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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此子本非池中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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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啦!不好啦!”慌慌张张向上官连与晏易跑来的是相府的小厮,他满头大汗,全然不顾街上人群惊奇的目光,一路大喊着。
“你家少爷好好的,什么不好啦!”上官连折扇一敲,正中脑门。
“少爷,老爷不好了。”
“我爹?他拖我回去的借口是不是越来越烂了。依他那铁打的身子,估计我不好了他都好得很。”上官连打着哈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不是….是……皇上忽然驾崩,太子立即以佞臣之名将老爷压下了大牢。”
“那又如何,我爹是佞臣么?关个两三日自然出来了。”上官连扇子一扬,嘴角含笑提步欲走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自古忠臣,敌不过莫须有三字。”晏易扯住上官的衣角,叹了一声。
“放心,我那老爹也不是什么忠臣。”上官连一拂袖,大步往前。
“少爷、少爷。”那小厮跟了上来。
“走,三弟,我们去寥长街。”他置若罔闻,一人走在前头。
寥长街是什么地方?能与江南楼齐名并称京华双艳的也只有这地了。小小梨园,唱遍世事,方寸戏台,演尽生死。一个含笑、一会蹙眉、长啸一声,疯癫至此。
上官连还未踏上寥长街的麻石路,已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走近。她眉角上扬,头戴华冠,一身彩衣,显然是刚从戏台上下来连戏服还都未来得及换的样子。
“连少爷,您今儿个怎么有闲心来啊!”女子一笑,虽非绝世,也当倾城。
“艳儿这是在怪本少爷么?”上官连装出几分怒意。
“艳儿哪敢?哟——还带了这么俊俏的一公子来,不知是哪位老爷的公子,面生的很。”女子方才发现晏易的存在,粗粗打量了一眼。
“你就改不了这毛病,见着俊俏的公子眼都直了。”
“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道俊俏君子,淑女就不能好逑了么?”女子眼波流转,薄唇媚笑。
“你师傅呢?”
“在那,要点戏?”女子玉手一指,一个佝偻的背影出现在视线内。
“点一出戏,却不知你们敢不敢接……”上官连若有所指的一笑,提步向那正在搬动大型道具的老人走去。
“还真贪玩。”女子笑着,望着上官连的背影,又看了晏易一眼。
“姑娘有礼了。”晏易礼貌的拱手。
“哈哈——有趣、有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揣,也未回礼,竟自朝另一方向走去。
“你不用担心,他知道分寸,更何况……”封繁一边批示着桌上的文案,有边漫不经心的讲话,手中的笔却忽然一顿。
“更何况什么?”晏易已是如坐针毡。
“三弟,有些事管不了,也不该管。大哥这是为你好,永远不要为你二哥担心。”封繁一抬眼,终究还是放下了笔。
“那么,大哥呢?你真能说不担心便不担心?”晏易并非看不穿上官连与封繁之间的关系,他只是不愿说穿,如果不必要的话。
“担心又能如何?他的喜只是自己,他的愁只归自己,我们插不上手。”封繁一叹,他始终认为上官连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任性的伪装自己,任性的不让所有人担心,任性的什么都自己背负,他曾试图闯进,试图伸出手,却发现到头来自己什么也帮不了,需要的反而是被给予的关怀。
“上官伯父已被压在大牢三日,新皇即将登位,而看来新皇对上官伯父的恨颇深,不除之而不得解恨。二哥无权无势,何以力挽狂澜。大哥,我知道唐突了,但,大哥既住在这司马大将军府,定与司马大将军交情非浅……”
“放肆!”封繁拍案而起。
“你的意思是借助司马家在朝廷的影响对新皇施压去救人?三弟,你当司马家是什么?你当我封繁又是什么人?一己之私,胁迫新皇,这跟造反有什么不同。你可知,就凭你刚才一席话,我便可治你一个煽动谋反之罪。”
“弟造次了。在下一袭布衣,原本就没资格站在这里与封大人讲话,大人若想捉在下归案,尽管来拿。”晏易一拜。他一惯温吞,但,有些他视之如命的东西却不敢退让,如情,如义。相识不久,相交不深,只是,那个总笑容满面的公子哥,那个对他宽厚的长者,他不愿只是这样白白的一旁看着,更不喜封繁拿忠拿国来压他。
“哎——其实你大可放心,上官家不那么容易倒,那人还在喝酒玩乐,便是早已成竹在胸了。三弟,我一直当你良善温吞,今日见其风貌,想来他当日的兴起救人,却是得了后福的。”封繁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大哥?”
“刚与你说的是台面上的话,其实上官家根本不需要救,要救的反倒可能是新皇。”
“大哥的意思是?”
“朝中之事你尚不能掺透,我今日不过给你一颗定心丸而已。”
“既然如此,那晏易告退了。”晏易一拱手,而后离开房间。
“连,你若做得太过分,要我如何?“封繁又拿起了笔,却并非在批示文件,一笔一笔勾划的不过是个“桓”字。这名,有多久没听人唤过,忽然想起的事那夜,那个酒醉迷糊的人一声声唤着,将所有防备都击退,驱散黑夜之黑。
晏易走出了司马府,他仰着头望天,嘴角微微上扬。
“凤衣,你到底比我聪慧。”
上官府内,上官少爷仍悠闲的躺在睡塌上,享受着阳光与风带来的明媚。府上的奴仆都战战兢兢,不知自己未来命运如何。他们都在相府多年,在外面一说起自己乃上官府上的人都是高人一等的,仗势欺人惯了。这大树一倒,他们又被打回原形,虽说多年来油水刮了不少,但,人哪有什么满足的时候。进府三年有余的婢女一面帮上官连打扇子一边出神,考虑自己以后自己该往哪去,或许找户人家嫁了,不知相公是否对她好,或许再找户大户做丫鬟,不知那的少爷是否如连少爷一般对他们宽厚……
“小云,你想什么出神啊!”被唤做小云的婢女一回神,却见上官连的脸已经离自己不过半寸。
“啊!少爷!”她往后一退,差点摔在地上。
“有心事?想情郎?”上官连一把拉住,才让她免于与地面亲热。他双眼眯成一条缝,饶有兴致的看着。
“没…..没有……”小云脸一红,慌张的摆了摆手。
“是说没有情郎,还是有情郎只是刚没在想呢?”上官连已靠回自己的睡塌,闭上了眼,悠然自得的摇着扇子。
“少爷……”
“好了,不难为你了,累了就休息会吧!”他手微抬,轻轻一挥。
小云低眸退了下去,眼里分明已是含泪。
“你也该出来了,堂堂一四品官员,怎么老爱往房顶跑。”他并未睁开眼睛,随手在旁边托盘上拿过一颗葡萄,也未剥皮,直接塞进了嘴里。
“你什么时候对人如此宽厚了?还是冷言冷语比较适合你。”一眨眼,封繁已出现在视野里,一袭黑色长衫,负手而立。
“收买人心比收买人命来得便宜。”上官连继续懒懒的拿起一颗葡萄
“葡萄皮吞下去不好。”封繁竟自走了过来,从上官连的手中拿过葡萄,细细的剥开皮,然后又递了过去。
“只有在江南楼才有剥过皮的吃,我有什么办法?”上官连狡黠的一笑。
“我来是有一事问你。”
“我知道,你也该知道我的答案,箭已发出,如何收回?”
“也罢,司马将军已领勤王军队赶回,我只愿你不要得寸进尺,该收手时便收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封大人,你不过一府知府,我也提醒你,量力而为。”
“我官职卑微,自然不如丞相权倾朝野。”
“我一介草民,无功名在身,自然乐得听曲看戏玩乐尽情。”
“我走了。”封繁转过身去。
“自然得走,不然司马将军府上的人会怀疑有人暗中勾结相府。”上官连眯眼看着几上的葡萄,一颗一颗,皮肉分离。
局,正要开始。情,是否已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