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思念的影子》黑色纸鸢

13、Chapter 12

　　第十二章

　　房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对话声。
　　还没睡醒的黑子艰难地睁开眼睛，身旁的位置早就没了人影，整张床都失去了温度，显得空荡荡的。
　　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头，随手套了件衬衫，便走出了卧室。

　　“赤司君？”

　　正在客厅里讨论着公事的两人循声望去。看到黑子的装扮，赤司的嘴角浮上了笑意。他穿着的是他的白色衬衫，显得有点大，下摆刚盖过大腿根部，里面的风景随着行走的动作而若隐若现。当事人还毫不自知地揉着惺忪的眼睛，黑子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赤司已然习惯了，还把这样的场景当做一种情趣。然而，坐在对面的绿间却被吓了一跳，脸颊染上了奇怪的红晕。“喂喂喂，黑子，你这是什么样子啊？”他慌张地推了推眼镜，有点不知道是该先吐槽那夸张的头发还是这身明摆着秀恩爱的色气装扮。

　　“哲也，真太郎在家里。”赤司走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算是早安吻。“先去换衣服洗漱，然后出来吃早餐。”
　　“唔……恩。”黑子发出几声迷蒙的回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赤司温柔地将他推进房里，在半醒着的脸上落下无数个甜蜜的亲吻，当炙热的嘴唇吸允到自己的唇瓣和舌头时，黑子才猛然惊醒，慌张地推了推扣着他的后脑勺，专注于亲吻的男人，“赤……唔，等等，哈，绿间君还在外面呢！”

　　赤司不舍地亲了亲他的眼睛，“早上的哲也可爱得让人没法忍耐呢。”
　　“恕我直言，赤司君，没有男生听到这种赞美会感到高兴。”黑子有些生气地说道，但是红透了的脸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就算没看到那两人卿卿我我的画面，被晾在客厅里的绿间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赤司满面春风地走回来时，不用想也知道那两人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绿间受不了地说道，“你们两个也太黏腻了吧，稍微害臊一点可以吗？”
　　而这样实实在在的抱怨到了恋爱中的人耳朵里就自然被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真太郎，这种事情是羡慕不来的，你也该去找一个了吧，虽然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哲也更可爱的人了。”

　　“算了吧。”绿间回头翻了个白眼。“话说回来，你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不然呢？”赤司的声音透露出些许冰冷。“你以为我们在干吗？上演霸道总裁的情夫吗？”
　　绿间知道赤司不是那样的人。“作为你们的朋友来说，我确实感到开心。”只要一想起赤司这些年来为了分心而拼命工作的样子，他就觉得庆幸，还好黑子回来了。“但是……”话锋一转，“作为你的工作伙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的身份终究不是平凡的人，就像上次的……”

　　“赤司君？你们在谈工作吗？”黑子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副想出来又不敢出来的样子。“我饿了，想吃早餐。”

　　黑子总是会避开赤司的工作。

　　自从那晚的相拥而眠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回到了以前，大学时代恋爱的模样。赤司不再早出晚归，而是尽可能地陪在黑子身边，用绿间的话来说，两人确实黏腻得有点过分了。黑子的很多小习惯都被赤司宠了出来，比如像今天这样，休假日就一觉睡到自然醒，若是没有绿间的话，也许兴致好的赤司还会帮黑子整理头发，任他提什么要求都照单全收。当然，黑子的要求最多也不过是出去买个香草奶昔回来之类的，但是唯独，当赤司工作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又避而远之的。

　　“没有，哲也。餐桌上有水煮蛋和牛奶，你过来吃吧。”赤司说道，他没有问及缘由。“真太郎，你继续说下去。”
　　绿间看了看黑子又看了看赤司，稍显犹豫，但是仔细想想这两人以前相互信赖的关系，便索性谈开了。“之前藤岛家的老爷似乎有意把他家小姐和你凑成一对，今天傍晚你们刚好要出席同一个宴会，如果不早点明确拒绝，恐怕有人会捕风追影，那位老爷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赤司知道，这个宴会是不能不去的。而且，不止藤岛家的人。他确实是现在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男人，出身名门，非但不是纨绔子弟还拥有卓越的经商头脑，这些年来，虽然大部分人都被了解他的绿间挡在了门外，但确实有不少人在盯着他身边的位置，固然有很多献媚的人，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绿间道出了赤司的考量。“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藏，你的身份摆在那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迟早会有人知道的，与其被别人爆出来，不如自己先公开才能将对企业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他说得很隐晦。
　　赤司回头看了看正在吃早餐的黑子，不知道他是没听到呢还是装成没听懂呢，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啃早餐。
　　“我需要再考虑考虑。”赤司回答道。

　　他是赤司征十郎。
　　他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制约，但是他不能无视自己肩上的责任，是整个赤司财阀。
　　作为领袖，理所当然的，他的私生活也是财阀的一部分，影响着形象和股价，纵然这个时代再开放，这里终究不是国外，同性伴侣不是人人可以接受的，一不小心就会沾染上各种负面的传闻。
　　如果他已经确定了要和黑子认真在一起的话，那么，如绿间所说，最好的方法就是趁早公开这段关系。

　　绿间离开以后，赤司坐到黑子的对面，带着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他，“哲也，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我……”黑子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只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样的权利。蓝色的眼瞳瞬间充满了忧郁，黯淡了下来。他始终怀揣着一份不安，去享受那份宠爱，他不确定他是否和他站在对等的位置上。

　　本来只是想逗逗他的，看他闹别扭，吃醋或者害羞的模样。但黑子泄露的忧伤直直地刺进了赤司的心里，让他心痛。“哲也……”他蹲到他的面前，温柔地触摸了他的头发，“等会儿，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吧。”

　　“诶？”黑子惊讶地看向他，“可是我……”
　　“放心吧，我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了，就没想过要藏着掖着。”他捧起他的脸庞，珍惜地亲了亲那双漂亮的眼睛。“过段时间，我会让真太郎发新闻稿的，以不影响你的生活为最大前提。”

　　黑子扯出一个笑容。
　　他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但是，那并不是最根本的问题。
　　在赤司转身的瞬间，他又沮丧地低下了头。

　　他们之间存在着芥蒂。他还是没有告诉赤司关于英国的事情，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总是害怕一开口就惹对方生气，明明知道，不说清楚的话，这件事情就会一直横在中间，无论怎样假装，他们都无法和过去一样亲密。但是，现在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如同一场梦，一个幻觉，让黑子不忍心打破这样的宁静，在赤司宠溺的眼神之下，他渐渐地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傍晚宴会的来宾个个都是杂志上常见的少爷千金，商界名流。黑子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以前在英国的时候，为了工作也参加过不少次了，再加上黄濑总会软硬兼施地骗他露脸，所以他早就习惯了。

　　富丽堂皇的世界，虚假的笑意。

　　赤司一出场就受到了瞩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身上，议论纷纷。黑子再怎么低调，走在赤司身边也注定要成为话题的一部分，然而，却并没有人敢妄加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赤司先生……”一位身穿黑色礼服，长相可人的小姐走过来。“好久不见，家父正在那边，想带你一起去打声招呼。”
　　那应该就是绿间说的藤岛家的小姐了吧。黑子稍稍猜想了一下。
　　“不用了，我们稍后会自行问好。”赤司很干脆地拒绝。
　　女孩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黑子，犹豫地问道，“这位先生是新的助理吗？”
　　“这个，我是……”黑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赤司却觉得很简单，毫不避讳地牵起了他的手。“这是我的伴侣。”他说道。

　　“伴，伴侣？”女孩被吓得不轻，瞪大的眼睛在两人间来回转悠，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呆愣在那边。
　　赤司报以礼貌的微笑，“那么，失陪了。”他牵着黑子走到一旁的角落里。

　　“噗……”
　　“哲也？”看到恋人捂着脸，肩膀不停抖动的模样，赤司皱了皱眉头。
　　黑子不禁失笑出声，“虽然有点失礼，但是那位小姐的表情真的太幽默了。”
　　“你啊……”赤司无奈地叹气，“为什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呢？”
　　“呵呵，抱歉，赤司君。”黑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重点是？”

　　“重点是，你可以更加大方地承认我们的关系。”赤司弹了弹他的额头，语气里真的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他承认，最初把人带回家的时候，他的态度是糟糕了些，但最近他已经尽可能地弥补了。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把黑子当成情人之类不入流的对象。

　　黑子靠在阳台上，比起会场里的压抑，还是迎面而来的清风更舒服一些。赤司正在和商业圈里的人打招呼，黑子便一人拿了杯香草奶昔躲到这个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角落来。而且，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赤司的模样，他是那么优秀，那么出色。
　　很多的商界大腕，黑子都是知道的，就连他们见了赤司也要礼貌恭敬地问候，还有不少新人都带着崇拜的目光上前来递名片。

　　真不愧是赤司征十郎。
　　他的眼瞳里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带着无奈的苦涩，带着伤感的怀念，还有一些释然安慰的情绪。

　　“恩？透明少年？”在会场里随便转悠的笠松忽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蓝色，凑近一看果然是黑子。
　　“笠松前辈？”黑子回过神，那是他在英国当摄影师时遇到的时尚圈前辈。
　　“你怎么在这里？”笠松走到他身旁。
　　“我……我和别人一起来的。”黑子含含糊糊地回答。
　　“哈哈哈哈哈，世界还真小。”笠松很豪爽地笑起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前几天黄濑找不着你还在那边碎碎念。哦，对了！”他忽然掏出手机，“那我得赶快给那家伙打个电话，他今天说什么都不肯来，刚才森山才连哄带骗地把他赶上了路，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他肯定直接飞过来。”
　　“等等，笠松前辈。”黑子惊慌地抓住他拿着电话的手。“不，请不要告诉黄濑君。”
　　“恩？可是他……”笠松有点不明白了，虽然说他们两人已经分开了，但是也不是真的那种反目成仇的分手，他还以为黑子见到黄濑也会很高兴的呢。

　　就在这时，结束了问候的赤司走过来，看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脸色阴沉了几分。“发生什么事了？”他牵起黑子的手，拉到自己身旁，与那个陌生的男子隔开了些许距离。
　　笠松立刻就察觉出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是……？”
　　“我是他的伴侣，赤司征十郎。”赤司回答。

　　“啊……”一听说这个名字，笠松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感叹。这可是一点也不陌生，以前是听黑子经常叨念，后来黑子离开后，黄濑就开始带着怨念和仇恨地提起过很多次。他递上名片，“我是黄濑凉太的经纪人，笠松。”
　　黑子明显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加大了力道，他被弄疼了。可是和这样的疼痛比起来，心慌更让人害怕。即使不看，他也知道，赤司的眼神已经变了。温柔荡然无存。

　　黄濑凉太这个名字是他们之间的雷区。

　　会场里忽然骚动起来。
　　那个许久不见的金发男子忽然出现在眼前，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头发打理地一丝不苟，无懈可击的微笑俨然如同一个白马王子。即使他早已对外公布自己已有同性伴侣，但欧洲名模的登场还是让整个会场的女士们都尖叫起来。
　　黑子也抓紧了赤司的手，他紧张得只想从这个是非之地逃开，但是他不能。

　　黄濑向来自带黑子的雷达，不多时便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也没看清周边的气氛，就一跑二跳地冲过去，整个人都挂到了黑子身上。“小黑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好想你啊！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嘤嘤嘤……”名模的形象荡然无存，他就像一条大型犬一样，不停地蹭着黑子的脸颊，跑过来时的巨大冲力，早就将黑子拉离了赤司身边。

　　夸张的行为惹来了会场来宾的一阵热议。
　　“诶，那个孩子不是和赤司先生一起出席的吗？”
　　“可是他和黄濑看起来很亲密啊，是认识的吗？”
　　“等等，我记得在英国的时候，见过他啊，他好像就是黄濑的同性伴侣啊！”
　　“诶，那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是……？”

　　“小黑子？”黄濑感受到被自己紧紧拥抱的黑子在不停地颤抖。

　　他握紧双拳，低着头，咬着下嘴唇，抖动的肩膀显示出了激动的情绪，黑子涨红着脸推开了黄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害怕着，他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才能够降低对赤司的伤害，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这个男人的声誉。

　　黄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紧张啊，小黑子，我们难得见一面的……”
　　“啪——”赤司打掉了他搭在黑子身上的手。“我们走吧，反正已经打完招呼了，这种场合没有必要再磨蹭下去。”他的声音很冷漠，抓起黑子的手也是冰冷的。

　　“等等。”黄濑拉住了黑子的另一只手，然而他还没有讲上一句话，就被赤司锐利的眼神惊得放开了钳制。

　　“如果你还想从这里走出去的话，就放开你的手。”
　　这当然只是一句威胁的空话而已，他能对他怎么样？但是，那双冰冷的，充满了不屑和轻蔑的赤色眼瞳饶是黄濑也不由得一震，而在他迟疑的间隙，赤司已经拉着黑子离开了。

　　黄濑看着自己的手心，还残留着黑子的温度。“笠松前辈，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怎么办？”他的眼睛变得空洞起来。
　　笠松深深地叹了口气。“黄濑，这个人，不是我们轻易惹得起的。你最好想清楚再行动，不要最后，三败俱伤。”他很清楚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渊源，这也是作为旁观者，能够给出的最好的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