定是妈妈的闺蜜王阿姨又挤兑她来着。每逢这时洛浅都会笑眯眯的打太极说,她现在的那辆自行车蛮好,低碳节能又环保。
况且,她也不会开。
毫无原因的,洛浅固执的认为,她肯定这辈子都学不会开车。
洛浅的自行车骑得摇摇晃晃的,连带着她看前面那辆小轿车也摇摇晃晃的。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他俩都晃成这样,莫非是……地震了?而且……这车怎么离自己越来越近啊?
抱着一探究竟的想法,洛浅使劲儿蹬了两圈脚蹬,骑到了那辆车的旁边,从车窗玻璃里往里看,只见坐在驾驶坐上的那姑娘一脸的惊慌,在驾驶座上一通乱忙,手足无措间,几度松开了方向盘。
“喂,你在做什么啊!”洛浅因着眼前的这一幕而瞬间清醒,这姑娘简直是在作死,“你怎么挂倒挡啊!”
“啊?什么?倒挡?”那姑娘惊慌的低头去看,双手再次离开了方向盘,然后那车便像长了后眼似的,鬼使神差的朝洛浅撞了过来。
洛浅的大脑彻底当机,傻傻的待在原地忘了躲闪。
汽车屁股左摇右摆,擦过自行车的前轮后硬生生的将洛浅撞倒。洛浅的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当下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在洛浅觉得这下自己不死也得半残的时候,汽车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朝另一个方向去了,最后成功撞上路边的大树,总算停了下来。
那一刻,洛浅想,若是以后有人再问她世界上什么生物最危险,她的答案一定是女司机!
车撞树上的动静不小,没一会儿便有人报了警,等洛浅回过神来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呼啸而来。
洛浅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看了看胳膊肘擦破的皮,觉得这帮群众实在是大惊小怪,虽说是被车撞了,但这伤势还不至于惊动救护车吧。
怎料,那帮白衣小哥抬着担架从车上跳下来出来后,直接无视掉她,奔那小轿车去了。
洛浅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开车那姑娘把自己撞晕了。
她一步三踉跄的走了几步,那边警察叔叔正迈着大长腿往她这边来,手里还拿着个小本本,走近之后,右手一抬,朝她敬了一个特标准的礼。洛浅有些肝儿颤,心说她没做错什么吧。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警察叔叔的态度还算和蔼,只是问了问她事情的经过,在询问的整个过程中,她都在尽量去忽视警察叔叔那微顿的手,和时不时皱起的眉头。
也是,这事儿太奇葩了,她骑着自行车,被小轿车撞了,结果她什么事儿没有,反而是车主当场被撞得昏迷不醒。
敢情,她洛浅就是一铁人……
这一认识让洛浅震惊不已,好半天才从刚才的询问中琢磨过味儿来。
没过一会儿,电视台的记者也赶到了。许是看到刚才警察询问她的那一幕,记者们自然而然的将她误会成了车主,他们扛着长.枪短炮,把洛浅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一瞬间,洛浅觉得如果自己再这么傻站下去,明天的各大版面肯定会被她承包的。
洛浅本能的想拔腿就跑。
见她略带心虚的样子,记者们更不会放过她了,其中更有个相当勇猛的女记者,将话筒一把戳在了洛浅面前,差点把她的门牙敲碎了。
“作为这次事件的肇事者,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您有什么感想么?”
意料之中的义正言辞。
莫名其妙的趾高气扬。
话筒上的那个标识牌洛浅是认识的。如果没记错,这个电视台的这档新闻节目常常采用场内外连线的直播形式,如果这段被播出去了,这个女记者很可能会下不来台。毕竟没有了解情况便不分青红皂白乱冤枉人的记者,的确不大专业,而且那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盛气凌人的口吻,站在她的立场来看,着实不怎么招人待见。再退一万步来讲,若是她真的做了什么大罪大恶的事情,正义的记者替受害的公众讨个说法倒还情有可原,可眼下事实并非如此,如此的本末倒置,在有心人的操控下,很容易使舆论的风向瞬间转弯,看来这姑娘还是太年轻,年轻人都爱冲动。
抱着这种想法,洛浅是不大想说出事实的。
她怕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给这位初出茅庐的女记者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她真的被戳的蛮痛。
老娘欠你们的啊?
顿时,洛浅的心中升起一丝恶意。
她捂着嘴,略作思考后扶起了倒在一边的自行车,有条不紊的答道:“唔,我的感想是,我买的这个牌子的自行车质量蛮好,被汽车撞了都没坏,哦,对了,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给我这自行车做广告的嫌疑啊?你们不会找人家收广告费吧?要不这段还是掐掉别播了。”
我云里雾里的说,你就云里雾里的听吧,听懂了算你聪明,听不懂嘛……就算你笨喽。
事后,唐沫笑着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眨眨眼说,什么故意的。
“别装傻了,回去好好看看电视里你那无辜的小眼神儿吧,里面满满写着的都是狡诈。”
呀,被发现了,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呢。
算了,她洛浅本来就不是个良善的人。
从来不是。
不过,饶是她如此的不良善,她还是做了一件可以算得上是良善的事。
车祸后的几天,因为之前的感冒在变化无常的天气中不断加重,洛浅不得不选择去医院打吊针。给她扎针的小护士人挺热情,和她旁边吊着水的阿姨好像蛮熟,给她扎完针后,小护士便被大妈留下聊了会儿天。言语间,洛浅听到了一件让她微感讶异的事情。
那次开车撞了她的女司机现在还在住院。
“哎呦,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倒霉啊,开车撞了别人倒把自己撞晕了,算算看,也有些日子了吧,怎么还没好啊?”相较于她的讶异,旁边的阿姨可是讶异多了。
“可不么,”小护士附和,随后继续八卦说,“阿姨,再跟您说一事儿,我还听说呀,那个被撞的姑娘可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要我说,她那哪是撞车啊,分明就是撞大运嘛!”
两人皆是大笑,坐在一旁的“撞大运”同志本人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要说这事儿她可真没做啥对不起那姑娘的,可经旁人这么一说,她怎么就是觉得她那么对不起她呢?
为了让自己心安,洛浅决定去看看她,不管那姑娘是个什么态度,但求一个心中舒畅。
挂完三瓶水儿天色已经暗了,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之后,洛浅走出门诊大楼,在医院门口的商店买了个果篮,要说这医院门口的东西可真贵啊,价格快赶上风景区的了。
大概是那姑娘的事太过有名,洛浅稍微一打听就得知了她的病房号。她小心的推门进去,只见那姑娘头上缠着好几圈纱布正坐在床上捧着手机手舞足蹈。
这……哪像个被撞晕了的样子啊,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见到洛浅进来,那姑娘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点疑惑,道:“你是?”
洛浅赔笑,将果篮放在她的床边,解释说:“我就是上次你撞的……”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倒挡!”
倒挡……
洛浅觉得天上好像飞过了一排乌鸦。
这住在医院里的人思维都不正常么?给人起外号就不能起个好听的,一会儿“撞大运”,一会儿“倒挡”的。
“上次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幸亏你身体健康,要不然你现在指不定也在这儿陪我呢。”
洛浅暗自腹诽,身体健康?这怎么听着那么像她那三岁的小侄子给她拜年时说的吉祥话呢?你怎么不说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呢?
没有理会洛浅有些僵硬的动作,那姑娘又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的床边,笑道:“别客气,你坐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咱们不撞不相识,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洛浅被她说的蛮晕。
在这晕晕乎乎间,洛浅还是掏出了手机,记下了她的号码。
“我叫洛浅,电话给你打过去了,你叫什么?”
“我呀,我叫韩……老大!”
韩老大?
这姑娘的名字也忒匪气了点……
洛浅狐疑着抬头,却看见“韩老大”同志正冲着她的背后傻乐。
她朝着相同的方向看去,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里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男人,冷不丁的,洛浅吓了一大跳。
他在那里静静地立着,颀长的身子在西装的包裹下显得格外的吸引人,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脸,像是听到了洛浅的心声,男人向前走了两步,套用一句小说中最恶俗的形容——这男人像是从古老的中世纪走到她面前的西方贵族。不怪她的脑袋里忽然就闪过了这句话,实在是这男人就和从漫画里的人似的,哦,不,应该说是油画,还是特高档的那种油画——他线条分明的轮廓上细致的镶着高挺的鼻,嵌着深邃的眼,眼中的那一丝迷离转瞬即逝,却已经足够抓住谁的心。
不过......
洛浅回神,盯着男人又仔细看了看,心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
哦,对了,他不就是大学时和她结过梁子的那个……
“洛浅?”
男人微微皱眉,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洛浅只是尴尬的笑,“啊,是我,是我。”
傻笑着,洛浅的脑袋瓜也在飞速的运转,他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照理来说她是不会忘记这样一个样貌出众的男人的啊。
啊,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魏逸谦?”
魏逸谦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才毫无情绪的答道:“你撞的这人是我的助理,你撞的那车是我的车。”
怎么就成她撞人了?她明明是被撞的那个好么!
洛浅觉得自己还是挺友好的,可魏逸谦脸上的表情洛浅却看不大懂,但肯定算不上善意。洛浅想,都多少年了,这人不会到现在还在讨厌她吧,也忒小心眼了。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洛浅决定,走为上计。
“那个,我就是来看看韩……韩小姐,正准备走呢,”洛浅站起身,指着那凳子往门边溜,“你坐,你坐。”
洛浅一贯擅长逃跑。
关上病房的房门,洛浅大大的呼出一口气。
当初他们是为了什么才会结梁子来着?
她怎么一下想不起来了?
话说回来,如果早知道会遇到宿仇的话,她压根不会来探病。
所以,她就说嘛,这年头,真真的是好人难为,好人难为啊!
是夜,洛浅失眠了。一整夜的胸闷气短,她后怕的想,自己这么呼吸不畅的睡过去,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过去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洛浅摇头:“喂,你可真是越来越小心眼了,这么点事还至于有这么大的气性么?居然还给我搞失眠,你瞅瞅你那俩熊猫眼还怎么见人?”
所以,我们的洛浅同学是带着墨镜出门的。
洛浅有张巴掌大的小脸,加之她的衣品不错,仗着她的两条大长腿,洛同学的回头率的确蛮高的,如果再带个墨镜,乍一看还真有点分不清楚她某知名歌星A,某二线演员B,还有某三线嫩模C......反正,很是拉风就是了。
咳,如果,今天不是阴天的话。
一直以来洛浅都觉得,没有太阳的天气里还戴墨镜的,不是装十三就是神经病。
饶是如此,洛浅还是提前了一个小时,去了举办签售会的书店踩点,会场还没有布置好,洛浅便径自找书看去了,当她看到写着“畅销书”的架子上,《如果你记得》的再版赫然在列时,洛浅不由的偷笑,觉得人生很圆满。
接着,她又绕到后面言情文学的书架试着翻找自己的新书,好半天才在最角落的地方发现了那毫不起眼的封面。
洛浅感觉心里忽然扭出了几个小疙瘩,她想,书店这帮人怎么这样,有奶才是娘啊!都是她身上的肉,左边的是奶右边的就不是了么?
不是不郁闷的。其实,她大概也能猜得到,是她的新书卖的不好才会被发配到这种犄角旮旯的位置,可她总不能指着《如果你记得》吃一辈子吧。
正想着,旁边走过了俩姑娘,她们在书架前左看右看后竟然抽出了她的新书,洛浅大喜,心说还是有人识货的。
可惜,她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勾起,那个拿着她书的小姑娘便一脸嫌弃的对身边的同伴说:“这不就是洛浅新出的小说么,我听隔壁班的XXX说,她这本小说写的没意思透了。”
“真的呀,她不是个挺有名的作家么?”
“有名什么啊,靠着一本小说红,到现在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看那些有点名气的作家,写出来的作品个个都是经典IP,不翻拍成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你这么一说我才真的发现,好像从没见过洛浅的样子。”
拿书的女生将书插回原处,耸耸肩榜,撇着嘴巴笑:“长相应该很抱歉吧,毕竟是才女嘛。”
“百闻不如一见,听说洛浅今天在这儿举办签售会,我们也可以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
方才洛浅一直背对着书架,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等到女孩们走远之后她才倍感惆怅的将书放了回去。
洛浅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我长得很抱歉么?那么你们来我的签售会,是抱着那种逛动物园看猩猩的心态来的么?
好在洛浅不是个记事儿的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还是挺心大的,这段小插曲在忙忙碌碌的签售会准备中,被洛浅转瞬间抛在了脑后。
之后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面前的长龙排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洛浅甩了甩手腕,重新拿起签名笔,冲面前的女孩微微一笑,接过她递上的书。
女孩有些羞怯,但又难掩兴奋:“洛大,你可不可以帮我写段话,就写——只要你努力,你就能成为下一个谢语,只要有恒心,你就能遇到借尸还魂的季祈。”
洛浅手腕一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女孩口中的谢语是她书中女主角的名字,想要通过努力成为女主她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后面那句话……洛浅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该把季祈这么完美的男主角写死,可是不写死季祈她的小说销量又怎么办?
所以,季祈,对不起,你还是得死。
看着女孩欣喜若狂的表情,洛浅在心中暗暗为她祷告,希望那出狗血到不行的人鬼情未了别在女孩身上上演,要是这姑娘一时想不开和她那“借尸还魂”做了亡命鸳鸯,那么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洛浅深呼了一口气,现在,她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明星们有了新的认识——名人不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得能保持住微笑,见得惯奇葩,饿得起肚子,忍得了三急。后面这两个放在一起对比是不是不太好?未等洛浅自问自答,她不由自主的一声干呕已使一切不言而喻。
洛浅急忙用单手撑在洗漱池边,同时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按着自己头上的那堆乱毛,防止它们落入水池。
感觉舒服了一点,洛浅才打开水龙头,捧了点水拍在自己脸上。待她直起身,一张纸巾被人递到了她的面前,因为之前的那个“借尸还魂”,洛浅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她才抱歉的接过纸巾,向身旁的那人道谢。
擦脸时洛浅便想着,方才自己的那一串动作简直是傻透了,她把头低下了些,将脸擦干便急急的往外走去,甚至,一向自诩有礼的她连谢谢都忘了说。
“洛浅。”
咦,有人叫她,莫非是被认出来了?
洛浅停下脚步,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微笑转身,用她活到现在所用过的最为贤良淑德的口吻说:“是,我是洛浅,刚才谢谢你的纸巾。”
面前的人似乎在笑,他举起手,摘下了那副遮掉他大半张脸的墨镜,看清他的脸后,洛浅觉得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洛浅,好久不见。”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秦,秦怀?”
秦怀笑眯眯的上前两步,道:“洛浅,我该把你的结巴当做是遇到大导演的兴奋吗?”
将眼前人的笑容消化了个彻底,洛浅回了神,问了所有重逢之人都会问出的那句蠢话:“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自然是来找你的,”秦怀冲她晃了晃手中的书,“因为这本书。”
看着自己的畅销书在他手中紧紧攥着,洛浅有些不知所措,她没答话,又听秦怀继续说道:“洛浅,我想把它拍成电影。”
拍电影?
“你没搞错吧。”
“我没搞错啊,”秦怀晃了晃手中的书,他走近洛浅身边拍拍她的手臂,“你写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对你写的东西最有感触,洛浅,不说别的,你也希望它被拍成电影吧?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更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编剧。”
他不说还好,一说洛浅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至今洛浅都觉得,她与秦怀的相识就是一场天怒人怨的错误,到现在洛浅也时常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加入那个倒霉的文学社。
那时的洛浅单纯到底,单纯就算了,她竟然还文艺,文艺到自己都不想再想起那时的荒唐劲儿,捧着本地摊上五块钱买来的散文集还真当自己是女文青了,这世上的一切,在她的眼中就没个不俗的。
那时的秦怀倒是和现在没什么不同,一样的没有脑子与不懂世事,可看在那时的洛浅眼里却是格外的潇洒与放荡不羁,后来洛浅曾试图回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秦怀有副不错的皮相,所以才蒙蔽了她的眼睛。
于是,满口梦想的秦怀变成了她年少时的偶像,她视他为自己的人生导师,她想,她能遇到这样一个完美的,有理想的人可真不容易啊,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有道理,虽然她听得云里雾里,但是真理不都是难懂的么。
现在想来……丫就是一骗子好么!
年少无知。
她忍不住的叹气。
“我说大导演,你快别逗我玩了,难道,您是为了体验生活么?”
听她这么说,秦怀先是一愣,而后就是不明所以的笑,洛浅猜测,她大概是说中了,他果然在诓她吧?
年少时他便惯爱诓她,从开始到最后,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那年高考,秦怀不出意外的光荣落榜,暑假里的某一天,他约她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用一句“洛浅,我要走了,去过我想过的生活”换得她泪水连连。
她想送他些东西好让他记住她,可她那时不过初三,没什么办法弄到些像样的东西,于是她只能把她那时写的小说送给他当做临别礼物。
后来,秦怀一去多年杳无音信,再后来,秦怀出现在了电视上,手中拿着的是某国际电影节的奖杯。洛浅当时并未在意,那时候她已经不想再去了解有关他的事情了,包括他的电影。很久之后,她在同舍姑娘的电脑里偶然看到了那部电影,她越看越觉得这故事情节在哪里见过,原来,秦怀获奖的电影正是根据她当时送给他的那本小说改编的。
他从没同她商量过,更加没有让她知晓这件事情,洛浅恍然醒悟,秦怀当初所说的,视她为文学创作上的挚友的话,十有八.九是在瞎诌。
为此洛浅消沉了很久,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那本小说在洛浅看来实在是幼稚的很,除了主线情节,大部分能引起人共鸣的地方都是秦怀自己加上去的,算起来,这根本就是秦怀的创作,跟她没什么特别的大关系,但洛浅感觉不大舒服,她认为,自己当时是上当受骗了的。
到现在他还想骗她。
眼前这人也得三十了吧,说也奇怪,这人的眼睛里清澈依旧存在,和年少时一模一样,让人无法相信他会骗她。
嘛,算了,一切不过是命运安排而已,他需要一个称心的故事,恰好,她有,她所在意的不过是他一去多年杳无音信,一度,她也狠毒的想过秦怀不联系她是不是因为他客死异乡了?
洛浅想不大明白,也不想再想。她挥了挥手,对秦怀说:“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意向的话,我很感激,我没什么意见,具体的事情你去找相关的工作人员谈吧。”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秦怀摸了摸他挺拔的鼻梁,试探道。
那个“是”字脱口而出,鬼使神差般的。
第二天醒来,洛浅坐在床边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她却怎么样也想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的那么干脆。
于是,她认定,那一定是季祈的鬼魂在搞鬼。
洛浅揉了揉睡乱的头发,意识仍游离在清醒的边缘。
这时,她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洛浅,我是韩葭,我出院了,明天正好有时间,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吃个饭吧。”
韩葭是谁?
洛浅思考了好一阵,才想到这不就是那位韩老大么。
明天她还有一场签售会。
“我明天白天有点事,我们……”要不要换个时间?
“晚上呢?晚上也有事么?”
“晚上倒是没有,只是不知道几点能……”结束。
“没事,你几点完咱们几点吃。”
一而再的被韩葭将话堵在了肚子里,着实盛情难却,洛浅犹豫了一下,答说:“好吧,那你明天来‘新世纪图书广场’找我吧,电话联系。”
“好,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洛浅打开了手机中的日历,准备记下行程,她怕自己忙糊涂忘了。
翻到明天,但见日期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农历九月初三。
宜,立卷交易。
忌,旧友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