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长琴]使君听心》未必成空

5、5.山河均已过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在天地万物喜极而泣时，我却感到如此悲伤，如此难过，就好像，我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一样。

　　而我唯一比自身更加重要的，只要长琴，千年前的小家伙，千年后的长琴，一直以来都只有他，比我的生命还要更加不能割舍。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祝融似是死寂的眼中浮现出惊愕，继而是极大的悲怆与痛恨，我不知道他在恨什么，我起身离开，跌跌撞撞地在云间乱飞着。

　　我要去哪里，哪里有我的长琴呢？

　　女娲温暖的光芒环绕在我的身边，眼前的景物一转，已是一片漆黑的荒原，空无死寂中，漂亮的黄褐色顶天而立，一眼望不见尽头，我愣住，下意识地抚摸上它。

　　“阿榣。”

　　长琴唤我，声音比榣山的溪水还要空灵，我一时间不敢转身，却又在下一刻猛然回头，我的长琴站在那里，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

　　我走向他，目光紧紧地锁住那个虚无的身影，直至目光相对，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映出女子绿色的眼眸时，僵硬的思维终于运转。

　　我突然想，长琴认出我了。

　　随即便是有如培养多年的花开的喜悦，然而下一刻我又想到女娲，于是我揽住长琴，驾云回到榣山后，再次化身为树，小心翼翼地将长琴藏在我的枝叶里。

　　如此相处多日，我才稍微放心地将长琴放出来，同时神识弥漫榣山，警戒着一切事物。

　　长琴似是无奈，眼中却有着小小的酸涩，我不懂，想要问他，却又不知道要问什么，索性便让长琴坐在我最高的树干上，听他说话。

　　因为长琴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他也总是那么聪敏，一定会给我一个答案，而我只要听他讲就好了。

　　然后长琴说，众神旷日持久奔走辛劳，灾劫终平。悭臾被女神赤水女子献收为坐骑再无自由，共工祝融往渤海之东的深渊归墟，思过千年。
　　太子长琴被毁去原身，贬为凡人，永去仙籍，落凡后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皆为孤独之命。

　　我摇动叶子表示疑惑，长琴解释说这时天庭降下的惩罚，除了他这边不一样外，其他人的结果就是那样的。

　　我哦了一声，心中其实觉得其他人与我无干，便接着问：“那你呢？”

　　长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我的皮肤，似是在回忆。

　　然后他说：“不周山倒之后，女娲四方奔驰，寻找代替之物，最终以鳌之足鼎立四极，但如此一来，中原反倒是无所支撑了，所以我便以凤来琴身化为天柱，上立苍穹，下抵幽冥，如此天地方稳，四泰民安。”

　　我偏头看他，突然明白女娲那日为什么会来找我了，最早的那位仙人说过，我是建木之木，却无建木之命，想来，是因为长琴帮我挡下了这一劫吧。

　　而那日黄衣上的血迹也是他情急之下挣脱锁链弄的，长琴得到那样一个判决，不过是因为他只剩下三魂七魄，而寡亲缘情缘，相识人少，倒是方便我将长琴永远藏在这里了。

　　我看向长琴，无声询问，而长琴怔住，面上闪过极复杂的情绪，似是怀疑，似是惆怅，最终却是带着一抹笑意点头，眸光中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我想我要学习的东西果然还有很多，而长琴看着我，说：“睡吧，阿榣。”

　　声音比天上的下勾月还要温柔，令我沉醉不已，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我睡着了，无比安心。

　　然后便是无比的郁闷，我忘了，长琴向来是耐不住寂寞的，我不过是小小地睡了两个月，榣山上便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傻小子，整日巴巴地粘着长琴，聒噪不已。

　　幸好长琴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我的醒来，笑着对我打招呼，欢喜间，我再也顾不上那个傻小子，得意地舒展着鲜嫩的叶子，炫耀着我的成长。

　　而后又想到什么，我静下心来，下一刻，长琴的面容接近，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再次出现在了长琴的眼眸里，而我笑得开怀，为这小小的进步高兴不已。

　　待冷静下来后，我才发现，那个傻小子已经不见了，我疑惑，长琴犹带笑意：“阿榣，你吓着他了。”

　　我撇嘴，目光一动，便拉着长琴满山地跑，往日因为他魂魄不稳，我便只能以自身气息安抚着他，以至长琴终日只能待在我身边，如今我可以化形，便可以拉着长琴四处奔跑，无比快活。

　　接下来的几日，夜间我化为榣木休息，白天便拉着长琴走过榣山上的每一寸土地，我打算带着长琴去人间逛一遍，所需时日便不会少，为了避免日后想念榣山，我便索性先走一遍榣山，这样之后便不必再眷恋，实在明智。

　　而长琴则是以一种纵容的态度看着我，我想，长琴也是希望和我一起踏遍山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