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三部曲》一木子A

3、夜之告白

　　是夜，夏天的星辰漫布天际，细细的虫鸣充斥耳中。
　　漫天的星光之下，男子漫不经心地走在田野之中，修长有力的双腿迈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夜里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过田野，拂过男子精致的眼角眉间，拂过他嘴角微微的难以言说的笑。
　　甚是悠闲。

　　仿佛是千年万年，男子的笑容不变，带着轻狂和漠然，笑意却染不入眼底。
　　他的眼神低沉而寒凉，仿佛是天际沉默万年的星辰，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凉薄而无情。
　　在微凉的夏夜里，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提着黑色的手提箱，走过无人的田野。
　　没人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一如没人知道从哪里来。
　　他如同一个谜一般在人世间游走，带着耀眼的光环，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随意而致命。

　　许久，男子才停下脚步。
　　他站定在一块碑前，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上嵌着一张小小的相片，碑上没刻任何文字，一如那碑下没葬着任何东西。
　　那人没留下任何东西，或者应该说男子没来得及也不想保留下那人的任何东西。
　　男子在碑前站着，丢下黑色的手提箱，抬手将风衣的扣子解开，一如既往地笑着说：
　　“我来看你啦。”
　　那笑不再漫不经心，竟是带着微微的释然和轻松，透露出难得的些许温柔。
　　他随意地坐到地上，与碑上嵌的相片面对面，一如多年前，他们还年少。
　　相片上的人似乎从未变过，表情是永远的温和，目光温暖而绵长，仿佛可以穿透生死和苍茫，看入男子的眼中心底。
　　那仅剩的，最柔软的地方。

　　男子伸手拍拍洁白的大理石墓碑，好像很开心一般地笑着说：
　　“喏，我把他杀了。”
　　“他真的是灭了你族的人吗？”他皱了皱眉，有点费解，“怎么这么的，不堪一击呢？”
　　“他一直在找你，整整一年，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道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男子随手拔下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在书房里，站在窗边出神，我站在他身后那么久他也没发现……”
　　“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似的，身上散发的，全是冰凉的死气……啧啧，我一说你死了，他的眼底就浮上浓浓的血色，眼神全是杀气…”
　　“绝望和苍凉啊，你下手可真是狠……”
　　男子仍是低低地笑，笑容里满是嘲讽，冰冷而张狂。他笑着笑着就失去了表情，面无表情的眉目之间竟透露着重重的肃杀之气，精致轻狂的眉眼变得阴沉。

　　男子不再开口，抬手将黑色的手提箱打开，里面是一套日式的酒具，白色的清瓷酒具上绘着淡淡的粉白色樱花，带着风花雪月的悠闲味道。
　　他拿起一只小巧的酒杯放到碑前，拔掉酒瓶的木塞，随意地倒了一杯酒。
　　“来，喝酒喝酒。”男子又漫不经心地笑了，抬手便用酒瓶直接喝了一口酒，“你个浑蛋，就这么死了，丢下我一个人，以后找谁喝酒去啊……”
　　“亏我还因为你的事把任务给做失败了，被人满世界追杀…”男子的语气充满怨气，嘴角却仍是上翘着的，笑得肆意，“你个浑蛋。”

　　男子散漫地靠到墓碑上，又喝了一口酒，他仰起头去看天空，有酒滴流过他的脖颈，无声地渗入衣领，留下隐隐约约的痕迹。
　　“自杀的人是不能上天堂的，”他随意地笑笑，“你和他在地狱见面了么？嗯，他是一定要下地狱的……”
　　“他死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男子皱起了细长的眉，眉心出现深深的沟壑，“可我一直觉得，他在笑，笑得很解脱……”
　　有萤火虫从深深的草丛里摇摇晃晃地飞出来，漂亮的冷光一明一灭。

　　“你说你爱他，”男子拿起碑前白色的酒杯，细细地品了，“我告诉他了……”
　　“因为，”一只萤火虫停到他的肩上，他侧过头垂了眼去看那映在黑色风衣上的萤光，眉眼间竟有些落寞的味道，“他说他爱你。”

　　他说他爱你。
　　这么一句话，他曾对两个人说过，相爱的两个人，竟在生死之际，通过他互通心意。
　　两个冬天，漫天飞扬的白雪之下，温和的男子对他说爱，阴霾的男人对他说爱。
　　可是他们，都没有对彼此说过：
　　我爱你。
　　哪怕爱已渗入骨血。

　　“如果你们能互通心意就好了……”
　　“如果能够重来就好了…”男子喃喃道，“如果能够重来就好了…”
　　“可惜不可以…”

　　“我就你这么个朋友。”
　　男子闭了眼不再说话，想起多年前，两人一起喝酒的场景。
　　庭院里的八重樱开得烂漫，层层叠叠的粉色和白色渲染在枝头。
　　两人在春日暖和的午后喝酒，温和的人拿着杯子细细品，张狂的人拿着酒瓶随意饮。
　　午后的日光温暖而明亮，在回忆中灼灼耀眼。

　　男子闭着眼，清冷的月光在他脸上投下落寞的影子，他一动不动，仿佛在回忆中沉醉深眠。
　　冷白的酒瓶从手中滑落到地上，香醇的酒从瓶中流出，细细地渗入土壤中。
　　一如那些无声又无息的时光。
　　再不回来。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