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事》阿锌

1、白瓷

　　渝州夏氏，有女名梨。三岁丧父，其母贤淑，未尝哀其艰苦。
　　梨性嗜读，其母不允。常于藏书阁窃读，不觉日暮。
　　及笈之年，其母迫梨习刺绣，梨不悦，遂藏于藏书阁，家丁未可寻。日中，腹中饥饿难耐，意出以觅食。不料其母声愈近，言辞尽显戾色。梨惊，仓促躲藏，不慎碰翻桌上白瓷瓶，落地即碎。此为梨父爱物，因其通透质地极为罕见，遂对其呵护有加。每每把玩毕，定以锦缎擦拭。至临终，仍不忘嘱托其母善待之，可见怜爱之至。
　　梨惧怖，欲拾。刚触及，便觉指腹刺痛，再瞧，血如细丝满布碎片。梨大骇，呼叫出声。其母见其甚异，又见瓷片，叹曰：“罢了，不若陪汝父。”家丁入，拾其出。梨惊恐未定，悉以事告母。其母执梨手细看，完好无损，大怒，责梨逃跑在先，欺母在后，遂禁足半月，封藏书阁。
　　又一月，其母为梨寻一绣娘，名曰白柚。梨初见其，着一袭白衣，墨色长发绾于身后。言谈举止，堪比大家闺秀，其母悦，命梨与之习艺。
　　梨初不愿，柚出言诱之，曰：“若汝愿与吾学一时辰，吾便教汝习字。”遂提笔作一“梨”字。梨见其字娟秀，执纸端详，欣喜非常。虽恶刺绣，碍于柚字美，许之。
　　时过三日，梨竟可绣草木，其母大悦，欲留柚小住。柚本拒之，见其母心诚，遂应，居偏厅厢房。
　　又半月，梨可绣日月。柚承其诺，教梨习字，初歪斜，日渐秀美。柚博学，常以故事悦梨，或精鬼怪谈，或前朝轶事。梨慕其才学，与柚交情愈深，继而姐妹相称。
　　积夜，梨绣鸳鸯一对，大喜，遂行至柚处意欲告之。适逢柚出浴，亵衣裹身，体貌柔美不若常人。领口微敞，依稀可见殷红碎纹。柚先惊愕，后回身以避。梨觉失礼，弃绢而逃。是夜，梨辗转反侧，一夜难安。
　　翌日，柚如期而至，缄口不提昨夜事。梨初有愧色，见柚一如往常，遂安心与柚学艺，仍以姐妹相称。

　　年过破瓜。其母招梨论及婚嫁，梨不悦，起争执，僵持不下遂去之。行至柚房，欲寻柚诉苦。不料房中无人，入房意待柚归。忽见柚衣衫于地，恐柚不测。又闻屏风后异动，起身既至，见一白瓷瓶没入浴桶，水涌起雾。梨觉奇，细观之。觉瓶身殷红裂纹竟如柚，又忆去年藏书阁之事，面有异色，亦去。
　　是夜，柚逾时不至，梨觉不安。至柚处察之欲去，怒责其故。柚甚哀，曰：“汝既知吾非人，焉能不惧？”
　　对曰：“与汝相伴多年，未尝伤吾，何惧之有？”
　　柚闻言面露歉色，又问不答，再问竟生忸怩之态，开口如细蚊语：“知汝将婚配，吾不忍视，不若去之。”
　　梨视之，不语，片刻生羞意，倾身入柚怀。柚甚喜，出舌以戏之，不拒。情动，解衣而卧，两相交欢，旦日不觉。

　　经年，苏州有一奇女子，擅烧瓷。堂中供一碎纹白瓷瓶，曾有人出千金求之，未得。
　　过午夜，常见一白衣女子出入其室，其貌非常。问之则曰“其汝姊也。”二子交往甚密，恩爱逾恒，宛如夫妇。邻人初见称奇，数见不以为异。

作者有话说

　　算是半文言半白话吧？毕竟文言文造诣不深让各位见笑。