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美人》北冥有鱼骨

4、第三章

　　“姝子，暑假回来看看爷爷吧，他老了，每天都在念叨你。”
　　突然接到这个从大洋彼岸打来的电话，贝旖旎的心狠狠颤动着，握着电话的手指渐渐泛白，骨节凸起，用力握向手心。
　　“姝子，你在听吗？”
　　深吸一口气，声音仿若机械版冰冷，“是，我订好了机票，一放假便会回去。”不带感情的说出，努力压下暗涌的浪潮，电话里一片沉默。直至听见那边传来一声轻叹，接着听到“照顾好自己”，便是电话挂断的声音和一连串的忙音。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是有很充分的理由恨自己的。
　　滑过手臂上的梅花，微微凸起的花瓣，鲜红的颜色似血一般刺眼，眼睛慢慢黯淡，倏地拉起袖子遮住了那团红色，恨意掠上心头，身体依旧冰凉。
　　“嘿，贝，你的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下星期是最后的时间了。”同住的Julia见她对着手机发起呆来，好心的提醒道。
　　“Mr.Jones已经让助教拿走了。”顺手拿起桌上打印好的论文备份递过去。
　　“看来Mr.Jones已经迫不及待了，你的观点和论文总是让人惊艳的，整个剑桥的考古系，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让Mr.Jones既爱又恨的人了。看着手中的论文，由衷的叹道。
　　“是吗？”轻轻耸肩，不置可否。
　　“对了，假期你打算怎么过，一起去埃及吧，正好准备下学期的论文答辩。”
　　“很遗憾，假期我要回国去看看家人。”
　　“既然你已经有安排了，那祝你过得愉快，下学期见。”
　　“谢谢，你也一样。”
　　就要回去了，两年了，离开那里两年了。只有想起祖父，深如寒潭的双眸才会有温度，在心还没有彻底冰掉以前，那个老人是最柔软的存在。
　　“旖旎，你的家人是怎样的，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我在祖父身边长大，其他的没有印象了。”
　　“那你的父母……”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裴意戈后半句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飞机降落在萧山国际机场，走出安检，看见秋姨已经等在出口了，越过人群向她走去。看见自己，她快步向前，“姝子，你可算回来了，两年没见，可想死秋姨了。”两年的时间说短不短，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能改变多少东西，熟悉的人乍看之下，便切实感受到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更单薄了，似乎也越发的冷了。
　　“秋姨，姝子也想你啊，爷爷还好吗？”到底还是不适应这样强烈的感情，不着痕迹地抽回身子，站在适宜的位置回应着。
　　“你爷爷整天念叨你，人老了，你前两天打电话说要回来，他就已经让人去准备你爱吃的东西了，咱们回去吧，爷爷从一大早就在老槐树下等你了。”贝旖旎是她一手带大的，像女儿一样地疼着，只是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让人抓不住着力点。
　　“秋姨，等一下，”退后一小步，“这是裴意戈，是我大学的同学。”
　　刚才盯着安检出口，满心满眼都是贝旖旎，这下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年轻人，卡其色的休闲长裤凸显他颀长的身形，乌黑的短发衬出象牙般的肌肤，偏瘦又不失健康，是个漂亮的孩子呢。
　　“秋姨 ，你好。”裴意戈笑着上前打招呼。他对贝旖旎家庭结构仅有的了解只是昨晚在飞机上的几句闲聊，因此在看到面前的上了年纪的妇人后，便迅速地判断出和贝旖旎之间的关系。
　　“你好，欢迎来海宁。”看了看贝旖旎，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又细细打量着裴意戈，竟觉得移不开眼的般配。
　　“谢谢秋姨。”裴意戈似乎在那并不十分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揶揄和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